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薑淩波一反手就攥緊了她,「一塊坐著,有事同你們說。」


    「娘子說,阿奴會聽。」


    「不想我重複就過來一道坐下。」


    這個實心眼又本分忠厚的丫頭,深得薑淩波看重和信任。


    阿奴羞澀的拉了拉辮子,露出小小白白的白牙,她太知道娘子說一不二的性子,溫馴的落坐一旁。


    尤三娘也給小包子喂了水,瞧了眼薑淩波買迴來那些事物,「有事就說,我們都聽著呢。」


    「今天鋪子還忙得過來吧?」


    「阿奴是個得用的,雖然剛開始有些不上手,很快就摸索出來,再多個幾日,你啊,就被淘汰啦,留在家帶孩子好了。」尤三娘滿臉堆笑,顯見對阿奴這幫手是滿意到極點。


    「鋪子的生意一直都不壞,就是礙於地方太小,尤姊,咱們不如把鋪子整修擴大,專營餛飩也能炒菜吃,再請幾個人來幫忙,姊姊,你覺得如何?」


    「主意是好主意,不過這得花多少錢?不說我們家沒這筆錢,蓋飯館要找地、要請木工匠和泥水匠,飯館蓋好了,還要廚子夥計,再說炒菜……那是什麽?丫頭,你的心會不會太大了?」掌著家中錢糧,尤三娘很是知道家裏最近在吃食用度上寬裕了許多,但是像這類大筆金額的開銷還是真的談不上。


    也許是她對薑淩波了解的還不夠深刻,不知道薑淩波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錢,我有,至於炒菜嘛,趕明兒個鐵鍋送來,姊姊就知道用鐵鍋炒出來的菜有多香,燉出來的肉有多好吃了!」鍋子還能煎上她想念已久的魚,紅燒魚、砂鍋魚頭……


    簡直太幸福了。


    更重要的,餛飩鋪子是她和尤三娘安身立命、挺直腰杆的根本,既然想站穩腳步,那唯有做大一途。


    「你去訂了鐵鍋?」慢著,這不是最重要的重點,「你的錢是打哪來的?」


    她不是不知道薑淩波手上有些小錢,薑淩波也從來沒瞞過她,但是這兩日看她大手大腳的花錢,錢財容易去,也不見她有什麽額外的進帳啊?!


    薑淩波也不隱瞞,把璽王爺上門的事情撿重要的說了個大概。


    「四十金,就為了學煎茶?」她扶額。


    尤三娘很難理解那些皇家子弟們的想法,莫非是對妹妹有了別樣心思?但是她隨即抹掉這想法,別說妹妹的夫婿還在不在,她身邊可是有個小包子,有哪戶好人家會看上一個身邊帶著拖油瓶的寡婦?再說要她委身做人家的妾?就她那性子怕也是不屑的。


    所以準是她想歪,想偏了。


    「如何,這飯館可蓋得起來?」


    薑淩波不貪心,酒樓看似比飯館高上一個層級,但是沒有背後勢力撐腰,人家來鬧場你拿什麽去處理?官家衙門來白吃白喝你有靠山嗎?那些明明暗暗的勢力年節要不要送禮打通關?她們就幾個女人家,胳臂沒人家粗,嗓門沒人家大,到時候別說賺錢,應付接踵而來的麻煩就夠人頭痛的了,遑論做生意。


    何況酒樓不供酒叫什麽酒樓,有酒必然容易生事,與其如此,不如退一步,單純賣吃食就好。


    「還是把錢存著吧。」尤三娘仔細的琢磨了又琢磨,覺得也不是不可行,但是天性中的保守卻也冒出來,錢存著,多有安全感。


    「這事不急著下定論,姊姊慢慢想。」她招唿著阿奴往廚房去了。


    尤三娘玩著小包子的胖手,心卻逐漸飛得遠了,天昊皇朝地廣人稀,蓋個房子不是太艱困的事,可這事對一個隻求有口熱飯吃的她來說卻是想也不敢想的,如今這夢想有人捧到眼前來了,她接是不接?


    不接是傻瓜對吧!


    她追上前去,囁嚅著道:「妹妹,這事你看著辦,姊姊沒意見!」


    薑淩波迴眸一笑。「那就先請木匠來蓋個新茅房和浴間吧。」她每次看到小包子上茅廁那捏著鼻子嫌棄的模樣都覺得好笑,好笑之後更多的是心酸。


    堂堂巍峨王府,凡事講究,用來解手的茅廁想必不會太差,這孩子跟著她迴來,還真是委屈了他。


    這天的晚飯吃的是熱鬧滾滾,你一言,我一語,勾畫的都是鋪子的將來美景,薑淩波聽著尤三娘和阿奴低聲討論,適時的插上幾句。


    「阿奴看見鋪子旁邊就有一片無用的地,阿奴以為我們與其無頭蒼蠅似的花費時間找地,不如問看看那地的主人可否出讓?」


    薑淩波撫掌。「這主意好。」


    「對啊,原地拓建既不怕遷移別處擔心流失老客戶,飯館體麵了還能招攬更多新客源。」


    「看起來大家都同意,那我明天就去牙行找人把這事敲定!」


    說風就是雨,一旦決定某件事,第一時間就要趕快去執行,這是薑淩波做事的風格。


    對薑淩波來說,人是不斷地往前進的,能多走一步,就有一步的好,就算一小步,也好過原地踏步,停滯不前。


    餛飩鋪子擴大營業便是她往前的一步。


    有這兩個夥伴,她相信要堅實的走出一條屬於她的光明大道不會太難!


    【第八章 開班授課教茶道】


    有句話說的不錯,今日永遠也猜不到明日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兩天後,天十三和潤空依約到來,身後跟著兩個眼生的男女。


    那女子約三旬年紀,發髻梳得一絲不苟,髻上就一根瓜頭簪,衣著樸素簡潔,麵上不興一絲波瀾,舉止有度,隻是見著薑淩波還是微微的抬高了下巴,不由自主流露的倨傲讓人很難生出什麽好感。


    至於那身材圓滾,臉蛋圓滾,手執拂塵,笑起來眼縫都看不見,看似帶幾分木訥又幾分精幹不見喉結的男子,可從那不男不女的嗓音知道是個太監。


    淩波給天十三和潤空請安見禮後,天十三隨手指著那公公道:「這位是本王皇兄身邊的陳公公,」圓潤幹淨的長指又往旁移了半分。「這位是本王皇嫂身邊的宋女吏。」


    他簡潔扼要,也不知有心還無意,掩去陳公公是內務府總管,還是皇帝身邊大太監,宋女吏是皇後所居的章含殿掌事的身分。


    皇兄、皇嫂,不就皇帝和皇後了?


    薑淩波端莊的見了禮。


    不說薑淩波了無痕跡的打量著兩人,陳昌和宋女吏都是宮裏人,眼光毒得很,陳昌暗自對薑淩波毫不出錯的禮節點了點頭,宋女吏卻對身坐輪椅的薑淩波略顯出不喜的神色。


    她不明白,這個身穿布衣,要出身門第沒有出身門第、要學識人品也看不出學識人品的市井婦人能懂什麽茶道?


    至於璽王爺,她是沒那個膽質疑的,心裏打鼓的是這婦人可是使了什麽邪門歪道欺瞞了王爺,好讓他在聖駕麵前如此美言?


    薑淩波兩世為人,不說棱角已經磨平,她身處的這個社會環境和前世截然不同,這是個皇權社會,她已習慣低調做人,見宋女吏冷淡,那正好,她也無意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是以表情得當,語氣恰當,很難引起人的反感。


    「皇兄對你的茶道頗感有趣,因此讓他身邊的陳公公來學著點,宋女吏是皇嫂身邊的得力人,夫唱婦隨。」


    他那副「你瞧瞧本王替你多招攬來兩個學生,你該如何謝我」的神情明明白白,讓人想當做沒看見都不成。


    「上頭那位是如何得知?」她狀似恭敬地朝向皇宮所在方向福了福。


    「聖上有的是耳目,如何不知?」


    用這唬爛話來打發她?若非他在陛下麵前多嘴,那位天高地遠的主兒那會知道她這草芥人物?


    她哪裏知道天十三有過目不忘之能,那日進宮,崇德皇帝隨口問他怎麽好幾日不見人影,他便說在他處喝了好茶,不思歸。


    崇德皇帝眉頭一蹙,威壓立現。「又不是妖道,哪來的茶喝了能讓人樂不思蜀的?一派胡言!」


    天十三溫吞吞的喚人把茶具備來,神氣活現的在聖駕麵前將茶道演練一遍,喝了好茶的崇德皇帝哪能不起心動念,就讓隨侍他身邊的陳昌過來了。


    至於皇後,恰巧給為國事繁忙的皇帝送補品,夫君所喜,為人妻者自然要投其所好,來日能親手泡茶給夫君喝,不止能增添夫妻情趣,也能顯現出一國之母無所不精的一麵,也就指派了心腹女吏過來。


    「這地方委實逼仄了些,若是用於教學,怕薑娘子會使不開來。」宋女吏實際多了,她淩厲的眼睛掃過屋子,眼底的嫌棄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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