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客廳裏,電視開著,印度本地的節目喋喋不休的放送著聽不懂的聲音,卻沒有人會把注意力放在這裏。

    萊曼蓋著一床厚厚的被子躺在沙發上,房間裏的空氣寒冷極了,讓人除了腦袋之外不想把任何身體部位伸張出來。

    窗戶是開著的,淅淅瀝瀝的下雨聲傳入耳中,不時,還伴隨著一陣陣電閃雷鳴。

    寂靜的環境下,有點聲音發出來總歸是好的。

    就像是無人的夜裏,他也總是喜歡聽著電視聲入睡。

    現在是上午10點零10分,萊曼一大清早就被雨水擊打窗戶的聲音給吵醒了,看著在暴雨的衝刷下,整個天與地都被籠罩在了一片肅穆之中。

    於是,他理所當然的通知了劇組休息一天,下著這樣大的雨,無論如何,拍攝的工作都不會輕鬆,還是不要勉強了。

    今天是2001年12月16日,《三傻大鬧寶萊塢》拍攝的很順利,早在三天前,就把大部分的室內戲拍攝完畢,剩下的都是外景部分。

    演員表現良好,又有完整的分鏡頭劇本,基本遇不到那種“該怎麽拍攝才行”的局麵,而且有著自己腦海裏的成片作對比,很多時候對拍攝的掌控都有經驗。

    萊曼腦袋枕在沙發的靠手上,雙眼望著窗外,呆呆的看著雨景出神。

    門悉悉索索的響動,開了,拿著幾個包裝盒的瑞恩和手裏提著塑料袋的托馬斯走了進來。

    他們的身上還隱隱有些水跡,頭發也有點濕漉。

    這場雨是下的真大啊。

    “靠,什麽鬼天氣?一大早的下起暴雨,弄得我出個門鞋子都進水了。”瑞恩不滿的說著,把手上的包裝盒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幾上。

    他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看著躺屍的萊曼,突然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萊曼卻沒看到,他還在神遊天外的大雨之中呢。

    托馬斯也注意到了,他默默的把手上的塑料袋放好,坐在了瑞恩身邊。

    倏地,萊曼身上蓋著的被子不翼而飛,被瑞恩掀走了。

    尼瑪,冷死了。

    他身上隻穿著睡衣呢,還是那種不太厚的。

    印度進入了12月之後,是一天比一天冷,更何況,外麵下著雨,他還把窗外打開了。通風。

    “別吵,把被子還迴來。”迴過神來的萊曼趕緊說道。

    瑞恩倒不是真的想凍死萊曼,眼見他的注意力收了迴來,又把被子給他蓋了迴去。

    “你在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沒看什麽?對了,你倆來幹嘛啊。”萊曼敷衍的迴答了瑞恩一句,還反問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是雨景,是暴雨下被衝刷的建築,亦或是酒店前的那條街道。總之,他的思緒放的很空。

    “你還要吃飯嗎?肚子還不餓。”瑞恩說著打開了包裝盒,裏麵是各式的麵包甜點。

    說起來,他今天還真沒吃東西呢,一大早,看到外麵那種情況,通知完喬治說要取消今天的拍攝計劃後,也沒想著下去酒店吃早餐。

    “都有什麽?”萊曼掙紮著起身,用被子把自己圍住靠坐在沙發上。

    “我和托馬斯可是買了很多食物,還去找了一家法國餐廳打包的,不是糊糊。”瑞恩開口說道。

    這一個多月,為了節省開支和抓緊拍攝,夥食自然也是充滿印度當地特色的食品。

    什麽糊糊啊,糊糊啊,糊糊......

    他是發現了,印度這裏,那是萬物皆可糊糊,其中洋蔥這種食材的出場頻率也是異常的高。

    連米飯都能搞成糊糊狀。

    其實印度食物看起來雖然不太美觀,口味卻是還不錯的,但就是這樣老吃,實在不是一種特別美好的體驗。

    聽完瑞恩的話,萊曼有了興致。

    從塑料袋裏,取出一份打包好的牛排,接過托馬斯遞來的刀叉,開始開動起來。

    瑞恩和托馬斯也沒吃呢,也是冒著雨去外麵搞點家鄉味道趕過來。

    三個人吃著食物,不時的聊著天,享受著難得的休息時光。

    ......

    第二天一早,天空放晴了。

    趕到校園裏的片場,製片人喬治已經在那裏指揮起眾人做起拍攝前的準備來了。

    “導演好。”

    “早上好,導演。”

    “導演......”

    一路打著招唿,萊曼走近後說道:“喬治,昨天還好吧。”

    臨時取消了拍攝計劃,那麽先前搭建好的場景也自然要拆卸掉,否則,一場大雨下來,弄壞了怎麽辦。

    他本想去現場看看的,但終究沒有去。

    “還行,片場各種器材什麽的保管的很好。”

    “多虧你了。”萊曼衷心的說道。

    隨即又叫來統籌,把今天的拍攝表拿過來看看,對著分鏡頭腳本,也做好拍攝前的準備。

    這劇組就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越想保證流暢,就越得準備的充分。

    做到心裏有譜後,所有人也都打起了精神,迎接正式的鏡頭拍攝。

    收音師舉著套著防噪套的收音話筒頂在演員頭頂半米至一米的合理位置。既能不入鏡,又能準確的收音。

    燈光助理打著遮光布和聚光板,為了營造偏顯陰冷的光影效果。

    如果不這樣做,這個場景就出錯了。

    全片明亮的光影基調,就這裏不合適。

    為了凸顯氛圍,還用了一盞藍冷光燈用作補光位。

    “action——”

    二號攝影機立在一間房間的窗台上,鏡頭正對著房間正中央,可以清晰的拍到演員吊著的身影。

    鏡頭裏,先是一架遙控飛機升起,這是一位學長扔在垃圾桶裏的畢業作品。

    恰巧被蘭徹看見後,撿了迴來,想要製作好給學長一個驚喜。

    它慢慢的升高,平穩的飛行。

    一號機位始終鎖定遙控飛機飛行的身姿。

    來到學長的窗口,二號機位開始發揮作用。

    一個人半掛在半空中,鏡頭往上拉升,發現了學長的自殺。

    蘭徹沉默了,原本飛機順利飛行時的笑臉化為陰鬱。

    此時,四號機位開始捕捉這群歡天喜地學生群體的全景。它被固定在一顆大樹上,俯瞰著這一切。

    蘭徹手中的遙控器掉在了地上,他發瘋了一般衝到學長的宿舍樓,卻無能無力。

    一位學生死在了學校,迫於壓力。

    他因為畢不了業,不被院長認可,走上了死路。

    “好消息,院長,所有的人都認為喬伊死於自殺,你認為呢?”蘭徹在學長的葬禮上,對著院長說道。

    “什麽?”院長很疑惑。

    “但我認為是你逼死了他,是你。”天空下著小雨,蘭徹悲涼的說道。

    可院長還是那麽的理直氣壯,“如果一位學生無法承受壓力,難道會是我們的錯。”

    蘭徹說他在責備教育體製時,有查過數據,印度學生的自殺排行高居世界第一。

    麵對這樣的談話,院長沉默了。

    “至於其他我不敢說,但這是這個國家最好的工科大學,在這裏我已經管理了32年,從排名28上升到現在的第一,這些會是錯的嗎?你有什麽資格說?競爭從來都是殘酷的,你想想,你能讀進這所大學,就意味著另一個本該進來的學生被你擠占了名額,你會是無辜的嗎?”

    葬禮過後,蘭徹依舊是那麽的不依不撓,他始終覺得是院長殺死了學長喬伊。

    辦公室裏,院長無法忍受,逼問道。

    “但那又有什麽意義呢?院長。在這裏每個人都接受著無處不在的壓力,他們的思想根本不被重視,沒有人會關心他們學習之外的事情,隻知道成績,你教了我們如何考高分,卻沒有教我們其他的。”

    “這裏是學校,蘭徹,這裏是學校,我們作為老師不關注成績,關注什麽,談心嗎?玩樂嗎?學習之外的事,該由他們的父母操心。”

    “可就是你把一切告訴了喬伊的父親,才導致他自殺的?你還不覺得你做錯了嗎?”

    “說來說去,你還在覺得他死亡的緣由在我。可你知道嗎?他那樣癡迷飛行器,我多次勸過,可他呢,一概不理會。成績下來了,畢業學分不夠,卻來央求我給他畢業。他為什麽能那樣的理直氣壯,是我拒絕了他嗎?是他自己。”

    院長越說越惱火,他抓住蘭徹的領袖,眼神冰冷,“有因才有果,是他自己作踐自己。”

    “他的作品很優秀,工程學唯有成績論嗎?不可悲嗎?”

    “你現在是在教我,應該怎樣教書對嗎?”院長怒不可遏,他一把拉著蘭徹,把他帶到了課堂上,讓他進行講課,給他難堪。

    這一幕的拍攝正好接上了上一個月拍攝進度。

    打亂分化,而又統一。

    在所有人陷入到一場翻找詞匯的激烈競爭當中,也恰巧進入了蘭徹的圈套。

    “......這是一所大學,不是高壓鍋,就算是馬戲團裏的獅子也會因為害怕鞭打,而學會坐在椅子上逗人歡樂,可人們隻會說,這是訓練的好,而不是教育的好。”

    “......我並非在教課,而是在教你,教你如何教書,我希望會有一天你會學會,因為我和你不同,我從不放棄你口中的那些‘差生’,再見,院長。”

    蘭徹的一番很有力的迴擊,也代表了兩個階級觀念的抗爭。

    唯成績論以及蘭徹認同的那句,“你隻要追求卓越,成功就自然會來到。”也就是懷著巨大的興趣與熱情去做自己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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