蘇明軒站起身,走到窗台旁側耳聽了半晌,然後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好了,都走了。”


    銀花明白了,這是外麵有人聽新房呢。


    銀花皺眉,大戶人家一向規矩繁多,恪守禮儀,怎麽他們蘇家還有這毛病?


    這要是被聽去了什麽,那不是要人命的事兒嗎?


    蘇明軒仿佛明白了雪銀花的意思,歎了一口氣道:“我的那些堂兄弟們大都是不求上進的,隻記得三天沒大小,哪還顧忌禮法規矩。”


    “那你爹身為伯爺,就不管嗎?”銀花不解地道。


    “管?怎麽管?管得過來嗎?”蘇明軒有些無奈。


    好吧,銀花明白了,就剛才那些堂嫂堂弟妹就有十幾個,據說這還不全。


    話說,忠勇伯府沒落了,是不是人太多吃窮了?


    銀花深深地懷疑。


    “娘子,我們安置了吧。”


    蘇明軒一句話,屋裏的空氣仿佛都瞬間停滯了。


    銀花終於開始緊張,臉上湧上了紅雲。


    “那個,好……你先睡吧,我、我還不困。”銀花磕磕巴巴地不敢看蘇明軒。


    “我們一起睡。”蘇明軒說著,握住了銀花的手。


    銀花抬起水眸瞅了蘇明軒一眼,蘇明軒清朗的麵容上有著淡淡的酒意,但眸子卻清亮無比。


    銀花掙了掙手,沒掙出來,反被蘇明軒一使勁,把整個人都摟了過去。


    紅羅帳被層層放下,帳外的龍鳳喜燭高高燃著,帳內的美人羞澀綻放。


    蘇明軒望著麵前如花般靚麗的容顏,如玉般白希細膩的肌膚,喃喃道:“紅酥手、白玉足……”


    銀花滿臉暈紅,想到夏氏說的話,讓她一切聽蘇明軒的,不僅抬眸看向身前的人,然後——


    “啊!你怎麽了?”


    銀花大驚,兩行鼻血從蘇明軒的鼻孔中緩緩地流出。


    蘇明軒仍是癡癡地看著銀花,不知道自己已經快血流成河了。


    他隻覺得渾身的血脈噴張,唿吸控製不住地急促起來,壓抑不住的某些東西仿佛要衝出牢籠。


    剛想欺身而上,銀花卻猛然抽出一物,快速地捂在了蘇明軒的鼻子上。


    潔白的帕子上沾滿了鮮血,蘇明軒這才知道自己噴了鼻血。


    兩人手忙腳亂地替蘇明軒止血,把洞房裏弄得如同殺人現場。


    等把蘇明軒的鼻血止住,銀花剛想把手裏的帕子扔出去,一低頭——哀嚎一聲。


    她發現,她匆忙中拿的竟是床上的那塊元帕!


    嗚嗚——,即便大大咧咧如銀花,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了。


    這可怎麽辦?


    這帕子是要被人看的,總不能就如此的被拿走吧?


    蘇明軒也被告知過那帕子是幹什麽的,一見銀花的樣子,立刻說道:“銀花,沒事兒的,這帕子本來就是接落紅的,如今這樣也無妨的。”


    蘇明軒一句話,提醒了銀花,對呀,反正就是接落紅,最終不也是要染上血嗎?現在這樣還省事了呢。


    想到這兒,銀花隨手把帕子扔了出去,然後,一迴頭——


    蘇明軒正目光癡癡地看著她,不,是目露狼光的看著她。


    銀花的臉上立刻飛上紅暈,露出了女兒家的嬌羞。


    龍鳳燭的光暈,透過大紅喜帳,照在銀花如凝脂般的臉頰上,為原本靚麗的容顏,增添了一絲柔美的韻味。


    “娘子,你真好看。”蘇明軒看著裹在大紅色,繡鴛鴦戲水軟綢肚兜裏的佳人,吞了吞口水,說道。


    銀花抬起如水般清亮的明眸,麵帶嬌羞的嗔了蘇明軒一眼,低低地道:“呆子。”


    就這一眼,外加兩個字,蘇明軒的魂都飛了。


    伸出手,輕輕地,小心翼翼又萬分珍惜地撫上那個朝思暮想的容顏,蘇明軒慢慢地靠了過去……


    紅綃帳暖,春意融融。


    彎彎的月牙仿佛害了羞,躲進了雲層裏,隻剩下漫天的星光,眨著純真的眼睛,傾聽著紅綃帳裏的聲音。


    “唔……你……咬我幹嘛?”


    “……你……你摸哪兒?”


    “你……唔……”聲音忽然變得嬌柔,低了下去。


    八月的風中帶著溫柔和涼爽,輕輕的飄進屋子裏,試圖掀開紅羅帳,空氣中更是有桂花的清香,散在屋子中的每一個角落。


    過了片刻——


    “娘子,我……難受……”急促嘶啞低聲音響了起來。


    秋日的夜空靜靜的,窗外偶有一、兩聲蟲鳴傳進來,隨之就又沉寂下去,仿佛是怕打擾了屋內的人。


    蘇明軒手裏摸著光滑細膩的肌膚,渾身的血液一時間仿佛要爆體而出,可是——


    他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緩解身體的疼痛,隻是憑著本能亂動,結果越動越難受。


    要說蘇家也是忽略了對蘇明軒的某些教育,不,確切的說是,誰都沒想到。


    ——誰都沒想到大燕還有如此的一個奇葩。


    發生這種事,究其根源在於,在這個年代,男人基本上十四、五歲就都懂得了男女之事了,大戶人家更是早早的就給兒子的房裏放了通房丫頭,象蘇明軒這種到了十七、八歲還未經人事的,還真沒有。


    以至於忠勇伯這個當爹的,壓根就沒想過自己的兒子還不知道怎麽樣洞房,也就沒對蘇明軒進行必要的婚前教育,所以,就發生了蘇明軒這朵奇葩,在洞房裏不知道該怎樣做的情況。


    銀花被蘇明軒撩撥得雙頰暈紅,目光迷離,忍不住嬌吟出聲,心中更是模模糊糊的有某種渴望。


    蘇明軒的話,銀花好半天才反應了過來是什麽意思,心中猛地就想到了金花給她的那本小冊子。


    銀花畢竟是個姑娘家,那本小冊子她雖說是掃了一眼,但也隻是模模糊糊地有個印象,具體怎麽做,她還沒看清,就滿臉羞紅地塞到了箱子底下。


    如今看到蘇明軒臉色漲得通紅,汗珠子更是不要錢似的向下滾,不由地軟了心。


    正所謂,誰家的男人誰心疼。


    於是,洞房裏的龍鳳燭有了大用處,夫妻二人趴在床上,開始研究金花給的那本小冊子。


    蘇明軒畢竟是狀元郎,心思敏捷,隻幾眼就明白了怎麽迴事,同時血氣上湧,一翻身就壓到了銀花的身上。


    銀花嚇了一跳,低唿一聲,立刻就明白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但是,她沒想到——


    疼!


    簡直要疼死她了!


    疼痛使銀花忍不住大叫出聲。


    “死胖子!你要死呀!”


    憑著本能,銀花下意識的就對著蘇明軒揮出了拳頭。


    一拳正中蘇明軒的鼻子,蘇明軒剛剛止住的鼻血再次狂飆而出。


    不過,蘇明軒可顧不得他的鼻子了,就是渾身的血都流淨了,蘇明軒也停不下來了。


    “娘子……娘子……”蘇明軒喃喃的自語著,汗水混和著鼻血一起滴落。


    劇痛漸漸地減輕,銀花迴過了神來,抬頭看向蘇明軒。


    要說也就是銀花膽大,蘇明軒現在的樣子,膽小的非得嚇壞了。


    臉色漲紅,額頭青筋暴跳,汗水如瀑,血水如注,還一邊動著,一邊喃喃自語。


    銀花忍著疼,隨手在床上摸索了一把,然後抄起了床頭上的一件裏衣,抬起身子努力給蘇明軒擦鼻血。


    好在蘇明軒的鼻血最後總算止住了。


    蘇明軒大口的喘著氣,銀花則是除了疼痛和對蘇明軒的心疼,什麽都沒感覺到。


    “死胖子,旁邊挪挪。”銀花被蘇明軒壓得有點喘不上氣來,伸手推了推他。


    蘇明軒渾身舒暢,心滿意足的親了親銀花的小臉,向旁邊側了側身。


    “娘子,我們再試試這個樣子吧?”蘇明軒指著那本小冊子,滿臉的興致盎然,說完,不待銀花反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征伐。


    蘇明軒畢竟是狀元,不僅心思敏捷,還有很強的求知欲,看著那本小冊子,連換了好幾個姿勢。


    這可苦了銀花了,幾番折騰下來,差點死過去,最後怎麽睡著的都不知道。


    蘇明軒看著懷裏的嬌妻,眼裏閃過一絲自責。


    銀花眼睛緊緊的閉著,眼睫上的淚珠欲滴未滴,額頭上是細密的汗珠,英氣的眉毛緊緊的皺成一團,頰畔還有淚珠滾過留下的痕跡,嘴唇更是紅腫了起來。


    蘇明軒的心裏驀然一疼。


    他好像把媳婦欺負慘了。


    這時,銀花皺著眉,仿佛不舒服似的扭動了一下。


    蘇明軒這才發現,兩人身下的褥單都是汗濕的,而銀花的身上,也濕噠噠的。


    蘇明軒輕輕的抱起銀花,扯出褥單,用幹淨地地方仔細地擦拭銀花的身上,當然,擦拭的過程中,差點又控製不住自己。


    好不容易擦拭完,蘇明軒把褥單隨手扔到了床帳外麵,又把一條汗濕的鴛鴦錦被也扔到了床帳外麵,這才抱著媳婦美美地睡了過去。


    大紅喜燭照著地上染了血的元帕,染了血水和汗水的裏衣,皺皺巴巴團成一團的大紅褥單,鴛鴦交頸的大紅錦被,不僅羞澀地流下了一滴紅紅地淚滴。


    夜風輕輕的吹著,龍鳳喜燭偶爾爆一下,燭光搖曳中,帶來滿室的溫馨。


    銀花是怎麽醒的,她一點都不記得,她隻知道自己是在大浴桶中醒來的,迷迷糊糊的被丫頭們伺候著穿好了衣服,被人扶著向外走。


    殊不知,就因為她這一迷糊,沒有打掃戰場,也沒吩咐冬青和冬梅提前打掃戰場,然後再放人進來,洞房裏的一切慘況,很快地就傳遍了整個忠勇伯府。


    當忠勇伯夫人王氏身邊的管事嬤嬤,把那塊被鮮血染了大片的元帕交給王氏時,王氏大吃了一驚。


    自家兒子不會把人家姑娘給弄殘了吧?


    元帕在蘇明軒的親娘,二嬸、三嬸、四嬸、五嬸、嫡親的大嫂子,大堂嫂、二堂嫂、三堂嫂……,一溜圈地傳了一遍。


    每個看到元帕的人,心中都有了新的思量,不約而同地都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丫頭。


    嗯,今天的認親禮可以省下了。


    一個丫頭,最多十幾兩銀子,雖說是自己得力的,但是這府裏明擺著以後就要靠二少爺了,自己先把人安插過去,以後那邊有個什麽事兒,不僅有個耳目,還可以在二少爺那裏落個人情,更何況,還可以省下今天準備的認親禮,那對鐲子,怎麽也值幾十兩。


    當銀花被冬青和冬梅扶著走進忠勇伯府的正廳的時候,滿屋子的婦人看向銀花的表情,都充滿了同情。


    其實銀花身上穿了一件大紅的妝花貢緞綴流蘇的褙子,同色的撒花落地長裙,梳著富貴花開牡丹髻,頭上戴著赤金蝶戀花的發簪,碧綠的翡翠珠花,耳朵上戴著赤金鑲紫鑽的耳墜,脖子上瓔珞項圈,通身華貴異常,更兼身材高挑,眉眼清俊,根本就毫無萎靡之氣。


    隻可惜,這些人已經先見為主了,何況收元帕的嬤嬤還把當時她在洞房內看到的情形繪聲繪色,外加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於是,當銀花給忠勇伯夫人王氏敬完茶後,王氏沒把事先準備好的龍鳳鐲拿出來,而是指著旁邊的一個丫頭道:“這個丫頭是我親自調教的,長得也算周正,人也知道些禮數,中規中矩的,你把她帶迴去收到房裏伺候著,也好為你分擔些。”


    至於分擔什麽,王氏沒有明說,但這話已經不用明說了,肯定是分擔伺候蘇明軒的。


    銀花一怔之後,心裏那個氣呀,剛想反駁,但想到這是自己成親的第一天,認親還沒結束呢,於是強自壓了下去,低頭恭敬地道:“謝謝娘體恤媳婦。”


    銀花的這聲娘其實是咬著牙根叫出來的,蘇明軒擔心地看了自家媳婦一眼,很想開口反駁他娘,被銀花瞪了一眼,雖然不明所以,還是乖乖地住了嘴。


    銀花呈上給忠勇伯和王氏的做的鞋襪,心裏再次後悔,她幹嘛要自己浪費時間做這些呀,她當初就應該隨便讓個丫頭做就行了。


    嫡親的婆婆都帶了頭送了丫頭,後麵的一溜嬸子、嫂子們當然就緊隨其後,誰也不肯做個另類,於是,銀花一圈的親認下來,收獲了一排的俏丫頭,至於金銀首飾,一件也沒看見。


    銀花心裏那個氣呀,就差破口大罵了。


    銀花的怒火,很容易的就被蘇明軒感受到了。


    “爹、娘,眾位叔叔、嬸嬸,哥哥嫂子,明軒在此謝過各位的好意,不過我有娘子足矣,這些丫頭們,還請諸位收迴吧。”


    蘇明軒話音一落,銀花的身上的怒氣消散了些,但是,除了銀花外,屋子裏的其他人身上可都露出了不讚同的神色。


    “軒兒,你這是什麽話?娘也是體諒你媳婦才把春桃給你們的,你也不想想,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再加上幾個通房丫頭,你就隻讓你媳婦一個人伺候,你這孩子,也太不知道疼人了。”王氏聽了蘇明軒的話後,皺著眉頭道。


    自己這個兒子,以前就一直用讀書做借口,說什麽也不收房裏人,如今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拒絕收人,這可不行。


    自家雖然現如今沒落了,但兒子的正妻娶一個農家女已經萬分的委屈了,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讓一個農戶出身的女人拿捏住兒子,兒子屋裏必須要有自己的人,這樣才好知道兒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蘇明軒的大哥蘇明遠也說道:“就是,二弟,你都已經成了狀元了,怎麽還如此的迂腐,冥頑不靈?上次大哥叫你去……”


    蘇明遠說到這兒,停住了,他拉蘇明軒去花樓的事兒,總歸不好當眾說出來,不過,以他的品性,雖然他沒說,屋子裏的人也都明白了他要說的是什麽。


    蘇明軒的大嫂方氏暗暗咬了咬牙,自己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個隻知道流連花叢,不知上進的人?


    方氏看了看自家萎靡不振,身體虛浮的男人,又看了看一表人才、器宇軒昂的蘇明軒,兩者一對比,方氏更是咬緊了牙,看向銀花的眼裏,充滿了嫉妒。


    蘇明軒的二嬸張氏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蘇明遠帶來的瞬間尷尬,語重心長地對蘇明軒道:“老二呀,雖說你不是我親兒子,可是二嬸也一直把你當親兒子對待,二嬸把自己身邊的大丫頭給你,一是為了你好,二是為了你媳婦好。”


    張氏說到這兒,環視屋內的所有人一遍,繼續道:“為蘇家開枝散葉是你的本分,你媳婦一個人,又要管著這一大家子的中饋,又要伺候你,你不怕把你媳婦累出個好歹?”


    張氏的話一說完,蘇明軒的三嬸、四嬸、五嬸,外加一眾的嫂子齊聲附和。


    “就是,就是,你不體諒你媳婦,三嬸可心疼。”


    “不錯,四嬸也舍不得你媳婦太累。”


    “五嬸更是疼到心肝上了。”


    “弟妹不但要管家,沒準很快就有了,到時候身邊幫襯的人少了怎麽行?”


    “就是,這些丫頭們雖然身份卑微,好歹也能看出個眉眼高低,為你們夫妻分擔點總是能的。”


    “誰說不是呢,弟妹年紀小,難免有考慮不到的地方,身邊多幾個人提點……”


    一時間,整個屋子如同到了菜市場,銀花耳邊如同幾百隻鴨子在叫喚。


    別人叫她的,銀花的腦中卻在飛速旋轉,聽屋內眾人的意思,是要她以後主持忠勇伯府的中饋了,可是,這無論從哪兒個方麵來說,都太不合理了。


    蘇明軒不是長子,不是爵位的繼承人,上麵有嫡親的嫂子,還有不算老邁的娘,外加一眾的嬸子,還有一溜的堂嫂子,這不管怎麽輪,也輪不到她來管家。


    銀花不由地想氣了雪花說的那句話——


    事出反常必為妖!


    想到這兒,銀花神色坦然地望著屋內嗡嗡地眾人,擺出了一副——


    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


    蘇明軒看了自家媳婦一眼,鬆了一口氣。


    隻要銀花的注意力從丫頭身上轉移,不再生悶氣,他就放心了。


    對於自家人的想法,蘇明軒是心知肚明,但不好明說,不過,蘇明軒瞅了瞅銀花,知道銀花是萬萬不會入套的。


    自己媳婦雖然看著有些不拘小節,不愛費心思,實在是因為她有一個愛費心的妹妹,把什麽都提前想到了,自己媳婦也就懶得動心眼了,但這不表明自己媳婦就心眼少,相反,自己媳婦可是相當聰慧的,不過一直沒有機會施展罷了。


    蘇明軒洋洋得意地在心裏給銀花打了個極高的滿分,露出了一副閑適的表情,靜看事態發展。


    他相信,銀花絕對不會吃虧的。


    銀花等著屋子裏的生音漸漸小了,接受完了滿屋子表達出來的關心,這才微微一笑道:“銀花多謝娘和眾位嬸嬸、嫂子們的厚愛,這些丫頭們既然是眾位疼愛銀花的心意,銀花就卻之不恭了,一會兒迴去的時候就帶迴去,不過……”


    銀花說到這兒,看了看眾人,聲調異常清脆的道:“不過,這些丫頭的賣身契,還望各位別忘了給銀花送過去,否則,銀花既然不是這些丫頭的主人,有事兒怎好指派她們分擔?”


    銀花的話音一落,包括王氏在內的眾人臉色都是一變,她們根本就沒想過要把丫頭的賣身契給銀花,賣身契若是給了銀花,她們還怎麽拿捏丫頭們為她們辦事?


    她們原本以為銀花萬萬不會開口要的,一個新媳婦,哪好意思開口向長輩們要東西。


    可是她們想錯了,銀花不僅要了,還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提出來要的。


    要說起來,還是王氏是親婆婆,聽了銀花的話後,臉色一變瞬間就恢複了正常,立刻開始積極讚同。


    她自己向兒子屋裏塞人也就罷了,這些人都想把手伸到她兒子屋裏,王氏其實是不樂意的,但是她又不好意思說出來,畢竟人家都是打著為她兒子、媳婦著想的旗號的。


    現在銀花如此一說,王氏當然同意了。


    “好,吃過早飯,娘就人讓人把春桃的賣身契給你拿過去。”


    王氏一表態,別人雖然心有不願,也紛紛做了承諾。


    “二嬸一會兒也差人給你送個過去,你這孩子,難不成二嬸還賴你一個丫頭不成?”張氏也表麵嗔怪的道,雖然她本來就是那麽打算的。


    隻把丫頭口頭上給了人,賣身契在她手裏攥著,那和沒給人也是一樣的。


    她是既得了名,又省下了認親的錢,還在銀花那裏放了一雙眼。


    這本來是一舉三得的事兒,沒想到被銀花硬是提了出來。


    “好了,開飯吧。”忠勇伯威嚴的開口發話,正式結束了這一早晨的認親儀式。


    銀花也是開了眼了,忠勇伯府竟然始終沒分家,五房人家一起過,看著偌大的飯堂,那一排排都凳子,銀花再次覺得,忠勇伯府肯定是被吃垮的。


    男人和女人是分開吃飯的,銀花不知道蘇明軒他們吃什麽,但是女人這邊,銀花發現,還是很豐盛的。


    水晶包、銀絲卷、蛋黃餅、煎餃、豆沙包、酥餅、油炸小糕餅、翡翠粥、八寶粥、銀耳蓮子粥、香米粥等等。


    不過,銀花觀察到,眾人的吃飯的速度有些快速。


    看來,是人多了吃飯香呀。


    銀花不由感歎。


    當然,銀花是沒資格上桌子的,桌子旁邊坐著的是蘇明軒的娘外加五個嬸嬸,還有一溜的妹妹、堂妹。


    銀花覺得她這一早晨真是賠大發了,認親一文錢沒認來,反倒送出去了一堆東西。


    那一溜的堂妹、妹妹們,哪一個不是接到銀花的給的紅包後,立刻喜笑顏開?不過,對她的態度好壞不一。


    有的很是親熱,有的倨傲之色盡顯,不過,銀花也不在乎,不過是過不幾年就會出嫁的人,她沒必要太在意。


    銀花和那一幹的堂嫂、堂弟妹們一起吃的,因為人多,即便沒有人說話,秉承著“食不言”的傳統,銀花還是覺得滿耳朵都是咀嚼的聲音。


    雖然是新媳婦,銀花也沒有吃飯不好意思的樣子,她第一天就被人塞了一屋子丫頭,還有什麽麵子需要拘著?


    她今天要做的事兒,沒必要讓她裝閨秀。


    吃過飯後,王氏和眾位嬸婆婆一致體貼地讓銀花和蘇明軒迴房休息,於是,銀花身後帶了一大串的丫頭,浩浩蕩蕩地迴了她居住的“落月軒。”


    冬青和冬梅看著身後跟著的各色美女丫頭,起得恨不得掄氣拳頭,把人都打跑了。


    她家姑娘成親第一天就被這樣對待,她們真是聽沒聽過,聞未聞過。


    其實不是她們沒聽聞過,而是如此壯觀的塞人現象,根本就沒發生過。


    這事兒也就是發生在忠勇伯府罷了,別人家哪有這麽多人群居且都如此奇葩的?


    銀花迴去後,直接在正廳的雕花大木椅上坐了下來。


    笑米米的看了一眼一溜的十幾個俏丫頭,銀花滿臉真誠地對蘇明軒道:“恭喜相公,您今天是把她們一起收房呀,還是輪流著來?”


    “娘子,這些丫頭與為夫無關,是娘子收下的,娘子可以隨意處置。”蘇明軒一見銀花的樣子,趕緊表態。


    “真的隨我處置?”


    “絕對隨娘子處置!”


    蘇明軒若是不當著滿屋子的丫頭,肯定要拍胸脯外加指天起誓。


    銀花瞪了蘇明軒一眼,也不再裝模作樣了,吩咐冬青和冬梅道:“你們帶著兩個識路的丫頭,去各房裏把這些人的賣身契立刻要來。”


    “是。”


    冬青和冬梅答應一聲,各自找了一個院子裏灑掃的小丫頭,領著她們往各房裏去收賣身契。


    有賣身契在手,姑娘以後行事兒總歸要便宜些。


    兩個丫頭心中不憤,腳步匆匆地給自家姑娘要主動權。


    “房媽媽,您去把人牙子找來。”銀花繼續吩咐。


    房媽媽是蘇明軒的奶娘,一直管著蘇明軒院子裏的事兒。


    雖然是初次見麵,不過銀花聽蘇明軒提起過,房媽媽是個老實人,待他也是真的親近。


    其實銀花也帶了陪房媽媽的,但是既然蘇明軒院子裏原本是房媽媽管的,銀花初來也就不想改動,還是熟悉一下再說。


    房媽媽聽了銀花的話,心中一驚,瞬間明白了什麽,不過,麵上沒有顯露出來,恭敬地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蘇明軒看到銀花的一係列吩咐,也明白了銀花的意思,心中暗自給自家媳婦豎起了大拇指。


    丫頭中有特別伶俐的,仿佛也猜到了銀花的意思,不過又不敢確定,畢竟這種事兒沒聽說過。


    “娘子,喝口茶潤潤喉吧。”蘇明軒殷勤地給銀花倒了一杯茶。


    “二爺,還是奴婢來吧,這種粗活兒由奴婢們做就好了,怎麽勞動二爺動手?”春桃很是自信地上前搶著要倒茶。


    她自忖是王氏的丫頭,自然要比其他丫頭身份高一些。


    大家都是來伺候二少爺、二少奶奶的,說白了就是來給二爺做通房的,這麽多人,當然要分出先後。


    表現的機會,她可不能錯過了,而且,不管怎麽分,也應該把她分到前頭。


    春桃洋洋得意,蘇明軒卻沉了臉色。


    “放肆!主子說話,哪有你一個奴才插嘴的份?”蘇明軒目露厲光,“你是哪房的丫頭,如此不懂規矩?”


    春桃一驚,萬萬沒想道蘇明軒會如此,她本來以為她是王氏的丫頭,別說是蘇明軒了,就連銀花都要給她幾分麵子的,她沒想到蘇明軒竟然仿佛不知道她是王氏派來的,開口就厲聲嗬斥。


    銀花聽了蘇明軒的話後,皺起的眉頭鬆開了些,看向蘇明軒的眼神也溫柔了些。


    不過,銀花也察覺出自家男人可不是表麵上顯得那樣,心思其實是很多的,於是,靜靜地看著蘇明軒,看他怎麽處置。


    ”奴婢是夫人的丫頭,是夫人派奴婢來伺候二爺的。”春桃雖然害怕,還是立刻把王氏抬了出來,同時不忘向蘇明軒拋了個媚眼。


    蘇明軒在府裏所有想飛上枝頭的丫頭中,那都是她們努力爬上|床的對象,如今有了這麽個可以光明正大的勾引人的機會,春桃可舍不得放棄。


    蘇明軒一皺眉,口氣愈發地嚴厲了,“我娘平時肯定是被你這不懂規矩的刁奴蒙蔽了,以至於沒看清你的本性。象你這種人府裏怎麽能留你,沒的敗壞了府裏的名聲!”


    蘇明軒說到這兒,大聲對著門外道:“來人!把人牙子找來,把這丫頭立刻發賣出去。”


    不用他吩咐人出去,房媽媽正好領著人牙子進來,時間掐得是剛剛好。


    “二爺,請二爺饒了奴婢,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春桃一聽蘇明軒的話,嚇得“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蘇明軒看都沒看春桃,直接吩咐人牙子一會兒把人領走。


    房媽媽迴來了,銀花端起蘇明軒給她斟的茶,喜孜孜地喝了一口。


    她家男人表現不錯,春桃是王氏的人,由她直接發賣出去,難保王氏心中不喜,若是由蘇明軒發賣出去,那王氏就隻能埋怨自己的兒子,對她這個兒媳婦,即便心有不滿,也不能明著拿此做伐子。


    王氏是她嫡親的婆婆,要想拿捏她,她也是很難為的。


    銀花看了蘇明軒一眼,蘇明軒對著銀花露出了一個討好地笑。


    銀花愈發的肯定,她以前肯定看走了眼。


    她家男人,絕對不象表麵上似的那麽無害。


    房媽媽迴來了,很快,冬青和冬梅也把所有丫頭的賣身契拿了迴來。


    銀花把所有賣身契看了一遍,認了認人,開始和人牙子談價錢。


    直到這時,所有丫頭都明白這位新的二少奶奶,是真的要把她們直接賣掉了。


    一瞬間,屋子裏就跪了一地嬌美如花的丫頭。


    人牙子劉婆子看到這些丫頭,可是眉開眼笑。


    這些丫頭個個俊俏,她買了來後,倒手就能賣個好價錢。


    銀花不著急,慢悠悠的和劉婆子商談,同時給冬青和冬梅使了個眼色,叫她們去外麵放出風聲。


    她相信,這事兒很快就會傳遍整個忠勇伯府的。


    銀花看了看這些丫頭,她不能判斷誰象春桃似的,意在爬上她家男人的床,誰是出於無奈,隻是遵從主子的命令,所以,賣人她來賣,但也給人家主人一個贖人的機會。


    銀花和劉婆子談妥的價錢是,一個丫頭十五兩,全部賣掉,等同於批發價。


    劉婆子喜滋滋地給了銀花二百兩多兩銀子,然後領著一群哭哭啼啼地丫頭向外走。


    果不其然,劉婆子還沒走到忠勇伯府的大門口,手裏的丫頭們就被伯府各房的太太奶奶們一個個的買走了,等出了伯府的大門口,劉婆子手裏的銀票翻了一番。


    劉婆子看著手裏的銀票,眼珠子轉了轉,很快就明白了裏麵的門道。


    “這個忠勇伯府新娶的這個二少奶奶,可真真是個厲害的角色。”


    劉婆子心裏對銀花的所作所為暗暗讚歎,同時也為銀花以後在伯府的日子捏了一把汗。


    銀花看著手裏的銀票也感慨萬千,她今天送出去的東西,終於迴來了一點成本。


    話說,在忠勇伯府弄點銀子,好像是很難的樣子,而且,她一個新媳婦,為什麽各個大戶人家爭著搶著的管權,在此卻如此的謙讓,好象人人避之不及的樣子?


    銀花滿腹疑問,對蘇明軒使了個眼色,率先向內室走去。


    蘇明軒這一早晨就惦記著和銀花好好的說幾句話呢,如今接到媳婦的暗示,連忙顛顛的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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