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歲以五行光核護住衛仁,一是為了送他離開,二是為了觀察他體內光核的情況。


    海水分流,將衛仁往山川中送去,意外遇見了離開學院的沈天雪和裴代青二人。


    虞歲之前就聽說這兩位農家聖者不問世事的作風,不愛多管閑事,但至少不會再給衛仁一刀,所以她心裏還存著一絲希望。


    但聽到沈天雪和裴代青的對話後,虞歲才覺得自己小看了這二人“不問世事”的作風。


    沈天雪差點就要一鐮刀把衛仁給釘在岸邊了。


    好在虞歲想到他倆這離經叛道的性格,對某些事可能沒有那麽忌諱和敵對,而且裴代青趕走蠍子毒蟲的時候,她看見了船上的一抹黑影。


    可以確定那就是農家禁術·幻獸的虛影。


    於是故意激發衛仁體內的幻獸虛影,沈天雪看到後總算有了不同的反應,改主意要把衛仁撈上去。


    虞歲透過五行光核,看見裴代青將衛仁拎上竹筏,給他檢查傷勢,拿過背簍裏的藥草貼在他傷口,又拿過一些擠出汁水給他喝下。


    如果衛仁隻靠光核給的五行之氣補充,也隻是延長他死亡的時間而已,虞歲又不能離開去找他,就算要通知黑胡子帶南宮家的術士去找衛仁,也得花點時間。


    而動用南宮家的術士,那就太容易暴露自己了。


    此刻有了裴代青的幫忙,衛仁才算是死不了。


    “他這個年紀已經有道虛影了。”裴代青屈指在衛仁的腦門上敲了敲,像是在打量什麽稀奇玩意,“倒算得上是農家的奇才。”


    “算哪門子的奇才?”沈天雪瞥眼看過來,“農家奇術百千,幻獸不過是個流術法,人言可畏,眾口鑠金,最後倒把一個流術法捧成了農家代表,還被禁止修煉,老祖們聽了都要再笑死一次。”


    裴代青笑道:“阿雪,世間本來就是這樣,唿聲高的那一方,可以將假的變成真的,真的變成假的。”


    知道真相的他們在世人眼中,反而成了異類。


    “隻是在外麵的世界都認為修行幻獸該死的情況下,他能做到這種程度,確實不易,還混進了太乙,光核碎裂後,五行之氣竟然……”


    裴代青輕輕咦了聲,一手按在衛仁額頭,探查他體內的力量:“竟然不散反聚。”


    他沒能探查道衛仁體內的五行光核,所以不明白,為何這具瀕死、連毒蟲和幻獸虛影這些依靠五行之氣存在的東西都要逃離時,這個少年體內的殘留的微弱的五行之氣,卻沒有消散。


    “阿雪,他好像真的命不該絕。”裴代青抬頭看沈天雪。


    沈天雪盯著衛仁看了會,眯著眼道:“讓他先醒,若是問不出結果,就把他剝開看看。”


    聽到這話的虞歲:“……”


    衛仁到底能不能活,變數太多,實在難猜。


    *


    還在烏茲海的法家聖者萬桂月,受到過往記憶的影響,停在棧道上迴答了梅良玉不少問題才走。


    等她趕到荒島海域,這邊的海浪仍舊處於瘋狂狀態,氣風裹挾著海水往上空升去,形成不少直衝天際的水龍卷。


    萬桂月沒能找到衛仁的身影,倒是觀察到了遠處荒島岸上打作一團的學員弟子們,可她沒有過去,也沒有讓他們察覺自己,轉身繼續朝更遠的地方去尋找衛仁的蹤跡。


    確定衛仁暫時安全後,虞歲便發了信號讓鄒野喜走。


    他這次出來攪局,後續肯定會被玄魁那邊的人盯上。


    鄒野喜正跟顧乾等人打得起勁,瞥見掛在胸前的聽風尺閃爍光芒,拉開距離後抽空看了眼,瞧見要他撤退的信號,咦了一聲,對顧乾說:“等會,讓我迴個傳文再打。”


    顧乾:“……”


    誰聽你的啊?


    顧乾根本不給他機會,淩遲的風刃從四麵八方追著鄒野喜,讓站在原地點聽風尺的鄒野喜不得不閃身後撤。


    “哎你這人!”鄒野喜抬頭瞪了眼顧乾,將棍刀扔出去,棍刀身上附著金色的五行之氣,圍繞著他高速旋轉轉動,將風刃全部抵擋在外。


    趁此機會,鄒野喜瘋狂點聽風尺填字格:“為什麽要退?我打得很厲害的!”


    虞歲:“走。”


    鄒野喜不服氣地抿嘴,轉頭看了眼遠處的顧乾,在心裏哼了聲,然後幹脆利落地轉身溜了。


    他的優點就是聽話。


    顧乾見他要跑,還想攔,卻被星月島的術士阻止,對方高聲喊道:“護送周少爺離開!”


    鄒野喜可不管這些術士的生死,說跑就隻專心跑,絕對不會跟你再多過一招,被這麽多術士出手相攔,顧乾一會就看不見鄒野喜的身影,隻能作罷。


    倒是龍武幫的人又掉頭去追鄒野喜。


    一大幫人來得匆忙,走得也匆忙,完全不管這幫學院弟子在做什麽,心裏隻有鄒野喜的項上人頭。


    荀之雅和鍾離山幾乎同時從海水中出來,渾身濕漉漉,衣裳和發梢都在滴著水,鍾離山自己施術散去水汽,荀之雅還未動作,在岸上等著她的顧乾就已先一步幫忙施術。


    “沒找到。”荀之雅抬頭朝顧乾看去,清冷麵容露出幾分懊惱,“不知道是不是海中的五行之氣太過混亂,衛仁那種狀態被卷進去……恐怕兇多吉少。”


    站在岸邊的錢瓔也開口道:“他很可能會被下邊的海氣絞碎。”


    顧乾聽完這話,扭頭去看張相雲和洛伏,這二人還在跟蘇桐和孔依依對峙,兩方都燃著金色的護體之氣,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動手。


    鍾離山從海裏出來後,自然而然地往蘇桐走去,餘光卻掃了眼站在顧乾身旁的虞歲。


    虞歲裝作在看海浪,沒有迴頭。


    年秋雁在勸孔依依:“依依,算了算了。”


    “算什麽?”孔依依轉眼瞪他。


    年秋雁看了眼張相雲,他應該也聽見了衛仁被卷入海水中,可能被混亂的海氣絞殺的消息。


    張相雲深吸一口氣,對年秋雁說:“你最好想辦法把這女人帶走,否則今晚她就給我死在這。”


    年秋雁現在不僅麵臨被孔依依懷疑盤問,還要被虞歲和張相雲威脅,前兩個就算了,張相雲他是真不怕。


    “她不走,那今晚死在這的就是你。”年秋雁走過張相雲身旁時輕聲說道。


    這不是開玩笑。


    如果張相雲敢當著孔依依的麵暴露年秋雁的身份,年秋雁就會殺了他。


    走到蘇桐身邊的鍾離山手指按在劍鞘上,不動聲色地看向張相雲,他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意思卻很明顯。


    張相雲若是再次和孔依依動手,他會出劍。


    場麵局勢變得有些微妙,危險的氣息無聲蔓延,虞歲輕輕拽了下顧乾的衣袖,在對方低頭看過來的時候壓低聲音說:“顧哥哥,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顧乾在心裏罵了年秋雁一聲,他把歲歲卷進來,活該孔依依也跟到這來。


    衛仁很可能死在海裏,就算沒抓到他,至少也知道了聽風尺確實不安全的事情。隻要那個人在聽風尺上留下過痕跡,那就一定能找出來。


    接下來仔細盤查衛仁接觸過的人,總能找出點什麽來。


    顧乾轉頭看迴張相雲,開口道:“走吧。”


    衛仁的光核被張相雲粉碎,在海中絕對活不了的,隻是沒有見到屍體,沒有親眼看見他死亡的一幕,會有些懷疑和不安。


    錢瓔補充道:“他活不了的。”


    錢瓔是醫家術士,又檢查過衛仁的身體狀態,有她這句話,讓顧乾心裏好過幾分。


    張相雲心裏也知道,衛仁是找不到,今晚就到這裏了,再跟孔依依和鍾離山打下去也沒意思。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冷靜下來後抬手擦了臉上的血色,冷哼一聲,對洛伏說:“我們走。”


    孔依依剛要留人,被年秋雁抓著手腕往相反的方向帶走。


    鍾離山和蘇桐一個在看張相雲的方向,一個在看孔依依離開的方向。


    等這兩撥人都走遠後,蘇桐才問:“歲歲怎麽也在這?”


    “跟著顧乾來的吧。”鍾離山說。


    蘇桐收迴視線,轉而盯著鍾離山問:“你們上次在機關島發生了什麽嗎?年秋雁看起來不太對勁。”


    鍾離山卻搖搖頭道:“讓年秋雁自己跟她說。”


    他牽過蘇桐的手說:“走吧。”


    蘇桐被鍾離山牽著往雜草叢中走去,卻忍不住扭頭看後方海域:“他們這幫人今晚在這做什麽?死的是哪家弟子?真的死了嗎?年秋雁跟這些有什麽關係?”


    她這會一頭霧水。


    “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跟依依?”蘇桐目光狐疑地望著鍾離山。


    鍾離山目視前方道:“沒有。”


    蘇桐卻聽得皺起眉頭:“你每次說沒有的時候就是有,你什麽都不肯跟我說,難道要我一直猜嗎?我是方技家的弟子,所以你就什麽事都要我占卜得知,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嗎?”


    鍾離山聽她說到一半的時候就知道完了,再不說點什麽可能又要吵架惹蘇桐生氣,但是他又不知該說什麽。


    那些充滿風險、可能會帶來傷害的事情,他確實不希望蘇桐知曉,不希望蘇桐也一起煩惱受到傷害。


    “年秋雁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鍾離山斟酌道,“他已經和梅梅談好了,具體談了什麽我也不知道。”


    蘇桐不輕不重地冷笑聲:“你以為我會信嗎?”


    鍾離山有些無奈:“是真的,而且這件事就應該讓年秋雁自己說,她也隻想聽年秋雁解釋。”


    “那你怎麽不跟我解釋?”蘇桐仰著臉看他。


    鍾離山似乎沒明白,低頭看她:“解釋什麽?”


    蘇桐看他迷茫的表情,輕扯嘴角,低頭悶聲道:“算了。”


    這次換鍾離山皺起眉頭,追問道:“是什麽?”


    蘇桐沒說話,把手抽出來,快步往前走去。


    鍾離山不明所以,又追上去。


    透過五行光核看見這一幕的虞歲有些疑惑,這兩人當初是怎麽走到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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