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就是存心來吃白食的,你又能怎樣?莫非小娘子看上爺了,舍不得爺走,或者想嚐嚐爺身上的肉是何種滋味?」他猥瑣的眼泛起淫光,「要不就讓爺今兒個見識見識你伺候人的手段?」


    見他一臉淫邪,尤三娘早氣得鼻孔生煙,薑淩波卻不動如山,眉毛也沒多蹙一下,看起來仍是一團和氣。「看起來我是對牛彈琴了。」真真浪費她的口水。「好吧,沒錢,我能理解,不過,你吃了我家餛飩是事實,總得留下什麽來抵債才是。」


    「抵債?有本事你來拿啊,否則爺一腳踹翻了你這癱子!」他流裏流氣的嘴臉逼到薑淩波麵前,妄想以男人的身材壓迫她,手甚至輕浮的就往她的臉摸去。


    尋常女子對於男人的拳頭總存有莫名的畏懼,因為體型,因為力氣,女子少有抵得過男人的。


    眼看薑淩波就吃虧,尤三娘看不下去了,登時就要撲過去,這作死的混帳!


    不過事情並沒有像眾人預料般的發生,反倒是那二賴子殺豬似的喊叫起來——


    「哎呦喂啊我的娘……這是什麽……有鬼……」胡四突然仰天栽倒,額頭磕到桌腳不提,腰身竟是陣陣酸麻,想翻身起來,還是避免不了悲劇的發生,躺直直四腳朝天,了不起摔個屁股開花,後腦撞個包也就了事了,可他這一翻身,手勉力一撐,掉下席位前的台階,前額撞上了階梯的尖角,不僅磕出了腫包還出血了,而手臂因為撐的位置不對,甚至脫臼了。


    顧客們一個個跳起來,順道撈起各自的湯碗,有多遠躲多遠,要不小心砸了,豈不可惜。


    「吃東西不給錢,此風不可長,你最好記吃也記打,否則下迴讓姑奶奶碰見,你說要怎麽收拾你?是捏斷你的腿還是截了你的胳膊?」一嘴的口臭,簡直是挑戰她忍耐的極限。


    胡四痛得悶哼,哆嗦個不停,有苦說不出,他這不是折了胳臂,腳踝也隱隱作痛,哪用得著等下迴?


    他這是夜路走多了碰見夜叉,這女人從頭到尾笑咪咪的,像朵軟弱的小白花,太可惡了……哎喲……為什麽他全身酸麻,又軟又癢,就像有上萬隻的螞蟻在啃咬著……他疼得遍地翻滾,口裏喊著見鬼了,慘叫聲傳出去好遠……


    「真是討厭,光天化日的喊什麽鬼?」薑淩波嘟囔著,眼睜睜的瞅著那歪瓜裂棗連滾帶爬離開餛飩攤子。


    她嬌俏的唇微微噘起,剩餘的幾個客人都恍惚了,隻覺得好邪門,這娘子五官合在一塊明明隻是清秀,怎麽啟唇一笑,竟有絕豔之姿?


    肯定是他們辣子吃太多,辣得眼花了。


    「驚擾了諸位叔伯,真是抱歉,盡管來添湯,不收費。」薑淩波笑得燦若星辰,把事情圓過去了。


    尤三娘一指戳到薑淩波潔白的額頭。「你這丫頭,不是告訴過你遇到這種混混我來就好,你出了頭,可名聲呢?你可還沒嫁人,要是壞了名聲可怎麽辦?」


    「不怎麽辦,我臉皮厚著,不在乎旁人如何評價。」既然拋頭露麵做生意,難道要扭扭捏捏,當自己是紙糊的,一碰就壞?那不如待在閨中當縮頭烏龜過日子就好了,什麽名聲閨譽,她才不鑽那種牛角尖,折磨自己的神經。


    尤三娘為她理了理鬢邊碎發,歎息。「我的名聲早汙了,不在乎多添一樁,可你,往後不許這樣了。」


    薑淩波聽了很是為替她心疼。


    她知道古代社會女子地位低下,年輕的婦人別說拋頭露麵了,出外擺攤更會遭人詬病非難,但貧苦人家哪顧得上這些,不出來想法子賺錢,難道等著餓死?


    她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而是從自由奔放的二十一世紀而來,對她來說,女子獨立自主不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是值得讚許鼓勵的。


    「說吧,你使了什麽門道把那渾人嚇走的?」


    尤三娘也是好奇,她自從救了薑淩波後就覺得這丫頭有股說不出的厲害,譬如她身下那架輪椅,是她自己繪了圖紙讓木匠造的,木匠後來甚至希望能買下圖紙,生產賺錢。


    再說店裏的菜譜,那辣到沒天理的潑辣餛飩、花樣繁多的二十四種餡料餛飩和改成大骨加白蝦熬煮的餛飩湯,簡直供不應求,以往她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能掙口飯吃就覺得很了不起了,哪敢想盈餘?如今卻每天能賣出上萬顆的餛飩,填飽肚子已經不成問題。


    再譬如出手懲治那想白吃白喝的混帳,又譬如這會子她明明在笑著,卻眼神犀利,給人不是一般人的感覺,還有,她個性豁達,被指指點點也依舊過得瀟瀟灑灑。


    這般不扭捏作態的坦然自若,比起硬是讓世俗給磨破皮、強自撐起來的她要強悍多了。


    「你說那個奧客嗎?他自己要跌倒,不關我的事。」她一推六二五。人嘛,就兩隻腳,重心不穩,跌跤摔倒也是常有的事。


    這些日子沒少從她嘴裏聽到一些聞所未聞的名詞,尤三娘已經從開始的一頭霧水到逐漸能琢磨出幾分意思來,漸漸還覺得有趣。


    這樣渾身上下都充斥著讓人驚喜的丫頭,大概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了。


    「是是是,頭重腳輕的人多了去,對吧!」尤三娘好笑的附和,卻聽到薑淩波愉悅的笑聲。


    「哎呀,我的好姊姊,人家不過很客氣的點了他的腰眼穴,讓他腰部酸軟,半身受影響,動作不靈,幾個時辰,過了就沒事了。」她是真的客氣,隻輕輕拂了下,沒下重手,不然傷及內部,那混混可不隻受這點折磨。要知道腰後兩旁是腎髒所在,腰前上部,右肝髒,左胃髒,都是人體要害,那廝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輩,稍微懲處便算了事。


    她自小練跆拳道和詠春,師父是父親從南洋重金禮聘來的老師父,他老人家與眾不同,打一照麵便要她把人體周身三十六死穴給認全,再談其他,態度嚴格,她動不動就挨藤條。


    她可是薑氏造船的獨生女,爸媽的掌上明珠,她都不知道老爸是發哪門子瘋,非要把嬌滴滴的女生練成筋肉女超人?能看嗎?


    直到後來不斷發生的大小意外和綁架事件,她才明白老爸的惡夢就是怕她有個萬一,他早把她當成了事業接班人,她要有個不測,薑家傳了兩代的王國就會麵臨後繼無人的窘境。


    什麽後繼無人,明明她的上麵還有兩個兄長。


    她才不管什麽有沒有天分這種說詞,她有一技之長,有能力過好自己的日子,何必為了那所謂的家產和哥哥們撕破臉?


    是的,她老爸就是那種事業版圖做的大,女人也多的那種男人,隻是不論在外麵有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能進家門的也就那一個。


    那女人進薑家門的理由很冠冕堂皇,人家的肚子揣著種,老媽不答應讓老爸把人帶進門又能怎辦?


    原先老媽是死也不肯答應丈夫把小三扶正,不過,她上頭還有個不時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掛在嘴邊、把香火看得比什麽都重的婆婆,老人家都點了頭,老媽就算哭死了也沒用,明明她肚子裏也懷著孩子啊!


    隻是母親懷孕十六周時,照的超音波很「殘忍」的判別她肚子裏的胎兒是個女娃,就是她這片瓦,祖母的好臉色就收迴了。


    不得不說小三爭氣,趾高氣昂的有好心情,又被如珠如寶的伺候,心情愉悅之餘,兩個頭好壯壯的雙胞胎男嬰便順利的哇哇落地。


    至於她那心情鬱卒、又氣又怨的老媽,整個懷孕期間就是艱苦的安胎過程,更悲摧的是,她老媽明明懷孕在先,卻一生生了兩天還生不下來,又堅持不肯剖腹—— 老公的愛已經不多了,再在肚皮捱那一刀,不就更沒看頭了—— 所以,這一拖延,她便從長女成了麽妹。


    麽妹就麽妹,對她沒什麽影響,長大後,除了家裏那點破事,她過得順風順水,二十幾年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日子美得很。


    唯一困擾她的就是作為家族繼承人的問題。


    老實說,她對老爸的事業壓根不感興趣,你想嘛,她一個青春年華的小姐,有份得心應手的工作,工作之餘邀幾個好友喝杯小酒,有了假便出國到處旅遊,增長見聞,偶而還有小小豔遇促進荷爾蒙提昇,誰要沒日沒夜的把青春時光耗在造船廠上,一天到晚和那些開口閉口就是電力、船體和管路,一問別的就三不知的高級工程師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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