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對著韓嘯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不過,她怎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


    對!玉佩!


    她竟然忘了把玉佩還給韓嘯了!


    或許是戴的時間長了,雪花已沒有最初時那麽害怕了,所以,一不小心,竟然忘了。


    雪花懊惱地拍了拍頭,不行,明天她要找機會去一趟秋水別院,把這顆核彈頭還給韓嘯。而且,正好可以借用韓嘯今晚的話,告訴他,她一個閨閣女子,怎麽能帶著外人的東西?


    哈哈,就這樣!


    雪花正暗自得意,李達聲音嚴肅地道:“雪花,你怎能對世子爺如此無禮?”


    “是呀,雪花,今天要不是世子爺,你大姐……,你怎麽能那樣對世子爺說話?”夏氏也搖了搖頭,一臉的嗔怪。更何況人家還擔心她們一家的安危,大老遠地護送迴來。


    雖說自己家能和世子爺扯上關係,都是因為雪花,可雪花剛才的口氣也太差了。


    “爹、娘,我又沒說錯。”雪花不服氣地道:“有他那樣說話的嗎?說的我們家好像多沒規矩,我們姐妹多麽言辭粗魯,不識禮儀。真真是笑話,自己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說別人不懂規矩?再說了,我們本就是農戶,學那些大戶人家的繁瑣規矩幹嘛?他嫌我們家粗鄙,可以別來呀,又沒人求他。”


    李達和夏氏對視了一眼,覺得雪花說的也對,他們家本就是農戶,不過是這兩年日子好了,有了些餘錢罷了。大戶人家的那些東西,他們若是去學,那才會被人恥笑。


    從骨子裏,李達和夏氏還是莊戶人家的思想。


    不過韓嘯的話也提醒了李達夫妻,女兒們都大了,以後還是少出門吧。


    進了門,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雪花長出了一口氣,這一晚上真是又累又嚇,最後在家門口還生了一肚子氣,想想這個元宵節過的,還真是喪氣。


    因為雪花傷了腳踝,睡覺時金花怕她晚上會起夜,特意叫雪花睡在了她旁邊,告訴雪花有什麽事喊她。


    柳枝在金花的另一邊。


    雖然很累,可是腳踝隱隱地疼,雪花睡得並不好。月光透過窗欞灑滿一室,雪花望著窗外,慢慢地合上了眼。


    “……哥哥,……不要……”婉轉的輕吟聲傳來,雪花猛然驚醒。


    側耳傾聽,細細碎碎地聲音仍在斷斷續續,“啊——,哥哥……,疼……”


    一股燥熱湧上雪花的臉頰,她就是沒親身經曆過,也偷偷地看過小片,這特麽的純屬叫春嘛。


    不用細聽,雪花也知道這些聲音是從柳枝嘴裏發出了來的。當年王婆子說柳枝已經破了身子的話,雪花可是一直沒忘記。


    話說,這柳枝叫的可比那些女尤勾人多了。


    不過,哥哥?——


    誰?


    雪花壓下心底的那股不安,繼續傾聽。


    “……”哼哼唧唧一通。


    沒叫出是誰。


    金花翻了個身,聲音嘎然而止。


    雪花抬眼,正對上金花那在黑夜中如璀璨寶石的眸子,不過,那寶石中有一股淡淡地憂傷。


    “大姐。”雪花用口型喊了金花一聲。


    金花從被窩中伸出手,給雪花掖了掖被角,無言地閉上了眼。


    雪花睡不著了,輕微的唿吸聲中,她知道大姐也沒睡著。


    細碎的叫聲沒再響起。


    雪花本來計劃找個時間去秋水別院的,不過,她沒有去成,因為——


    柳枝娘來了!


    當然,不是來她家,是張家。


    吃過早飯,雪花看著金花兩個發黑的眼圈,擔心地道:“大姐?”


    金花溫婉一笑,“大姐沒事。”


    雪花卻沒忽略那笑容中暗含的一絲苦澀。


    “大姐,你喜歡上哥哥了嗎?”雪花直接了當的問。


    金花沒料到雪花會這樣問,一楞,隨即臉上湧上一片紅雲。


    有門!


    “大姐,……也不知道。”金花說著,低下了頭。


    雪花想了想,“那麽……”


    “不好了!不好了!”雪花剛一張嘴,就被大唿小叫著跑來的包子打斷了。


    姐妹兩人對視一眼,連忙下炕,去夏氏的屋子。金花攙扶著雪花,雪花單腳著地,蹦著向前走。


    那屋夏氏已經問上了,“什麽不好了?”


    “柳、柳枝姐姐的娘跑我家鬧去了”包子連唿哧帶喘地道。


    “為什麽?”銀花不解地問。幹姨家又沒人得罪她們家。再說了,柳枝姐姐的娘不是成了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一俠女了嗎?


    “她說我哥哥和柳枝姐姐有了……”包子說到這頓住了,瞅了金花一眼,低聲道:“有了,……肌膚之親。”


    一瞬間,屋子裏鴉雀無聲。


    片刻後,荷花嬌憨的聲音響起,“什麽叫肌膚之親?”


    荷花一句話,把李達和夏氏從震驚中驚醒,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一起把目光轉向了金花。


    金花絕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但神色平靜。


    “爹、娘,我們去看看,沒的被她無中生有、信口雌黃、滿嘴噴糞、汙蔑好人!”雪花咬牙切齒地道。


    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好,我們這就去!”李達和夏氏站起來就向外走。


    夫妻兩人滿心不安中竟沒發現雪花用詞粗魯、低俗。


    李達夫妻向外走,銀花等人當然跟上,隻有金花沒動。


    “大姐?”雪花看向金花。


    金花扶著雪花,低聲道:“你若想去,叫你二姐扶你去,大姐就不去了。”


    雪花一想也對,那種場麵,大姐確實不宜去,去了除了尷尬就是傷心,還不如在家呆著。


    其實,這些事,她們姐妹也不宜聽,但既然她爹娘忘了阻止,她們當然要去聽個明白。


    雪花連忙喊住銀花,“二姐,你扶我去。”


    銀花一聽,連忙轉迴身來扶雪花,包子也跑了過來,兩人一左一右架著雪花。


    雪花仍是單腿著地,被兩人架著蹦著走。


    她就當是跳房子了。


    剛一跳進張家的院子,雪花就聽見了柳枝娘那高昂的嗓門。


    按說,黃氏的嗓門也不低,不過卻沒聽見黃氏說話。


    雪花心中一沉。


    “按說,這事本該等著你們張家主動去我們家提親的,可我想著這麽長時間了,這外麵眼瞅著越傳越不好聽,為了我家閨女的名聲,我少不得自己來了。”


    “她嬸子,這是怎麽一說?我家饅頭和柳枝清清白白的,能傳出什麽來?”黃氏的聲音有點低。


    “饅頭娘,你這是什麽意思?”柳枝娘的聲音立刻又高了一個分貝,“當初我們家柳枝救了饅頭,他們兩人孤男寡女的在破廟中呆了一晚,我家閨女的名聲早就被饅頭玷汙了。若不是看在鄉裏鄉親的份上,年前我就來找你們討說法了!”


    “柳枝娘,他們不是什麽都沒做嘛?”黃氏的聲音更低了,有些氣短。涉及女子的閨譽,這事真的不好說。或者,按理說,饅頭真的就該娶了柳枝,可柳枝……


    黃氏也沒忘記當初王婆子說的話。


    “黑燈瞎火、孤男寡女,做沒做誰知道?”雖然說的是女兒的名節,可柳枝娘說得好像外人一樣,恨不得向上潑髒水。


    “我家饅頭已經定了親了。”黃氏的聲音都有了哀求的意思,誰讓是柳枝救了饅頭呢。


    “定了親又怎樣,可以退了嘛。就金花那模樣,退了親還怕嫁不出去?”柳枝娘說到這兒,口氣一轉,少了尖厲,仿佛語重心長,“饅頭娘,我這也是為了饅頭和金花好,你說現在饅頭和柳枝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的,這饅頭要是和金花成了親,心裏卻想著我家柳枝,這和金花能過好嗎?可要是退了親,金花現在照樣可以找個好人家嫁了,饅頭也能開開心心,你說是不是?”


    “不是!”粗壯的聲音響起,“嬸子,我和柳枝妹子什麽都沒做,我也沒有想著柳枝妹子,我感念柳枝妹子救了我,可我絕不會娶柳枝妹子。”聲音中有焦急,有憤怒,有堅定。


    “饅頭,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想忘恩負義?”柳枝娘的聲音立刻尖銳了起來。


    “我沒有想忘恩負義,若嬸子有其它的條件,我張青鬆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讓我退親娶柳枝妹妹,我萬萬做不到。”饅頭擲地有聲地道。


    “嗚嗚……”低柔地哭聲適時地響了起來。


    “哭!哭什麽哭!你說你當初怎麽那麽傻?誰被人砍了、殺了的,關你什麽事?你冒險把人救了,還搭上了自己的名聲,結果呢?人家翻臉不認帳,你個傻丫頭,你怎麽就那麽傻呢?!”隨著柳枝娘的話聲,張家一家人都感到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當眾打了一巴掌。


    “我、我……”饅頭臉漲得通紅,可下麵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


    柳枝邊哭邊拿眼角瞟著饅頭,見饅頭如此,牙一咬,嗚咽道:“娘,女兒不孝,未能守住清白,讓爹娘蒙羞,現今,女兒唯有一死,才能洗刷清白,迴報爹娘養育之恩。”說罷,站起來就要往饅頭旁邊的牆上撞。


    黃氏等人大驚,站起來就去阻攔,饅頭站在那兒,柳枝一頭撞過來,他沒費勁就拉住了柳枝。


    “哥哥,你放開我,讓我死了吧。”柳枝邊哭邊掙紮,邊掙紮邊用高聳的胸脯往饅頭身上蹭。


    饅頭又急又臊,鬆手也不是,不鬆手也不是。


    柳枝接著哭,“柳枝知道哥哥的難處,怕退親傷了金花妹妹的心,可是哥哥那晚上發燒,燒得糊塗,對柳枝……”柳枝哭到這,眼角的餘光迅速略過眾人的臉,“嗚嗚……,柳枝已經是哥哥的人了,哥哥不要柳枝,柳枝隻有一死了。”


    柳枝話一說完,饅頭木然地鬆開了手,柳枝反倒不掙紮著撞牆了,粉麵含羞,梨花帶雨地往饅頭懷裏一紮,抱著饅頭的腰柔柔弱弱地低泣。


    除了柳枝的哭聲,屋裏死寂一片。


    張連生臉色鐵青,黃氏目瞪口呆,李達和夏氏的心直線下墜……


    雪花被銀花和包子扶著站在簾子外麵,聽到這裏,忍不住就要掀開簾子進去,可她剛要伸手,門簾被人撩了起來,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金花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爹、娘、幹姨、姨夫,我和饅頭哥哥的親事就……做罷吧。”金花雙眼微紅,咬著唇說完後,瞅了一眼抱著饅頭的柳枝,低下了頭。


    “金花妹妹,你這是什麽意思?”饅頭聽了金花的話,猛然驚醒過來,一把推開柳枝,衝過去握著金花的雙肩大聲道。


    “哥哥、哥哥和柳枝姐姐既然已經……,理該娶了柳枝姐姐。”金花說完,低著頭,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


    “我沒有!”饅頭大聲道。雖然她不明白柳枝一個姑娘家為什麽要那麽說,可他仔細想了想,他那晚雖然疼的厲害,可他一直是清醒的,他根本沒做過什麽逾禮的事。


    “哥哥為什麽要這樣說?哥哥那晚一直抱著柳枝,把柳枝弄得好疼,柳枝一直喊疼,可哥哥就是不停,一直橫衝直撞……”柳枝滿麵羞紅,越說聲音越低。


    柳枝聲音越低,黃氏等人臉就越白,這麽明白的話,她們這些過來人又怎麽會不懂?


    金花聽罷,掙開饅頭的手就要往外走。


    饅頭哪兒肯鬆手,“金花妹妹,你相信我,我沒有!”饅頭急的臉紅脖子粗。


    “哥哥,我不怨你,我祝你和柳枝姐姐和和睦睦、白頭到老。”金花說完,狠命一掙,甩開饅頭就要向外衝。她都聽柳枝晚上喊了多少次哥哥不要,疼,什麽什麽的了,她雖然不懂什麽意思,可那聲音……,她一直抱著一線希望,希望那個人不是饅頭,可是,現在,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你不相信我?”饅頭望著金花的背影滿麵悲傷,“我知道當初和我定親,妹妹是迫於無奈,若不是錢家逼迫,妹妹根本不會許了我,我知道我配不上妹妹。”饅頭說到這兒,痛苦地閉了閉眼,十幾歲的少年,臉上露出不合年齡的滄桑,喃喃地道:“妹妹若是想解了這婚約……,就解了吧。”


    金花掙開饅頭想向外衝,可是,不巧,雪花等人正堵著門口站著,就這一耽擱,饅頭的話金花都聽見了。


    “哥哥為何要說是我迫於無奈?不過是哥哥礙於兄妹之情,幫金花一把罷了,現在金花不過了還了哥哥自由之身。”金花絕美的臉上滿是淚痕。


    她不知她為什麽會這麽傷心,好像自從柳枝出現後,她就不由地想隔開他們,她一直勸自己,柳枝姐姐是哥哥的救命恩人,她應該心懷感激,可她就是不願看到他們在一起。


    現在,哥哥不是她的未婚夫婿了,還是她哥哥,不是嗎?哥哥從小對她們姐妹都象親哥哥一樣疼愛,她不應該對哥哥有怨心。


    可她就是傷心,心裏很疼,很疼。


    “我根本就不是礙於什麽兄妹之情!我心裏一直就隻有妹妹,難道妹妹感覺不到嗎?”看著金花滿臉的淚痕,饅頭心裏又燃起了希望。


    “嗚嗚……”適時的,柳枝又開始哭。


    “饅頭,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既然心裏隻有金花,那你那晚對我們家柳枝又叫怎麽一迴事?”柳枝娘的聲音高昂尖厲,“我們好好的一黃花閨女被你糟蹋了,你想吃幹抹淨不認帳?”


    “是不是黃花閨女,你們母女應該是最明白的。”一道淡然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


    “席大哥!”雪花驚喜的迴頭。


    屋門外,席莫寒一身月白箭袖錦袍,錦袍的袖口、領口、下擺都用金銀兩色線繡上了纏枝海棠的樣子,腰束玉帶,帶上墜一瑩白祥雲紋的雕花玉佩,腳蹬黑底羊皮馬靴,肩披一件紫色緞麵,白狐狸皮為裏的立領大鶴氅,頭發高高束在頭頂,簡單地別了一支白玉簪,通身華貴高雅,立在那裏玉樹臨風、卓爾不凡。


    雪花眼前一亮,要不是時間不對,她一定會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席莫寒穿的如此隆重。


    席莫寒對著雪花略一點頭。


    屋裏的人聽到席莫寒的話,又聽到雪花的叫聲,連忙都迎了出來,能讓雪花叫席大哥的,隻有縣令大人了。


    席莫寒也不進屋,坦然地接受人們的跪拜之後,目光轉向柳枝。


    柳枝心裏一寒,低著頭,強做鎮定。


    “我剛剛的話,對不對,如花姑娘?”平淡的聲音,聽在柳枝耳裏卻如遭雷擊。


    如花以為席莫寒在叫他,對著席莫寒“嗚嗚”兩聲,蹭了蹭席莫寒的手。


    席莫寒拍了拍如花的頭,目光仍是直視著柳枝。


    柳枝被席莫寒的目光盯得渾身發冷,顫顫地道:“民女不知大人在說什麽,民女閨名柳枝。”


    “柳枝?”席莫寒麵無表情,淡淡地道:“這個名字的主人,不是已經成了倚紅樓的如花姑娘了嗎?”


    “大人,我家閨女可不是什麽如花,我家閨女不過是被張家小子破了身子罷了。”柳枝娘說著,“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我沒有!”饅頭說完,也“噗通”一聲跪在了席莫寒麵前,“我張青鬆對天發誓,我若是碰了柳枝的身子,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席莫寒的出現以及他的幾句話,使饅頭看到了莫大的希望,他也察覺這件事不太對勁了。


    他明明什麽都沒做,可柳枝一個姑娘家硬說他做了,而且,昨天晚上金花的被劫,又是被柳枝叫走的……,


    饅頭又不傻,現在被席莫寒一點出來,立刻覺得這件事內有乾坤。


    “哥哥,你怎麽能發這種毒誓惡,我知道哥哥那時是燒得糊塗了,我不怪哥哥,可我的清白確實是給了哥哥。”柳枝楚楚可憐地望著饅頭。


    “你這個女人,真真是不知恥,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說出這種不知廉恥的話?簡直是傷風敗俗!”


    趙穆卿義憤填膺地一番話,立刻刷出了他的存在感,院子中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否則,站在盛裝的席莫寒身邊,人們還真不容易發現他。


    趙穆卿說完了,偷偷瞅了瞅金花。見金花並沒有抬頭看他,心中不僅有些失望。不過,隨即安慰自己,大姑娘那般高潔自愛、知禮懂矩的人當然不會隨便看別的男人。雖然,那個男人是他。


    “大人,民女也知禮義廉恥、女戒閨訓,民女並非不知廉恥之人,民女隻是實話實說,嗚嗚……”柳枝嬌嬌弱弱地啼泣。


    “是呀,大人,民婦知道大人和李家關係非同一般,可大人身為父母官,理應秉公執法、不徇私情,這件事雖說涉及金花的親事,大人對金花的心民婦也明白,可大人也不能因此就往我好好的一個閨女身上潑髒水呀?”


    柳枝娘的話音一落,張、李兩家人都變了臉色。


    這是明顯的往金花身上抹黑呀!而且,不但說了趙穆卿,還影射了席莫寒。席莫寒和雪花的關係,全村人沒有不知道的。


    雪花真對柳枝娘刮目相看了,一個鄉間婦人竟說出這等話,不得不說,這柳枝娘就是不一般。


    “你這個刁婦,簡直胡言亂語……”趙穆卿滿臉通紅,偷偷掃了金花一眼,指著柳枝娘就要發表慷慨激昂的長篇大論,不過,剛一開口,就被席莫寒打斷了。


    “哼!是不是徇私?本官今天就讓所有人看個清楚明白!”席莫寒眼中厲光一閃,“把周王氏帶過來!”


    立刻,一個衙役帶著一個婆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現在,張家門內門外可是圍滿了人,而且,人數還在增加。雪花拿眼掃了一下,除了膽子大的站到了院裏,大門口已經被堵死了,門前的幾棵樹上也有人,遠處包子的堂嫂家的房頂上、牆頭上站滿了人。據雪花估計,整個村子的人可能都在向此處移動。


    婆子低著頭,哆哆嗦嗦地來到席莫寒麵前“噗通”跪下,“見、見過大人。”


    席莫寒沒看那婆子,瞅著柳枝問道:“周王氏,你可認識那個女子?”


    婆子抬起頭,看向柳枝。


    柳枝迴視婆子,麵如死灰。


    柳枝娘看了婆子一眼,也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雪花一看那婆子,認識。不但雪花認識,相信很多人都認識。這婆子正是幾年前陪柳枝來她們村的那個婆子。


    婆子看了柳枝一眼,對席莫寒道:“迴稟大人,老奴認識。這原是我們府上的一個奴婢,三年前賣到我們府上做了粗使丫頭,可這丫頭心術不正,趁我家老爺喝醉了爬上了老爺的床……”


    “你胡說!明明是老爺強要了我!”柳枝尖聲道。


    柳枝話一落地,雪花這口氣算是徹底鬆了,不但雪花,張、李兩家人都鬆了。起碼,饅頭的清譽是保住了。


    “住嘴!大人沒問你話,休得插言!”張彪如雷般地聲音怒喝一聲。


    柳枝一哆嗦,立刻住嘴。


    柳枝是住嘴了,院子中院子外的村人可是開始“嗡嗡”開了。柳枝的勵誌故事在整個小河村流傳了好幾年了,想不到竟是如此?要說原先有多少人羨慕,那麽現在就有多少人鄙視。更何況剛才她才可憐兮兮地說自己的清白給了饅頭,現在卻又說被她家老爺強要了去,前後一聯係,即便有人質疑婆子的話,現在也覺得柳枝的話更不可信。


    席莫寒的雙眼向四周一掃,人群立刻靜了下來。


    席莫寒對周王氏淡淡地道:“繼續說。”


    “是,大人。”周王氏穩了穩心神,“事情過後,我家老爺、夫人心善,就把她收在了房裏,可這丫頭心思太過歹毒,去年秋天,竟仗著老爺的寵愛意圖加害小少爺,被我家主母一怒之下賣到了倚紅樓。”


    “我沒有!都是那個老虔婆嫉妒老爺寵愛我,故意陷害我!”柳枝的聲音歇斯底裏,再也不複柔弱的模樣。


    人群又是一片嘩然。


    “把倚紅樓的老鴇帶過來。”席莫寒沒理會柳枝,繼續吩咐。


    衙役立刻把一個身穿大紅緞子斜襟盤扣長褙子,下罩翠綠羅裙,滿頭珠翠、描眉劃眼,身形卻很苗條的女人帶了過來。


    女人來到席莫寒麵前,很是鎮定地對席莫寒盈盈一拜,嬌聲道:“見過大人。”說完,眼角輕挑,媚眼輕瞟。


    雪花暗讚,不愧是妓院老鴇,就是見過世麵,這時候都不望賣弄風騷,拉客人,很有職業道德。


    不過,她注定要失望了,席莫寒眼皮都沒抬,淡淡地道:“可認識前麵的女子?”說著,拿眼掃向柳枝。


    “迴稟大人,小女子認識。”嬌滴滴地聲音。


    雪花做了個嘔吐狀,她以為在接客嗎?半老徐娘了還小女子?再配上那聲音,啊!雪花感歎,她真是不理解,男人們為什麽喜歡這樣的?


    “說!”平淡的一個字從席莫寒的嘴裏吐了出來。


    “迴大人,這個女人原是我們樓的如花姑娘,年前被一個外地來的客商贖了身。”


    自從老鴇一出現,柳枝歇斯底裏的模樣沒有了,跪都跪不住了,癱坐在地,臉色一片慘白。不過,時間不長,眼珠就轉了起來。


    雪花卻皺起了眉。如花?她這時才真正明白起先席莫寒口中“如花姑娘”的意思。


    抬眼看向如花,當然,是席莫寒身邊的藏獒。


    要說她從前曾為天下所有叫“如花”的女子一大哀,那麽現在她就為天下所有叫“如花”的狗一大哀。


    “那個客商你可認識?”席莫寒神色淡然。


    “迴大人,小女子不認識,以前從未見過。自從那人把如花帶走之後,也未曾再來過倚紅樓。”


    席莫寒略一頷首。


    老鴇被衙役帶了下去,臨走時戀戀不舍地迴望席莫寒。


    雪花真佩服這老鴇的膽色。


    “客商現在何處?”席莫寒的目光指向柳枝。


    柳枝一凜,咬了咬嘴唇,輕聲道:“奴婢不知。”


    嗯,不自稱“民女”了。雪花撇了撇嘴,她一個賣了身的人,也配稱“民女”兩字?


    賣身不可恥,但害人就可恥了。雪花現在用腳丫子想也知道這個柳枝和她哥哥姐姐的事有關了,否則,她的男神大叔才不會把一幹人等大老遠的帶這兒來?


    話說,這事不是該去衙門裏審嗎?


    雪花搔了搔頭。


    席莫寒聽了柳枝的話,雙眼一眯。


    “大人,奴婢真的不知。”柳枝一見席莫寒的神色,急急地道:“那人贖了奴婢玩弄了幾天,說他有事要辦,問了奴婢家的住址,遣奴婢先行迴家,說他日後再來帶奴婢走。”


    “於是,你就在迴家的路上巧遇了遭人搶劫追殺的張青鬆?”席莫寒似笑非笑地道。


    “是、是,大人。”


    席莫寒雖麵無嚴厲之色,柳枝心裏卻“砰!砰!”如擂鼓,說話有些哆嗦。


    “大膽刁奴!事到如今,竟然還敢狡辯!?”趙穆卿適時的又刷了一下存在感。


    “奴婢說的都是實話,請大人明察!”柳枝說罷,連連叩頭。


    “帶王二。”席莫寒沒理會柳枝,淡淡地吩咐。


    席莫寒話音一落,立刻又有衙役從人群後帶出來一個男人。


    雪花咂舌,她的男神大叔帶了多少人來呀?


    男人來到席莫寒麵前,雙膝跪地,直接指著柳枝道:“大人,就是這個女人!當初和那個人在一起的就是這個女人!”有了這個女人,他的罪責可能會小些,畢竟他不是主謀,是被雇傭的。


    柳枝癱坐在地,但眼珠仍在骨碌碌亂轉。她在高門大戶鬥了好幾年,雖然最後功虧一簣,可現在也不能栽到一個小小的粗鄙男人手裏。


    “刁奴,你還有何話說?”趙穆卿很是揚眉吐氣。幸虧他昨晚連夜趕迴縣衙向大人迴稟了大姑娘被劫之事,大人連夜審問張青鬆之案抓到的人犯,終於得知原來是這個惡毒的女人參與了。


    “大人,奴婢不知您是何意?奴婢不認識這個人。”柳枝咬著牙,眼神中卻難以掩藏慌亂,畢竟,席莫寒身上散發出的威壓,不是內宅婦人可比擬的。


    聽到柳枝這樣說,那個漢子立刻大聲道:“大人,小的句句屬實,當初就是這個女人和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給了小的兄弟各五十兩銀子,叫我們跟在那個小哥後麵。”說著,抬頭瞅了饅頭一眼,繼續道:“然後,再在青河縣郊搶了他的馬車財物,砍傷他,做出要殺人劫財的樣子,直到這個女人出現,就裝作怕被人發現,引來更多人,放過她們,再……”


    男子說到這兒,露出懊悔的神色。


    “再一路向北,逃出青河縣境內,做出隻是偶爾經過見財起意的樣子,消髒之後混於人際之中,不再踏入青河境內。”席莫寒淡淡接口,“可惜你一時貪戀女色,宿與花樓耽誤了腳程,被衙役抓了個正著。”


    男子懊悔的低下頭。都說酒色誤人,他這次是體會到了。若是聽他兩個兄弟的勸告,逃的遠遠地再去逍遙快活,又哪裏會被衙役們堵在被窩之中。


    柳枝聽了席莫寒的話,急急地抬起頭,“大人,他純屬誣陷,奴婢根本不認識這個人。”說到這兒,好像忽然福如心至,眼睛一亮說道:“肯定是這人惱我當初救了饅頭哥哥,故意報複於我,還請大人明察,還奴婢一個公道。”


    “你這刁奴!事到如今竟然還敢狡辯?”趙穆卿又刷了一下屏。


    “大人,奴婢不敢,奴婢確實冤枉,大人不能隻聽一麵之詞就定了奴婢的罪。”柳枝說罷,一副含冤若泣的可憐樣子,對這席莫寒連連叩頭。


    “是呀,大人,您不能隻聽一個犯人的一麵之詞就定我家閨女的罪,請大人秉公執法,還我家閨女一個公道。”柳枝娘到底強悍,雖然剛才被村人指指點點滿麵通紅,這一會兒的功夫就緩了過來,重又擺出了鬥誌。


    雖然賴上張家,把柳枝嫁給饅頭的計劃落空了,但女兒畢竟長得花容月貌,再賣還怕賣不出好價錢?自己幾個兒子娶媳婦可是仗著這個丫頭呢,說什麽也得把她從這件案子中摘出來。


    席莫寒的眉頭皺了起來,看來不用刑這母女兩人是抵賴到底了。


    席莫寒想到這兒,掃了一眼雪花,他並不想在小丫頭麵前弄出血淋淋的場麵,但看現在這種情況,恐怕隻能用刑了,可是——


    眉梢輕挑,難道他估計錯了?


    按理那個人應該來了。


    算了,不等了,或許是他想多了。


    席莫寒想到這兒,就要吩咐大刑伺候,不過,沒等他開口,身後傳來了一個冷冷地聲音。


    “是一麵之詞嗎?”隨即就是一聲輕哼。


    堵在門口的人群自動閃開,從門外走來了一個身著亮紫箭袖錦袍,腳蹬白底牛皮皂靴,身披白色狐皮帶風帽大氅,頭束玉冠的粉麵濁世美少年。


    席莫寒聽到聲音,微微一笑,看來自己並未想多,該來的還是來了。


    迴轉身,對著少年一頷首,“世子爺。”並未因官階低於韓嘯而行禮。


    “席大人。”韓嘯也是一頷首,並無不滿之色,隻是麵色冷淡。


    “看來昨夜世子爺有所收獲。”席莫寒說著,目光轉向趙文、趙武提過來的兩個豬頭男人。


    對,是豬頭男人。勉強還能分出鼻子和嘴,眼都看不見了,腫得絕對成了一頭豬。


    趙文、趙武把兩人象扔死狗一樣往地上一扔,站迴了韓嘯身後。


    兩個男人被摔得“哎喲”一聲,顧不得疼,爬起來連連叩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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