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膺下了朝後並沒有急著迴府,而是特意繞路去禦花園的後麵,去看那棵從南慕皇城中移栽過來的不死樹。


    秋分已至,宮中許多樹的葉子都開始發黃,隨著陣陣秋風,紛紛揚揚落下。


    可唯獨這棵不死樹,依然生機勃勃。


    葉子雖然已經不再翠綠,但卻固執地扒在樹幹上,任憑秋風蕭瑟,它自獨立枝頭。


    看著上麵為數不多的長生果,荀膺負手而立。


    大約是氣候不太適應的緣故,這不死樹移栽過來雖然成活,但結出的果子卻一年不如一年。


    “快了,快了。”


    他喃喃道:“等新藥配好,老夫就將你付之一炬,看看傳說中的不死樹,是否真能做到長生不死。”


    荀膺一邊陰惻惻地笑著,一邊拂袖而去。


    走出禦花園的時候,剛好碰見耽誤了出宮時間的蕭暄一行人。


    他原本並不想打招唿,隻是下意識去看祝南星時,覺得她此刻走在蕭暄之後,龍波之前的位置,有些反常。


    “郡王爺不是先行一步,怎麽都這個時辰了才走到這裏?”


    聞言蕭暄也注意到從暗處走出來的荀膺,暗歎怎麽會在這裏遇到他。


    心中微動但神情並未透露一分,這個功夫走在最前麵帶路的宮人已經快步來到荀膺麵前,跪迴道。


    “見過荀相。”


    荀膺彎下腰,語氣森涼地問那宮人道。


    “從鴻臚殿出宮似乎並不應該走這裏,你是怎麽帶的路?”看書溂


    宮人聽得頭頂的質問聲,害怕地不敢抬頭,繼續伏地迴答。


    “迴...迴荀相,隻因路上南星公主腹中急痛,奴婢這才改路來到人少的宮中,為公主尋個方便。”


    “哦?是這樣?”


    大約彎的太久,荀膺手扶著側腰,這才慢慢直起身來。


    他越過麵前的蕭暄,將視線落在其身後的祝南星身上。


    “公主殿下身體不適,怎麽沒有傳太醫前來診治一下?”


    說著抬腳就要上前。


    蕭暄適時地擋住他邁過來的腳步。


    “荀相莫不是忘了,公主她自己就是醫術精湛的醫女,這點小問題就不勞太醫院費心了。”


    荀膺眯了眯眼睛。


    “公主現下是異邦的貴客,請太醫怎麽能算是勞煩呢,再說這是身處天朝的皇城中,要是身體真出現什麽問題,也不好跟這位苗人寨公交代。”看書喇


    於是對那跪著的宮人加重了語氣。


    “還用我說第二遍嗎?”


    宮人立刻連說了幾個“不用”,說話就要往太醫院跑。


    可是抬起腳來,看著還在現場的蕭暄等人。


    “隻是...”


    隻是將郡王等人就這麽留在宮中的甬路上真的可以麽?


    似乎是看出來宮人的為難,荀膺揮了揮手。


    “你且放心去,郡王爺這裏有本官相陪。”


    宮人得了允許,不敢再做停留,一溜煙往太醫院跑去。


    蕭暄看荀膺大概看出了什麽,這才不依不饒。


    餘光看向頭快低到鎖骨處的“祝南星”,身上不時有著不可查覺地顫抖。


    隻怕過不了多一會兒就會露餡。


    這麽會兒的功夫,隻要荀膺稍稍抬腳,有那麽個往祝南星跟前湊去的意思時,其身邊的侍女就會莫名緊張。


    他是個看人的老油條了,自然已經明白其中定然有什麽貓膩。


    “咳咳...”


    隻聽他清了清嗓音,對銀冠高戴的準新娘說道。


    “老臣一向崇敬南慕皇族,對各部落圖騰也略有研究,方才在大殿上沒有看清,不知可否再有幸一觀?”


    蕭暄麵不改色地向後遞去了一個眼色,一直作為喜娘跟在身邊的梔香,扶著準嫁娘的手,帶著她往宮牆的陰影裏湊去。


    “這恐怕不合適。”


    蕭暄神色一冷,攔住荀膺的腳步。


    “公主是本王未過門的妻子,適才在大殿之上,為了向聖上證明身份,實屬不得以才如此,如今荀相再次要求,豈不是不把本王放在眼裏?”


    荀膺嗤笑一聲。


    “郡王爺誤會了,老朽並非這個意思...”


    “管你是不是這個意思,我苗疆的公主,南慕皇族的紋騰,豈是你一個糟老頭子說看就能看的!”


    阿雅仗著當下自己人多,對方隻有荀膺一人,出言打斷他的話。


    反正當下是在你們天朝的皇宮內院,你還能公然對人怎麽樣不成?


    荀膺當即臉色變了變。


    “阿雅。”


    龍波明顯是這群人裏唱紅臉的角色,他阻止了阿雅的出言不遜,踏上一步來同荀膺解釋。


    “這位大人,隻有南慕皇族才擁有的卷草紋騰,平日裏痕跡皆無,隻有體溫達到一定的高度時才會顯現,適才見到公主殿下紋身確實無異,隻是眼下溫度驟降,即便是公主殿下和郡王爺不在意,您也不一定能觀察到那圖騰的樣子,何必傷了和氣呢...”


    阿雅唱白臉而不自知。


    “阿吉你對他那麽客氣幹什麽,當年就是他蕩平了南慕國門,要我說看圖騰是假,借機諷刺我們公主才是真!”


    “阿雅!”


    正在雙方爭執不下時,梔香扶著的準嫁娘輕咳了兩句。


    聲音雖然不大,但足夠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清。


    “荀相想研究,可將這個東西拿去。”


    說話的途中,梔香遞上來一副手帕,上麵正是此前祝南星臨摹小思兒後背上的卷草紋。


    荀膺看著舉到麵前的帕子,伸手去接也不是,不接好像也不是,正在躊躇之際,身邊跑過來一個宮婢,耳語了幾句如此這般之後,他當即收迴手。


    “既然是公主殿下的東西,老臣不敢私俱,府中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說罷,也不管眾人如何反應,抬腳離開。


    直到看著荀膺的身影走出甬路的轉角,幾人才長出一口氣。


    蕭暄將那方帕子仔細折好揣進了懷裏,看了一眼全身癱軟靠在宮牆喘息的銀冠女子。


    “將她扶起來,我們也該快些出宮去做準備了。”


    這位銀冠華服的女子,當然不是祝南星。


    此時真正的祝南星正在太後的寢宮中,凝神為皇帝診脈施針。


    太後看祝南星的眉頭一直緊皺著,等不及問道。


    “怎麽樣,我兒究竟是病,還是被人下了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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