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歲戲弄完人後,還是讓受傷的張相雲和洛伏登上靈鳥號。


    年秋雁在前邊開路,避開人群攀上船尾的角落的過道中,他剛迴頭,就被洛伏一把揪住衣領,大力抓過去撞到圍欄牆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洛伏甚至不管這樣會不會引來其他人,他曲著手臂抵著年秋雁脖子,迫使他仰頭看著自己。


    年秋雁的後腦狠狠地撞在牆上,他皺眉仰頭,眼裏倒映洛伏帶著怒氣的冰冷麵容。


    “剛才的事你最好給我個交代。”洛伏目光中帶著怒火,一眨不眨地盯著年秋雁,話裏隱約有幾分殺意,“為什麽水中的名家字言不攻擊你?”


    洛伏平日一副萬事不管的淡漠模樣,但剛才水下的攻擊,險些就讓他和張相雲命喪海底,如此驚心的變數,令洛伏心中後怕的同時,也十分憤怒。


    張相雲傷得最重,上船後神色慘白,忙著從自己的機關盒裏拿藥吃,他神色陰沉地掃了眼被洛伏控製的年秋雁,沉聲道:“你帶了別的人來,想在海裏動手?”


    話裏的譏諷聽得年秋雁沒忍住笑出聲來,他像看傻子似的看著洛伏和張相雲:“我何必多此一舉?我若是想殺你倆還需要別人幫忙動手?”


    洛伏被這話激怒,指尖有金色的雷線閃爍,伸手去掐年秋雁的脖子,殺意顯露,卻見張相雲擋在了年秋雁身前。


    兩人都是一愣,很快又反應過來,是鍾情蠱。


    張相雲跟洛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年秋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緊不慢地清了清嗓子後才道:“你平時不愛動腦子就算了,這種時候還不動腦子想想,要真死在海裏也不算冤。”


    他站在張相雲身後抬頭,仍舊是看傻子的目光看洛伏:“張相雲身上的鍾情蠱沒解,我現在命令他殺了你,或者讓他自裁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張相雲抓著洛伏的手,眼神示意他先冷靜,隨後轉身盯著年秋雁:“那是誰?”


    “我怎麽知道?”年秋雁索性靠著牆壁,雙手環胸道,“既然是名家字言,施術者就不可能離我們太遠,必定是在現場,可我們卻看不見人在哪,也許隻是我們倒黴,根本沒人要殺你倆,而是我們觸發了這艘船上的機關。”


    “機關?”洛伏明顯不相信,冷笑道,“什麽機關隻對我倆出殺招,卻對你視而不見?”


    “我說了,我不知道。”年秋雁微微笑道,“你就算把我殺了,我也不知道。”


    張相雲慘白著一張臉,黑漆漆的眼珠盯著他說:“那你算一算。”


    “你讓我把今天的最後一卦用在這種地方?”年秋雁輕挑下眉,“不可能。”


    張相雲也冷笑聲:“那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相不相信隨你。”年秋雁說,“我這次的任務隻是帶你來找銀河水,沒工夫去做別的事。”


    “銀河水不是不在了嗎?”臉色慘白的張相雲站在陰影中,目光陰沉沉地盯著年秋雁,像一條立起來的冰冷滑膩的蛇,“你這最後一卦,是不是應該算算拿走銀河水的梅良玉在哪?”


    “你怎麽知道就是他拿走的?”年秋雁反問,“深淵之海的反常你也看見了,海眼突然出現,也許是海眼卷走了銀河水,何況我來之前已經算過了,算不出來梅梅的位置。”


    洛伏嘲諷道:“說不定梅良玉三人已經死在海眼裏了。”


    年秋雁笑眼看過去:“這不是正好?免了許多麻煩。”


    洛伏冷冷地盯著他,似在判斷說這話的真假。


    張相雲受了傷,這會心煩意亂,思考片刻後,還是決定暫時不與年秋雁起衝突。年秋雁說得也不無道理,如果是他想殺自己和洛伏,不必這麽麻煩。


    他越過年秋雁走去


    角落,先處理自己的傷口,血水這會正順著他的衣袖滴落在地,瞧著觸目驚心。


    洛伏也跟過去幫忙,時不時抬頭看一看年秋雁,眼神充滿戒備。


    年秋雁打量四周,注意著附近的動靜,頭也沒迴頭道:“接下來打算如何?這船看樣子是機關家的手筆,應該是察覺海眼動靜,派人去海下機關城接觸。”


    “這會上邊估計滿是機關家的人。”年秋雁餘光往後掃了瞬,“也許學院聖者也來了不少。”


    “那就暫時不上去。”張相雲背對著年秋雁,看不清他的表情,話聽著冷冰冰的。


    年秋雁不客氣道:“你現在的狀態能藏得住嗎?”


    張相雲低嗬聲:“藏不住大家就一起死。”


    年秋雁溫聲道:“倒也不用這麽偏激,被機關家的人發現也死不了。”


    張相雲閉嘴,不打算跟他多談。


    洛伏打開機關盒,看了眼盒子裏的瓶瓶罐罐,隨意掃了眼就速度拿出一瓶打開,將粉末倒在張相雲肩部的傷口。


    年秋雁聽見張相雲倒吸一口涼氣,這次換他頭也不迴道:“你讓醫家課分倒數第一的人給你上藥?”


    張相雲額角青筋抽搐著,反手奪過洛伏手裏的藥一看,差點昏過去。


    洛伏則扭頭瞪了眼年秋雁,要你多嘴?


    虞歲蹲在角落裏,單手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張相雲三人爭吵。


    見張相雲質問年秋雁時,忍不住捂著鼻子低笑。


    站在身旁,探頭朝過道外看去的李金霜聽見少女低低的笑聲,疑惑地迴頭看過來:“怎麽了?”


    “沒事。”虞歲把臉埋進臂彎裏,另一隻手朝李金霜晃了晃,悶聲笑道,“隻是忽然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沒忍住。”


    李金霜無奈:“你現在還能想到好笑的事?”


    虞歲說:“情不自禁。”


    李金霜問:“什麽好笑的事?”


    “我怕把你也逗笑了。”虞歲抬起頭,滿目笑意,剛轉頭去看李金霜,就察覺有人往這邊走來,便起身道,“前邊有人來了,我們再往後退一退。”


    來的人是司徒瑾,他正要去觀測台,一路上低著頭看手中聽風尺,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麽事忘記交代,嘶了聲,又轉過身往迴走。


    往迴走了沒兩步,就遇到胡桂和林承海二人。


    “去哪啊?”林承海頂著文陽軸的臉,十分自然地跟司徒瑾打招唿。


    “迴掌舵台,”司徒瑾對文陽家的孩子都不陌生,雖然文陽軸比他年長幾歲,卻也不算難相處,就跟平輩一樣自然交談著,“你怎麽也過來了?”


    “我也打算去掌舵台看看海眼的情況。”林承海說,“那一起去啊。”


    虞歲和李金霜悄無聲息地撤去過道最後方,這邊堆著許多廢棄的機關箱子,靈鳥號出發得匆忙,沒時間處理這些垃圾。


    此刻這些機關箱子堆積成一座小山,投下巨大的陰影,虞歲兩人就躲在這陰影中。


    虞歲看著林承海與司徒瑾有說有笑地結伴而行,而司徒瑾沒察覺出半分不對勁,這讓她微眯起雙眼。如果不是透過五行光核看見附身的一幕,按照林承海現在的表現,虞歲也不可能分得出真假文陽軸。


    那究竟是什麽離譜的九流術?


    虞歲陷入思考。


    林承海與司徒瑾一起去了觀測台,看見不少新生的海眼就在靈鳥號附近,好在他們都能完美避開,沒有被海眼卷入其中,但每次都擦肩而過,令人心驚膽戰。


    若是哪次避閃不及,正巧行駛在海眼中心就完蛋了。


    虞歲和李金霜沒有移動位置,就在堆放廢棄機關箱的過道裏待著,隻有去觀測台才會走這段路,一般也沒什麽人


    會去觀測台。


    大概一個時辰後,司徒瑾和林承海三人才離開觀測台。


    閉目假寐的李金霜聽到動靜,這才睜開眼朝前看去,目視著這三人從前方走過,沒有察覺她和虞歲的存在,心裏才鬆了口氣。


    眼見這三人就要離開,卻在過道前方遇見了農家聖者歐如雙。


    “歐老。”司徒瑾率先打招唿,“你也要去觀測台看看嗎?”


    歐如雙點點頭,笑問:“看樣子你們才從那邊出來,情況如何?”


    “海眼增長速度跟預估的一樣,雖然有些快,但在海裏借著金海螺的迴聲能有效避開接觸。”司徒瑾說,“暫時不用擔心。”


    歐如雙沉吟片刻後問:“海下的機關城,有可能被海眼吞噬嗎?”


    司徒瑾被問得一愣,隨即搖頭道:“這怎麽可能,海下機關城的位置我們還是知道的,那邊沒有海眼的動靜。”


    歐如雙笑著摸了摸下巴,開口時目光朝司徒瑾旁邊的文陽軸看去:“既然如此,那你身邊這二位朋友,就是衝著海下機關城來的吧?”


    司徒瑾沒能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


    就連虞歲也愣了下。


    林承海看見從歐如雙耳後探頭的金色蝴蝶,金蝶未露出全貌,在它隻露出了半邊翅膀時,林承海就已做出反應。


    他袖袍一撩,將纏在手腕上的白布扯掉,同時燃起金色的護體之氣,白布朝前飛卷,與變得巨大、擠滿整個過道空間正要振翅的金蝶對上。


    金蝶羽翼呈半隱半現的透明狀,它扇動翅膀時,金色的粉末鋪天蓋地朝著林承海撲去。


    兩道五行之氣在其他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就猛地相衝,掀起的金色氣浪震碎過道兩旁的門窗,堆積成小山狀的廢棄機關箱也被波及,隻聽接連的碎裂聲響起,將藏在後邊的虞歲和李金霜也逼得連連後退。


    司徒瑾還想著扭頭去看文陽軸,心裏嘀咕歐如雙的話是什麽意思,餘光都還沒掃到文陽軸,就被胡桃先一步掐住脖子挾持,瞬間閃身退去老遠。


    他被掐著喉嚨,被迫抬頭看著前方,眼中倒映金蝶撲粉的一幕,卻是滿腦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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