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東風海,獸骨船。


    這邊是荒海,海潮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經退走,隻剩下大片龜裂的地麵,和數不清的廢棄船隻。


    以前在東風海沉海的巨船數不勝數,如今海潮褪去,讓百年前消失在這裏的巨船們得以重見天日。船身高如城牆,在螢光照耀下,於地麵投下陰影。


    有被海浪攔腰折斷的巨船,從船身中間開裂破碎,首尾分離,翹起的船首部分使得桅杆比旁邊的海船還要高出許多。


    船帆早已破爛不堪,隻剩些許殘渣還附在桅杆上,淩亂又陰森。


    東風海有一種特別的螢蟲,名叫海螢。它白日沉睡在龜裂的地麵裂縫中,夜晚蘇醒,在古船殘骸內尋找食物。


    海螢體型與尋常螢蟲無異,散發的光芒卻並非普通螢蟲的幽幽綠光,而是熠熠紅光,宛如飛濺的火星子,在夜裏起伏作舞。


    古船殘骸內因為潮濕,會有綠植滋生。有的綠植茂盛,從殘骸內來到外麵,攀上桅杆,裝點了陰森的巨船,大片攀附的綠藤點綴出靜謐幽深之意。


    在大片巨船殘骸中,東風海的最深處,有一艘用森白獸骨打造而成的巨船。


    獸骨船的船首是一顆巨大的虎頭,猛虎仰天長嘯,露出陰森獠牙。船身似海中鯨骨,堅硬無比,此刻也能看見不少歲月留下的痕跡,讓它變得斑駁。


    海螢因為獸骨船散發出的無形威懾,不敢靠近,隻敢在附近盤旋。大片星火飛濺,起起落落,忽然之間,虎頭中空洞的眼窩亮起猛烈的火光。


    有人從獸骨船內部點燃了火光,烈火似要直衝天際。


    被綁在船艙底部的燕小川,因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火光而別過臉去,眯著眼適應。


    他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又被抽了衣帶,導致外衣鬆鬆垮垮搭在身上,一副飽受摧殘的模樣。


    燕小川逐漸適應眼前的環境,看清被火光照亮略顯潮濕的船艙,隨著前方身影的動作,還能窺見空氣中飄著的浮塵。


    他身上的傷在隱隱作痛,燕小川忍不住迴想一個時辰前發生的事:


    同院的師妹說在外城遇到有人找麻煩,被困在外城沒法迴學院,求他幫忙,燕小川當然是答應了,和其他名家弟子過去救場。


    結果他剛到外城,還沒進城中官道,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人群中擊飛了出去。那瞬間燕小川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被移位,直接摔暈過去,餘光隻來得及瞥見一抹陌生的黑色身影。


    ——竟然搞偷襲,簡直是卑鄙無恥下流。


    燕小川迴過神來,腦子裏的暈眩感緩和不少。他晃了晃腦袋,因為痛楚皺緊眉頭,朝站在前方的白色長衫男人看去。


    男人光禿又反光的腦袋十分惹眼,燕小川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


    對方轉過身來,燕小川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聞人胥猩紅的眼尾。本是帶笑的麵容,卻讓燕小川看得心中一震,危機感悄然而來,讓他下意識地繃緊神經。


    燕小川看見聞人胥的第一眼,腦子裏就蹦出兩個字:妖怪。


    似人非人,渾身都透著一股詭異。


    這裏是獸骨船的地牢,有的隔間柵欄已經損壞,斷裂後無法再關人,唯有這一間是完好的。


    聞人胥笑眯著眼打量燕小川:“醒了?”


    “感覺還不是很清醒。”燕小川繃著臉,略帶惱怒道,“這是哪裏?你又是誰?為什麽偷襲綁架我?”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散開的衣服,更加惱了,兇神惡煞道:“還扒我衣服,屬實變態!”


    “看起來年紀雖小,脾氣卻不小,罷了罷了,告訴你也無妨。”聞人胥瞧著並未被激怒,笑眯著眼十分好脾氣地對燕小川說,“綁你不過是為了引另一個人過來,算算時間,他應該也差不多要到了。”


    燕小川聽完這話,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家師尊穆永安。


    被反綁在身後的雙手悄悄緊握成拳,燕小川的心思幾轉,麵上仍舊是惱怒的模樣。


    燕小川罵道:“要想引我師尊出來,光明正大下戰帖就好了,竟然用這種卑鄙的方式,簡直令人不齒!”


    “你師尊?”聞人胥摸了摸下巴,背靠桌子饒有趣味地盯著燕小川瞧,語氣耐人尋味。


    “確實,若是想要找你師尊,光明正大地去太乙學院找就行了。”


    不是師尊?


    燕小川腦子快速轉動,想到了梅良玉,心裏咯噔聲,麵對眼前人的警惕又多了幾分。


    “難道你……”燕小川剛開口,就見聞人胥豎起食指壓在唇上,“噓。”


    他一笑,紅豔的眼尾也隨之動起來,顯得更加妖冶詭譎。


    聞人胥示意他轉頭:“來了。”


    燕小川下意識地順著他的方向看去,船艙側麵破了一個大洞,洞口早已布滿青綠的苔蘚,從洞口往外看,他發現自己在離地麵約有兩層樓高的位置。


    火光耀眼,在熠熠生輝的光芒中,雖然隔著較遠的距離,但燕小川還是認出走在地麵的身影,是梅良玉。


    遠處海螢成群遊動,宛如一簇簇會飛的火球,驅散了部分黑暗,可青年卻從暗處走出,躲過了海螢群的光芒,行走在地麵,不慌不忙地朝著最大的一艘獸骨船靠近。


    獸骨船虎頭口中噴出大量火球,伴隨著火星炸裂的聲響,巨大的火球們紛紛飛往獸骨船上方,宛如夜裏的太陽,照亮整個獸骨船,也暴露了立在桅杆上的秦崇學。


    火風吹出無數火星,點點滴滴落在桅杆船帆上,將殘存的船帆點燃,火焰燒到頂端時,秦崇學才禦風術閃身離開,來到虎頭之上。


    秦崇學微眯著眼朝下方梅良玉看去。


    青年身體頎長,著紅衣白袍。白衣外袍寬大,衣料極佳,不係結披散的垂墜感隨著夜風晃動,配合青年身姿,遙遙一看便是白衣仙。


    白袍下紅衣獵獵,暗金色纏腰帶花紋繁複,靠左邊腰際係著幾根瑪瑙珠串,顏色鮮豔,光澤瑩潤,非凡品。


    夜色火光之中,青年似有所覺,一手虛搭在腰側劍柄,衣袖往後滑去,露出一截白皙勁瘦有力的手臂。


    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遠處跳躍的火光,目光捕捉到站立在虎頭上的秦崇學,不躲不避地望過去。


    站在地麵的青年劍眉星目,看見秦崇學,挑眉的瞬間鮮活的少年意氣撲麵而來,眉眼中的沉靜卻能知他深藏不露。


    雖然是被信物威脅而來,卻不見半點驚慌惱怒。


    秦崇學打量下方青年,與畫像上的人有七八分相似的麵容,和躍出畫像之外的相同氣息,讓他確定這就是今晚要解決的目標。


    四周靜悄悄地,不見其他身影。


    一個人來的?


    秦崇學盯著梅良玉,反手握住了別在腰後的短刀。


    梅良玉掛在腰間的聽風尺閃爍光芒,他拎起來看了眼,收迴衣內。


    “消息放出去了。”壬癸,“我不擅長打架,這會就不去了,你自己保重。”


    梅良玉抬頭朝虎頭上的人看去,高聲喊道:“你要找的人已經來了,還不把那沒用的小子放了。”


    以氣發聲,聲聲震天,覆蓋整個獸骨船。


    船艙地牢裏的燕小川聽見這話,內心複雜,沒想到梅良玉真的會來。


    他雖然沒看見外邊的秦崇學,可單看眼前的聞人胥,就能猜到今晚在這埋伏等候的,肯定都是十三境大師。


    這幫十三境是要下殺手啊。


    “年輕人,力氣就是足。”聞人胥假裝捂著耳朵搖頭感歎。


    燕小川抬頭惡狠狠地看他:“既然聽見了還不快按照我師兄說的做?”


    他被反綁身後的手扭了又扭,心裏氣急敗壞地罵著,這幫人施術封了他的五行之氣,讓他沒法使用九流術,又把他綁的結結實實,半點活動空間都不給。


    “既然年輕,就要多多磨煉耐性,急什麽?”聞人胥笑著朝燕小川看去,伸手往洞口指了指,“你師兄若是贏了,我自然就放你走,若是輸了,那可就走不了了。”


    燕小川:“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聞人胥伸出去的手轉而收迴摸了摸自己的臉:“臉皮這種東西要常換才好,若是保持同一張臉的時間太久,就會被他人看穿弱點。”


    燕小川的思緒忍不住被這話牽引:“莫非你這是易容換臉了?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的卑鄙小人!”


    聞人胥卻被他的話逗笑了,邁步朝燕小川走去,燕小川立馬警惕地往後縮:“你想幹嘛?”


    快要走近他的時候,洞口忽然出現一道身影。聞人胥腳步頓住,側目看去。


    庚漢複站在火光中抬手捋著自己的黑胡子,目光帶笑地看著前方兩人:“愚人不教,老胥,這小子看起來就是一副愚笨模樣,你教他這些,他也是學不會的。”


    聞人胥笑道:“我好為人師,教兩句又何妨。”


    庚漢複側過身,朝前邊看去,示意聞人胥過來:“百寇想除掉的那小子已經來了,瞧著像是一個人來的,勇氣可嘉。”


    聞人胥朝他走去,邊走邊說:“自視甚高,過於自大有時候會害了他自己。”


    兩人站在洞口打量下邊的梅良玉。


    秦崇學仍舊站在虎頭上沒動,他反手握著短刀,冷眸中有光亮一閃,他也學梅良玉以氣發聲,低沉沙啞的聲音響徹整個獸骨船:


    “你若是在此地自裁,我就放了他。”


    梅良玉還沒說什麽,地牢裏的燕小川聽後先翻了一個白眼,恨聲道:“你多大臉啊,拿我這麽威脅他,也不看我配不配!”


    聞人胥:“……”


    庚漢複:“……”


    果然,下邊的梅良玉臉上隱約露出嫌棄之意,道:“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秦崇學並不知道梅良玉和燕小川之間的隱秘關係,隻知道這是他最近比較關照的名家師弟。


    前有梅良玉為一位小師弟殺魏坤的事,便覺得抓燕小川來引梅良玉出學院也不會有問題。


    他們隻需要讓梅良玉來外城就行。


    秦崇學問道:“那我此刻當著你的麵殺了他也可以?”


    梅良玉仍舊不慌不忙:“你把人帶出來,當著我的麵殺他試試。”


    秦崇學盯著他,似在思考梅良玉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強裝無所謂。


    梅良玉卻沒有給他過多思考的時間,邁步往前走去,道:“怎麽,就你一個十三境在這?偌大的玄魁,卻連三五個十三境大師都湊不到嗎?”


    秦崇學微微眯眼。


    這小子——


    “他知道?”庚漢複驚訝梅良玉知曉他們是玄魁的人這件事。


    聞人胥答:“聰明人就能猜到。”


    梅良玉盯著站在虎頭上的秦崇學,懶聲笑道:“不如全都一起上,我趕時間。”


    “殺你何須要兩人。”秦崇學淡聲道。


    話音剛落,他周身圍繞的五行之氣高速運轉,肉眼隱約可見幾股旋轉的氣風突然爆開。秦崇學虛影一晃,以比禦風術更快的速度來到地麵,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從哪個方向攻來。


    雙方還未接刃,就已燃起護體之氣。


    梅良玉拔劍的速度比秦崇學快,白光一閃,雪刃霜寒,橫劍身前格擋,與閃身瞬影到眼前的秦崇學刀劍相撞。


    兩人皆以右手握刀,虎口對著刀首,名曰陰手刀。此握刀勢十分考驗使用兵器的技法,若是兩方對招時,有一方的技力處於劣勢,便極有可能被擊落武器斬手。


    長劍與短刀相撞的瞬間發出刺耳的聲響,寒刃閃光,兩人都將氣聚於上身發力,握刀的手能感覺到反震迴來的力,讓刀劍發出低沉的嗡鳴。


    梅良玉輕撩眼皮,望進秦崇學波瀾不驚的眼裏。


    隻對一招,便知對手都是兵家的練刀高手。


    秦崇學的劍氣凝形,化作一股股鋒利的小旋風擊打在劍身,排山倒海的重力傾注劍身。梅良玉反應極快,不退反進,卡著短刀刃邊佯攻,順勢借力挑飛兩人的兵器。


    長劍與短刀再次發出嗡鳴,兵器脫手的瞬間讓兩人都因迴彈力往後退了半步。


    兩邊都反應神速,在刀劍滯空的時間裏沒有片刻停頓,立馬再次出手。


    秦崇學五指屈爪鎖喉,被梅良玉反手控腕攔下,同時曲肘下砸。凝聚上身全數力量的曲肘一砸若是中了,這隻手也就廢了。


    兩人的體術博弈,力量與速度都充滿壓迫感,秦崇學俯身下潛避開這一擊,梅良玉見他敢壓下身,當機立斷一個掃腿。


    藏在衣擺下的長腿蓄滿了力量,肌肉緊繃,遊刃有餘地將身體重心從上半身調轉至下半身。若是被這帶著劍氣的一記掃腿命中,秦崇學怕是會當場身首分離。


    秦崇學右手曲臂格擋,順勢變擋為抓,聚氣在五指抓住敵人充滿力量的掃腿,不做停頓即刻變招,側身閃避的瞬間,就以同樣的招式劈肘反壓,準備斷梅良玉一條腿。


    梅良玉掃腿騰空中被抓住,便等於被秦崇學抓住了命門,可他不見慌亂,幾乎是在發生變故的瞬息就給出了反應。


    他在被抓住的瞬間就轉腰變勢,腰腿發力,再借著被秦崇學抓住的力騰空轉身,換腿掃擊,蹬在秦崇學劈肘的手臂外側,肘擊因此錯位,而梅良玉也順利脫身。


    被挑飛的刀劍墜落,雪刃映照出遠處火光,兩人各自閃身奪迴武器。


    秦崇學握住短刀,目光冷沉地盯著對麵的青年。


    他知道梅良玉這個人,都是從他人口中聽說,來時也沒有輕敵,光是能學百家九流術這點,就不會讓人放鬆警惕。


    如今親自與之交手一番,才覺隻“聽說”還不夠,遠遠不夠。


    剛才被他抓住的那瞬間,少有人可以如此快速地作出反應,並且成功脫手。


    至少秦崇學認為這不該是一個太乙十境學生能給出的反應。


    青年反應神速,沉著冷靜,沒有絲毫的慌亂,也不存在任何僥幸,隻能說明他戰鬥經驗豐富,對自己的力量運用熟練,並對局勢發展有著絕對的自信。


    梅良玉此刻也比往常要認真許多,麵對十三境的敵手,他自然也不會鬆懈,更不是在學院中與人比試切磋的態度。


    此刻勝負與生死對等。


    船艙地牢洞口前的聞人胥與庚漢複看完下方兩人的交手,神色各異。


    “剛才那個年輕人的應變能力你看到了?”庚漢複捋著胡子,話裏聽不出喜怒,“速度、經驗、力量,缺一不可,方才但凡有半點差錯,他那條腿就廢了。”


    聞人胥勾著眼尾,笑意耐人尋味:“早聽說他修百家九流術,雖然師承鬼道家,可如今看來,這兵家實力也不差。”


    洞口被他倆擋住,梅良玉又朝虎頭那邊走去,燕小川看不見外邊的情況,急得抻長脖子,豎起耳朵聽兩人的對話。


    聽到他們說梅良玉差點就廢了條腿時,恨不得立刻出去把秦崇學給亂刀砍死。


    庚漢複說:“梅良玉兵家實力雖不差,但卻聽說他無法召喚兵家劍靈,對上咱們老秦,勝率也就三七開。”


    聞人胥擺擺手:“見到真人後,倒是覺得我們仨一起上有些太過欺負人了,就先看看他跟老秦打的如何,就算僥幸贏了,這人也是強弩之末,必會五行逆亂,我倆還不至於連個五行逆亂的十境學生都對付不了吧?”


    他笑眯著眼看向庚漢複,看似邀請,卻已經定好規則,不容拒絕。


    庚漢複笑嗬嗬道:“我看老秦一個人就夠了,咱們就先偷會懶。”


    兩人重新看迴下方。


    海螢群也在遠處觀望,似乎想尋找機會進入獸骨船覓食。


    梅良玉餘光掃視四周,玩世不恭道:“兵家有言,將者,國之輔也。”


    他漆黑的眼瞳靜靜地打量秦崇學,張口說出的話卻堪比鋒利的刀子飛出:“聽說你曾是濱州國的武將,輔佐過君王的大將軍,怎麽也算得上是一方人物,該知曉在戰場之上使用蘭毒是多麽卑劣的手段。”


    “怎麽濱州國亡後,你這曾經的濱州大將軍,竟跑去當了蘭毒組織的走狗?”


    “有此‘良將’輔國,濱州亡得倒也不虧。”


    最後一句話滿是嘲諷。


    秦崇學知道梅良玉是想借言語亂他心神,而他並未受到絲毫影響,這些嘲諷的話也並非第一次聽見,每一個曾在他麵前高高在上批判他的人,最終都死在了他手裏。


    聽完梅良玉的話,秦崇學反而放下攻勢,變得隨意起來,他問:“你可知當年前來鎮壓濱州國的是何人?”


    梅良玉眯了下眼:“青陽的兵家戰神?”


    鍾離大將軍,鍾離辭。


    “正是。”秦崇學淡聲道,“像你這樣的學院弟子,此生到目前為止,也隻在兵甲陣中見過沙場,看見的、殺戮的、破壞的也都是些兵陣傀儡。”


    “兵甲陣再如何還原,也比不得你親身經曆的時候。”


    秦崇學低頭看握刀的手掌,神色不變,嗓音低沉,視線從掌心緩緩抬起望向對麵的青年:“兵書所言,紙上寥寥數行幾個字,卻是你們這些什麽都沒有經曆過的兵家弟子,最愛掛在嘴上抱怨指責他人的工具。”


    將者,國之輔也。


    可有再好的良言計策,國君不聽,不信,不用,為將者又能如何?


    梅良玉卻笑道:“論沙場點兵,我與你比自然是不及,論進出兵甲陣,我去的次數可要比你多得多。”


    “你認為我拿兵書的話嘲諷你,是年輕不懂事,我倒是懷疑您老是不是被蘭毒毒傻了,我說的是為兵者淪落到當蘭屍,而不是問你已經領兵打仗多少年。”青年那張本就偏冷冽刻薄的俊顏,似笑非笑時,攻擊性也隨之變強,“你這種人能敗在鍾離將軍手裏,都是你三世修來的福氣。”


    “因為你未曾經曆真正的沙場,所以不能理解被鍾離辭在戰場上施壓的感覺。”秦崇學攤開的手掌重新握住短刀,眼中鋒芒冷厲,“正是因為鍾離辭,我才能活到現在。”


    哪怕成為曾經最不齒的那一類人也要活下去。


    梅良玉有點意外:“你想殺他?”


    秦崇學:“天下誰不想殺他鍾離辭?”


    梅良玉說:“我可不想。”


    秦崇學似沉默片刻,忽地輕扯嘴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無妨,你也沒有機會,因為你今晚——”


    話還未說完,忽聽船尾那邊傳來一聲巨響,秦崇學壓著眉頭以餘光掃去,就算如此也沒有放鬆警惕盯著梅良玉的動作。


    他的餘光捕捉到一條冰霜巨蟒俯身往下急衝的一幕,目標正是地牢洞口,寒冰之息迅速蔓延,聞人胥禦風術浮空,閃身躲避冰霜巨蟒從地麵仰衝而起的追擊。


    船艙地牢裏的燕小川仰著頭,眼裏倒映著從屋頂裂縫裏掛絲墜落的蜘蛛們,尖叫已經到了嘴邊,直到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確定這是己方的農家蜘蛛才收起嚎叫,改為一聲大吼:“蒼師兄!我怕蜘蛛!”


    秦崇學眉頭緊皺,站在對麵的青年卻哦了聲,懶聲道:“你可沒說要我一個人來,所以我多叫了兩個人一起,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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