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抬頭望向祝南星的時候,蕭暄頸間的日月蛟可沒有停下動作,張著大口就咬了下去。


    這時一道極細的破空聲傳來,日月蛟上一秒還要咬人,下一秒整條蛇都飛了出去,被根銀針釘在了不遠處,圈牲口的圍欄上。


    祝南星開口提醒他。


    “還在原地幹什麽,舍不得走啊!”


    蕭暄立刻反應過來,腳一蹬地,退出幾步開外,未弄清楚這女人的手段之前,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紫鳶見人就在自己眼前被救,頓時有些惱火。


    她本身是個用蠱的高手,而且做事不拘泥於手段。


    就像剛剛,人人都會以為她將用蠱術對付蕭暄時,她反而出手的是一條帶有劇毒的日月蛟蛇,讓人措手不及。


    這一點能被龍波她並不意外,但是被祝南星這個,甚至沒有出現過苗的鬥蠱名單上的人準確攔擊,卻是她不能理解的。


    也許是她身邊的阿雅告知的吧,


    紫鳶心裏這麽想。


    祝南星見蕭暄暫時脫離了那女子的攻擊範圍,頓時放下心來。


    她跟身邊的阿雅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放開腳步,朝著蟲群當中的女子繼續走著。


    尋常人在蟲少的時候都踮著腳尖,生怕被咬到。


    但是祝南星和阿雅卻大步流星,根本不在意腳下是否會踩到一隻兩隻。


    相反的是,地上即便偶爾有翻越屏障掉下來的蛇蟲,也對兩人避之不及,稍微靠近一點,就好像大難臨頭般扭頭就跑。


    有的甚至撞到屏障上,還會一個勁兒地吱吱亂叫。


    阿雅一邊走一邊小聲朝祝南星說。


    “我終於能理解當時跟你鬥蠱,蟲蟻全部後退的那種感覺有多爽了。”


    祝南星朝她眨眨眼睛:“更爽的還在後麵。”


    龍波見兩人過來,張口想問聖蟲的情況如何了,可奈何強敵還在當場,便隻能閉緊了嘴巴。


    從眼下毒蟲退避三舍的情況來看,似乎應該是好消息,於是暫且收了護身蠱化為的屏障。


    直到阿雅走到身邊,龍波發現她肩膀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已經被簡單滴處理過了。


    “沒事吧?”他開口詢問。


    阿雅大大咧咧:“小傷,等處理完麵前這個女人,再跟阿吉好好講講對抗聖蟲的時候我有多麽威猛!”


    說罷她衝祝南星一挑眉:“是吧?”


    祝南星明顯身上的傷痕更多,但大多更為細小,隱藏在衣衫的下麵,不容易被發現。


    她翻了個白眼:“啊對對對,既然這樣,你還是不要再靠近了,剩下的交給我。”


    阿雅跳著腳嚷:“那怎麽行?哪有師父上前戰鬥徒弟後邊觀戰的?”


    龍波驚訝的眼睛都快從眼眶子裏掉出來了。


    阿雅在當地可是出了名的寨霸,從來沒服過什麽人的,就連他這個當爹的,也沒有過這種殊榮。


    這種目空一切的小霸王,竟然拜了祝南星當師父?!


    不過隻有祝南星知道,阿雅想要跟她學的可並不是他阿吉認為的什麽蠱術。


    這都是後話。


    紫鳶被人無視也不氣也不惱,就這麽盯著兩人,等待著她們靠近。


    與方才蕭暄和步涼兩人上前鬥時掀起的驚濤駭浪不同,祝南星身邊跟著阿雅往前走,紫鳶在原地安靜地等待,氣氛一時間竟然詭異的和諧。


    紫鳶還是先開了口。


    “喲,這不是寨公的千金嘛,好久不見~”


    阿雅卻毫不客氣,往地下“呸”了一口。


    “別借機靠近乎,本小姐跟你,不熟!”


    祝南星問:“你認識她?”


    阿雅一副嫌惡的樣子:“認識,以前是我們寨子藥婆的女兒,為了煉蠱把她娘都給害了,這種臭蟲,我真想當從來都沒有認識過。”


    她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其實從方才的情形就能看出,紫鳶在蠱術方麵的造詣很高,尤其她竟然能驅使日月蛟這種毒性極強,堪稱蛇中之王的貨色,手段定然不簡單。


    紫鳶並不在意阿雅當著麵說自己的壞話。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來敘舊的,隻要你們老老實實不插手,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們任何一個人...不然的話,別怪我...”


    阿雅做出攻擊態勢:“就憑你?”


    說著將一隻小蟲反握在手,複又張開之際,手中小蟲沒了身影。


    反而是紫鳶麵前多了一條體大如盤的黑蠍子,尾巴高豎,舉著一對大鉗子黑風一般攻去。


    紫鳶隻是轉了轉手裏的竹笛,那快要紮在自己身上的尾針,就被一個從地上飛起的肉蟲給擋了去。


    阿雅對祝南星說:“快,先把你男人從蟲海裏帶出來。”


    祝南星點頭,剛邁開腳步,紫鳶冷哼。


    “嗬嗬,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說著竹笛在半空中畫了個圓,鋪天蓋地的蟲蛇如洪流一般撲向祝南星,瞬間淹沒了她的身影。


    “星兒!”


    眼看著步涼也要不顧一切地衝過去,阿雅當即攔住兩人。


    “先跟我走!”


    她話音剛落,趁著兩個和紫鳶都分神看向祝南星那邊時,自己反而跳到蟲子的中心,一手拽一個,欲將蕭暄和步涼提迴龍波應蒼的屏障之內。


    紫鳶心說不好,連忙重新組織起蟲牆去擋,可誰知剛要吹動竹笛,手上就是一疼,被一塊小石子將笛子打落。


    正奇怪是哪裏來的時候,就聽祝南星的聲音從蟲群中傳出。


    “我沒說你可以動了。”


    蕭暄從來沒想過,祝南星的聲音可以這麽冰冷刺骨。


    與步涼一樣,自從祝南星被蟲子圍住就膽寒心驚,生怕等到蟲群全部散去時,留下的僅有一具白骨。


    這個空檔的功夫,阿雅已經帶著兩人迴來,見兩人目光依然定在祝南星身上,胸有成竹地說。


    “哎呀行了,公主不急太監急,你們再仔細看看?”


    聽了阿雅的話,包括龍波應蒼在內的三個男人一齊朝蟲群看去。


    隻見一眾蟲蛇並沒有方才堆的那樣高了,露出祝南星那張白皙但傾城的麵孔。


    明顯剛剛這是兩人商量好的,祝南星看起來是要去救人,其實隻不過是吸引注意力的那個,一旦紫鳶去攻擊她,那麽剩下的阿雅負責救人。


    紫鳶開始毫不懷疑地就去攻擊祝南星,是因為通常吸引注意力的角色,都是戰力好的。


    阿雅是苗地數一數二的控蠱高手,難道這個女人竟然比龍波家的女兒還厲害?


    抱著這種想法,她再次讓蛇群一股腦地撲上去。


    誰知這次還沒等靠近,頓時從蟲牆處升起萬點金光,朝著外圍散開來。


    紫鳶一看立刻停住了腳步,並且阻止蟲群去擋。


    那金光就像是長了眼,專挑蟲蛇就撞了上去。


    所過之處,蟲蛇翻騰,滿地的不明顏色的液體和殘肢,不一會兒的功夫,紫鳶召喚出來的蟲群漸漸散去,隻見祝南星腳下伏著一隻通體覆有黃金鎧甲的蟲子。


    它盤成一圈,將祝南星很好地保護在了中間,使之即便被蟲群圍了這麽許久,依然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紫鳶狼狽的後退了足足有好幾丈遠,臉色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輕鬆,反而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


    “金蠶蠱,破甲...”


    龍波應蒼看著紫鳶那張臉逐漸變得鐵青,沒想到祝南星真的將聖蟲收服成了自己的本命蠱。


    而且還學會了蠱術裏麵最難,也是最不容易成的一招,破甲。


    阿雅得意揚揚的給蕭暄和步涼解釋。


    “這破甲顧名思義,就是無論你的蠱蟲再厲害,隻要被蠱鑽進肚子,也左右過不過一個死,不過這一招對蠱蟲的要求很高,至少也得是有表麵覆有硬甲的那種,不然走在人家的肚子裏沒出來,就權當美食被享用了。”


    偏偏南慕地宮皇陵中的金甲聖蟲通身鎧甲,縱然穿的是銅牆鐵壁也不在話下。


    阿雅一邊說,一邊又覺得有些不甘心,嘟囔著。


    “迴頭得讓她還我一隻厲害的蠱蟲才行。”


    這邊閑話家常,紫鳶那邊可謂是如臨大敵。


    主人讓她來滅口阿莎和抓人的時候,可沒告訴過她苗寨中有這麽一個用蠱的高手。


    “你到底是什麽人?”紫鳶問。


    祝南星轉了轉手腕,那條躺在腳邊懶洋洋的金色蟲子也動了起來。


    隻見它逐漸弓起身子,好像一條隨時發起攻擊的蛇,隻等待著祝南星一聲令下,就衝出去連蟲子帶人,撕個粉碎。


    聯想起阿莎現在的狀態,祝南星冷冷道。


    “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吧,是你自己主動給阿莎將蠱解了,還是我讓它幫你?”


    祝南星指指身側的金甲聖蟲。


    紫鳶深知這次的任務可能不那麽好完成了,於是收攏蟲群準備護著自己先撤。


    可她稍一有動作,就見那金甲聖蟲不見了,轉眼間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


    說實話,她還從沒有見過速度如此之快的蠱蟲。


    又見它的樣子除了小了些,跟傳說中南慕地宮的那個能吞吐毒霧的巨大聖蟲幾乎一模一樣。


    她心中升起一股駭然。


    “聖蟲...難道你是...南慕皇族遺脈?”


    黃金聖蟲的攻勢代替了祝南星的迴答。


    它先是卷著身子唿嘯而過,從蟲海中擠出一條路,衝到了紫鳶麵前,張口一股濃鬱的紅霧翩然而出,紫鳶避之不及被噴了個正著,登時滿臉血色皆無。


    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立刻起了一層水泡,隱約間能看到裏麵蠕動著的小蟲。


    她慘叫一聲,當即跪坐在地。


    祝南星此時也已經走到紫鳶麵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隨時擔心自己會全身潰爛的滋味不好受吧。”


    紫鳶看著祝南星,又見識了她馭蠱的手段,也不知嫉妒的是她絕世的容貌,還是血脈上的天賦。


    為了煉就今日的功夫,她不僅如阿雅所說,親手喂自己的阿娘吃下毒蠱,更是一度險些毀去了這張臉。


    若不是在奄奄一息之時遇到主人,恐怕這時已經沒有命在了。


    直到今天為止,依然需要每月都經受一遍煥顏蠱的嗜咬,將整張臉皮吃去,才能重新張一副新的出來。


    “你想怎麽樣?”


    紫鳶現在疼的連說話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可祝南星半分對她的同情都提不起來,隻覺得她是自作自受。


    “同樣的話,我不會再說第三次,解掉阿莎身上的蠱。”


    紫鳶笑得有些自怨自艾。


    “你都能使出破甲和類它兩種傳說中的禁術,還愁解不了她身上的蠱蟲?”


    祝南星也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能夠複製別人蠱蟲的方法,在蠱術中名為類它。


    她隻不過在來之前,先去了阿莎所在的竹樓,從她身上取下一隻蟲子放在金甲聖蟲的口中,想讓麵前的女子也嚐嚐被自己下的蠱術攻擊是什麽滋味,根本沒想到這竟然也是蠱術裏最高階的用法。


    “咳咳。”


    她清清嗓音:“我這是在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說罷當即提起紫鳶的衣領,將她整個人甩在聖蟲的背上,叫上剩下的幾人,往阿莎所在的竹樓走去。


    紫鳶自小就經受蠱蟲嗜咬,身體已然空虛,所以沒抗多久就動手吹響竹笛,將阿莎身上的蠱蟲引了出來。


    正待阿雅想伸手去捉,祝南星身邊的金甲聖蟲一低頭,將那蠱蟲當點心一般銜在口中。


    氣得阿雅直跺腳。


    “師父,快叫你這隻死蟲子把蠱給本小姐吐出來,我還想喂我的護身蠱呢!”


    可任她在身上又捶又打,聖蟲就是死不張口,反而一抻脖子,咕咚咽了下去,肥嘟嘟的臉上還露出一股滿足的神情。


    龍波見阿雅鬧騰地厲害,敲了敲她的頭讓其安靜。


    祝南星好歹是大夫,見蟲子已經出來了,立刻上前為阿莎清理創口。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阿莎除了臉上,四肢和軀幹幾乎都被纏了個結實,活像個大粽子一般。


    或許是她生命裏比較頑強的過,在祝南星處理完畢之後不久,竟然幽幽轉醒了過來。


    第一眼看到紫鳶的那一刻,她顯得有些激動。


    “是...他把我...接迴來了?”


    紫鳶隻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任務完成的如何,你心裏清楚,如今你已經是一枚棄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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