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園子占地遼闊,在整個京城是首屈一指的。


    當年的先帝對老王爺這個唯一的弟弟可是相當疼愛的,除了皇位,什麽好東西都想著這個弟弟,當年甚至有傳言,先帝會封老王爺為皇太弟,傳位於他。


    流言一出,老王爺立刻上書,請封大皇子為太子,皇上朱筆準奏,這才解了流言。


    因著這一出,新帝及位後對老王爺這個皇叔恭敬有加,待到當今聖上登帝,對靖王府也是恩寵不斷。


    也因此,靖王府的帖子一發出去,收到帖子的人家,家家爭先恐後,早早就抵達了靖王府。


    八月是丹桂飄香的時節,靖王府的園子中當然也少不了幾株桂花樹,不過,和其它的珍稀花卉相比,桂花隻吸引了人們的鼻子,卻留不住人們的目光。


    碗口大小的金菊,婷婷若仙的蘭花,紫色的牡丹……,各個時節的花卉,在靖王府中競相爭豔,一時間百花齊放,姹紫嫣紅,使人疑入仙境。


    雪花初時也被震撼了一下,在現代,反季節開的花卉比比皆是,雪花沒想到在靖王府也如此,一問之下才知道,靖王府有專門的溫室,經驗豐富的養花能手,令百花齊放易如反掌。


    不過,花再美,和站在花叢中的美人比,還是遜色了些。


    肖玉容上身穿一件淺紫對襟蘇繡杭綢小襖,下係一條同色百褶裙,一支紫玉發釵把一頭烏發鬆鬆挽起,既有女人的嬌媚,又有少女的輕靈,站在一株紫玉牡丹旁,不期然的就吸引了園中眾多的目光。


    “容丫頭真是出落的愈發標致了。”


    涼亭中,一個身穿降紅綢鍛長褙子的中年女人,對坐在旁邊的項氏——肖玉容的娘,滿臉讚歎的說道。


    項氏眼中劃過一絲得意,眼角掃過一旁的老慶親王夫人於氏,笑著道:“薑夫人謬讚了,我家玉容不過是長得整齊了些罷了,倒是性子溫婉和順。”


    “姑娘家,脾氣秉性才是最重要的,這容丫頭將來不知被哪家有福氣的得了去。”薑夫人繼續說著恭維話,眼光也隨項氏掠過於氏。


    於氏對兩人的話仿若未聞,隻轉頭對另一側的定國侯府老夫人笑顏道:“聽聞貴府世子爺長得一表人才,年少有為,是難得一見的英雄奇才。”


    老夫人聽了於氏的話心下一動,眼光自然得就掃向了站在於氏身邊的席莫語。


    家中有待嫁女兒,誇口別家男兒,這裏麵是什麽意思,明白人一聽就懂。


    老夫人對席莫語的容貌有些失望,不過滿園子的姑娘們都去花叢中嘻笑玩鬧了,眼光更是不時的掠過男客那邊,隻有席莫語一直安靜的呆在於氏身邊,臉上掛著淺淡的笑,靜靜的陪著這群貴婦們,不多言少語,一派禎靜賢淑的樣子。


    老夫人暗暗點了點頭,這性子她喜歡,是個當家主母的樣子。


    更何況,國公府的門第可是比定國侯府高了一層,並且,當今冠寵六宮的貴妃娘娘,還是國公府的姑娘。


    老夫人想到這兒,對於氏就露出了一臉笑,“貴府的姑娘才真的是大度賢淑,我那孫兒不過是略有薄名罷了。”


    倆家互誇,並沒人岔開話題,顧左右而言它,這裏所代表的,也就心照不宣了。


    席莫語麵色羞紅,眼光飛快的掠過男客那邊那個昂臧的身影,一顆心“砰砰”亂跳起來。


    這時,靖王妃在幾個位份極高的命婦的陪同下,邊說邊笑的緩步走了過來。


    時辰已經差不多了,該來的客人也都到了,是該宣布認親大事,讓自家幹女兒亮相的時候了。


    靖王妃一過來,無論是在亭子中坐著的,還是在園子中賞花的人,都紛紛圍了過來,一起躬身行禮。


    靖王妃一身亮紫繡團花牡丹的宮鍛朝服,頭上赤金點翠的八尾鳳釵,身材豐腴,姿態雍容,通身盡顯尊貴之氣。


    一時禮畢,眾人或坐或立的在相連的幾處亭台樓閣中坐好,靖王妃端坐在金絲楠木的雕花木椅上,環視著眾人,緩聲說道:“今日請大家來,不僅僅是為賞花,還是為了慶賀我們靖王府的一件大喜事。”


    靖王妃話音一落,各處亭台中立刻一片議論之聲,就連男客那邊也是嗡嗡一片,因為靖王爺也宣布了靖王府有喜事。


    靖王府有喜事,那是什麽喜事?


    一般情形下,一說喜事無非是嫁娶之事,抑或是家中添丁進口。


    眾人紛紛看向靖王妃的肚子,隨即否定了靖王妃生孩子的可能,那麽,靖王府的喜事隻能是“娶”之一字了,因為誰都知道靖王夫妻沒有女兒。


    一時間,一眾顯貴的臉上都露出了豔羨之色,紛紛猜測是哪家女兒入了靖王府的眼。


    當然,這靖王府裏可是有一個正當年的王爺和一個正處於議親年紀的世子爺。


    不過,無論是許了哪位,那都是惹人羨慕的。


    靖王妃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吊足了人們的胃口,這才說道:“秋梨,去請姑娘來。”


    “是。”身穿桃紅比甲的俏麗丫頭脆聲應著,轉身出了涼亭,向不遠處的碧瓦雕飾,紅木為窗,珠簾叮咚的精致小樓走去。


    一眾顯貴聽了靖王妃的話,俱是一臉疑惑,不知道這個“姑娘”,所指何人。


    不大功夫,四個身穿桃紅比甲的丫頭在前,四個身穿柳綠比甲的丫頭在後,中間一個身穿淡紫色對襟小襖,腰係淺紫色百花裙,頭插紫金鑲鑽鸞鳥銜翠鳳釵的絕世美人,婷婷而來。


    雪花挺胸抬頭,平視前方,神情恬淡,落落大方,蓮步輕移,款款而行……


    “砰!砰!”、“劈裏啪啦!”……


    雪花腳下一踉蹌,差點踩自己裙子上,隨即滿頭黑線,哭笑不得。


    無它,因為在她快踏上涼亭的時候,整個靖王府中忽然鞭炮齊放,鼓樂齊鳴,更為奇葩的是,走在她前後的幾個丫頭,掀開胳膊上挎著的精致竹籃,開始向空中拋撒花瓣。


    花瓣飄飄悠悠的隨風落下,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落在了雪花的頭上、衣服上……


    雪花覺得,落在她頭頂的,不是花瓣,是一片片草泥馬,因為她這個出場方式,忒特麽熟悉了,雷得她不要不要的。


    她真是服了她新認下的這對義父、義母了,這麽奇葩的方式,是誰想出來的?


    其實不僅雪花被嚇了一跳,滿園子的客人都被嚇得一哆嗦。


    人們正滿心好奇驚歎、混然忘我的欣賞美人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響聲,任誰都會嚇一跳的。


    韓嘯掃了一眼看向雪花的一雙雙目光,臉色鐵青。


    尤其是看到幾個官宦子弟眼冒綠光,拚命咽口水的樣子,更是恨不得把那幾人的眼睛挖掉。


    席莫寒的臉色也相當難看,心中默默地記下了幾個人名。


    雪花終於在一雙雙或豔羨或嫉妒或貪婪的目光中,踏上了涼亭。


    靖王妃望著緩步向自己走過來的幹女兒,內心無比得意。


    “雪雪,過來,到義母這兒來。”


    靖王妃話音一落,涼亭中的空氣似乎都停滯了一下,人們一時間忘了唿吸。


    義母?


    幾息過後,涼亭中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並且變得燥熱雜亂。


    “恭喜王妃娘娘喜得愛女。”


    首先反應過來的幾名貴婦站起身來,紛紛向靖王妃道賀。


    緊隨其後,所有人都起身恭賀靖王夫妻。


    這時,涼亭外有丫頭小廝擺好了香案酒燭,靖王妃挽著雪花的手步下涼亭。


    “雪雪,拜過天、地,你就是我靖王府的姑娘了。”


    雪花被靖王妃的話又雷了一下子。


    拜天地這個詞,含義實在太多了。


    不過,雪花明白,皇家認幹親,不同於普通百姓家,磕幾個頭就算完事了,皇家一向自喻為天家,隻有稟過天地才算正式完成。


    雪花隨靖王妃走到香案前,在靖王妃的示意下點燃香燭,然後雙膝微屈,盈盈拜下。


    “皇天為鑒,厚土為證,今有李氏之女雪花,願拜大燕靖王為義父,王妃為義母,以後承歡膝下,侍奉終老。”


    雪花言罷,三拜九叩。


    霎時間,又一次的鼓樂齊鳴,歌舞翩躚。


    好在這一次雪花心裏有了準備,沒有因為嚇一跳而數錯磕了幾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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