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淩波完全囧了,這娃兒哪裏學來的這套?這麽小難道也跟著大人去聽說書、戲曲?然後原本照抄?


    王爺教育孩子的法子實在有待加強!


    「就好好去玩幾天。」天十三沒什麽離愁別緒,好像善兒就真的隻是去別人家住上幾天,過些日子就會迴來了。


    而他的確也這麽認為。


    臨別時,秀藍偷偷覷了王爺好幾眼,希望王爺能瞧見她的臨別秋波,隻可惜天十三壓根連一眼都沒施舍給她。


    她跺了下腳,不情願的追隨薑淩波而去。


    「大雁。」托著頰的王爺看著還未收走的釜,喊來貼身內侍。


    「殿下。」


    「吩咐下去,王府各院子的門坎、階梯,隻要不方便輪椅出入的地方,都讓工匠修葺成無阻礙的方便走道。」


    「殿下,薑娘子都把小少爺領走了,往後沒什麽事,應該……應該不會再來府裏了。」他吞吞吐吐的進言。


    「要你多舌,照做就是!」


    他一眼橫過去,大雁當場被秒殺。


    尤三娘在門房處坐立不安的灌了一肚子的茶水,看到薑淩波讓內院仆婦領著出現,又看見她身後黏著的一幹人,一肚子話全都吞迴了肚子裏。


    當初雇來的馬車還算寬大,擠得進四個大人、一個娃兒,車把式也寬厚的沒有說要多收錢,仍舊幫忙著將薑淩波的輪椅給收拾好放上馬車。


    薑淩波決定往後要是有需要用上馬車的時候,都叫這個大叔。


    離開了璽親王府,尤三娘的目光在阿奴和秀藍上梭巡過後,問道:「這兩位是?」


    「奴婢是娘子的丫鬟,叫阿奴。」連行李都沒有,被直接打包走人的阿奴倒是落落大方。


    「奴婢叫秀藍。」在她眼中尤三娘的穿著也不怎麽樣,所以秀藍對她也很是冷淡。


    尤三娘看看從上車就窩在薑淩波身上的陸善,再瞧瞧這兩個自稱為薑娘子丫鬟的姑娘,整個無語了,因為她不知道要說什麽啊!


    這是買一送二還是買大送小?買一個附贈兩個丫鬟,王爺出手真是大方。


    「兒子,這個姨姨是娘的救命恩人,見到人要喊知道嗎?」


    順勢倒在薑淩波懷裏像八爪章魚的陸善偏過頭來,一雙大眼骨碌碌的朝著尤三娘望去,軟軟糯糯的喊了聲,「姨姨。」


    尤三娘立刻被他萌倒,心軟了一大半,「乖孩子!」


    陸善雖然對著她笑,但喊過人後又緊張的縮迴他娘的懷裏巴著不放。


    可憐的孩子,這是沒有安全感,怕自己一放手娘親又不見了呢。


    薑淩波彷佛也知道陸善在鑽什麽牛角尖,摸著他細軟的發絲,輕聲問道:「兒子啊,你的大名叫陸善,那有沒有小名?」


    「娘不記得了?」揚起的小臉上寫著不明白和一些慍色。當娘的不該記得兒子的所有一切嗎?


    「娘這裏受過傷,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善兒給娘提個醒好嗎?」她指著腦袋說道。


    「娘的頭顱和腿是一塊受的傷嗎?」因為手短,他隻能十分不舍的撫摸著薑淩波的鬢邊當作慰藉,「不痛啊,有善兒當娘的腿,往後娘有事就叫善兒,娘很快就會好的。」


    瞧這孩子說的是什麽,居然說要當她的腿,孩子的無心言語聽在身為母親的耳裏,總是熨貼心肝,就算將整個心都獻出來為孩子赴湯蹈火也不悔。


    薑淩波摟緊了這今天剛撿迴來的孩子,整顆心柔軟得宛如一灘水。「謝謝善兒,往後娘就拜托你了。」


    他挺起小胸脯,一臉的英雄氣概。「娘放心!」接下來他偷偷湊到薑淩波的耳邊低語,「我的小名叫小虎。」


    「那以後娘叫你小虎嘍。」薑淩波在他額頭親了親。


    他捂著額,樂得見牙不見眼。「善兒還是喜歡娘叫我善兒,幹爹說這樣大氣。」


    薑淩波莞爾,輕點他的小鼻子。「你愛叫什麽就叫什麽。」這小不點才多大,已經會分辨什麽叫大氣,真是好笑又可愛,真真是敗給他了!


    迴到石燈街的房子,阿奴臉上微微笑,「這就是娘子住的地方?少爺和阿奴以後也住這裏?」


    秀藍卻繃緊著臉,抓緊了包袱,「這種破地方怎麽可能是娘子住的地方?」


    薑淩波沒多說什麽,轉向看得目不轉睛的小包子道:「我們進去吧。」


    「嗯。」小包子堅定的點頭,相較起兩個年紀比他大上一截的大人,他反倒鎮定的多。


    隻要有娘的地方,房子好壞有什麽重要?


    一行人進了堂屋。


    「我去燒水,你們好好聊聊吧。」尤三娘一看逼仄的屋裏多了這麽多人,她想薑淩波是個有主意的人,她的人就留給她做安排,便進灶間去了。


    「你們都坐吧,我們這裏沒王府那麽大規矩。」薑淩波看著陸善的腦袋瓜子,這孩子好像從璽王府出來後就沒有腳了,除了上下馬車之外,一個勁的黏在她身上,就怕她忽然不見似的。


    薑淩波雖然這麽說,兩個丫頭還是規規矩矩的站著,相較阿奴的隨遇而安,秀藍顯然對自己的前途比較擔心。


    「既然這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是你們兩人的身契紙,我把它還給你們,往後你們自由了。」薑淩波進房去,再出來就從袖子裏掏出兩張染黃紙,各自交到她們手上。


    身體原主身上有帶了些金銀細軟什麽的,這兩張身契也包含在內。


    阿奴無措了。「娘子這是不要阿奴了?」


    秀藍眼光倏忽變了變。


    「如你們所見,這屋子住不下那麽多人,我也養不起這麽多人,能恢複良籍對你們來說是件好事,你們想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約束,我會另外給你們一貫錢,多的我也拿不出來,不論你們想迴家,還是有別的打算都可以。」


    「奴婢還是可以繼續伺候小少爺的。」秀藍捏著染黃紙不放,試圖做些什麽。


    「善兒,你還想要秀藍姊姊伺候你嗎?」既然她說的話不算話,那就讓被伺候過的小家夥來說。


    陸善把頭埋在薑淩波胸前,雖然悶聲卻很堅定的說道:「不要!」


    秀藍的臉色馬上不好看了,這不識好歹、忘恩負義的小混球,她忿忿的瞪著陸善,撇嘴道,「娘子,小小孩童可還不曉事,你怎能聽他的!」


    薑淩波心裏有數,如明鏡般雪亮。「孩子是張白紙,誰對他好,誰對他壞,他比誰都清楚。」


    秀藍被嗆得語塞,草草的對薑淩波行禮後,抓起桌案上的一貫錢,斷然離開了。


    「娘子不要趕阿奴走,阿奴吃很少,隻要有柴房可以睡就好,阿奴很能幹的,什麽事都會做,就算……沒飯吃也不要緊。」薑淩波才迴過神來,就看見阿奴咚地又跪到她麵前,難過的哽咽了。


    「你不想迴去和家人團圓嗎?」對阿奴,她和顏悅色許多。


    「阿奴的爹把阿奴賣給了夫人,說是要給阿哥娶媳婦,那迴阿奴簽的是活契,滿五年後,阿爹沒了,為了給阿爹買棺材,阿兄又把阿奴賣了一迴,那個家,阿奴一點都不想迴去。」被賣了又賣,她對那家能做的都做了,仁至義盡,那些親人沒一個比得上娘子對她的好。


    就算現在娘子不記得她了也不要緊,阿奴記得娘子就好了。


    「起來迴話,日後時時都要見麵,動不動就跪,挺麻煩的。」這孩子老實又誠懇,她對阿奴的印象比秀藍好上太多。


    「謝謝娘子。」她起身,抹抹膝蓋,靦腆的臉露出淺淺的笑容。娘子這是要留下她了吧?


    「我有件事不明白。」


    「隻要阿奴知道一定說給娘子知道。」她終於發現自己的用處,娘子忘了許多事,如果有她在身邊伺候,多少能把以前的記憶找迴來,這就是她的用處,想到這裏,便生出了很久沒有擁有過的信心。


    「如果說你和秀藍是我留在璽王府的婢女,為什麽隻有秀藍留在善兒身邊,你卻去了廚房?」


    那位王爺不知道基於什麽原因答應照看「故人」的孩子,她也沒興趣去問,但是用膝蓋想都知道廚房做的是髒累活兒,待在善兒身邊就別說體麵什麽的,最基本的吃穿用度肯定會比廚房的燒火丫頭好上那麽一點,王府是用什麽標準留下秀藍,阿奴又犯了什麽錯被眨到廚房去的?


    阿奴咚的聲又跪了迴去,雙手麻花似的藏在褲腿裏。「是阿奴無能……」


    「那些自責什麽的就免了,我不想聽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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