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祝南星睡得並不安穩。


    恍惚間,她好像又迴到了那處桃花盛開的島上。


    隻不過這一次上麵荒蕪破敗,而且沒有了桃花。


    連同小路盡頭的那棵大樹,都被一把大火燒了個精光,若不是有著之前的記憶,祝南星怎麽也不會想到這是同一個地方。


    由於沒有得到好好休息的緣故,當梔香去叫祝南星起身的時候,她覺得渾身格外的疲憊不堪,有一種被夢透支了全部精力的感受。


    她食不知味地對付完一頓早點,出門就看到雲珩已經搖著扇子,等候在一輛廂車旁邊。


    祝南星現在看到他就想起自己連同言子卿都被擺了一道的事實,快走了幾步一把將他手裏的扇子搶了下來。


    仔細看看竟然就是言子卿曾經用過的扇麵。


    雲珩剛想張嘴,祝南星將扇子一合,比在了他嘴邊。


    “哎,我知道雲大人要說什麽,好心好意等車接我嘛,那祝南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她當先把藥箱推進車裏,自己也一下子蹦上車。


    “既然如此我們趕快出發吧,不要讓各位大人也等太久了。”


    雲珩被搶了對白,沒明白過來之際就想跟上車來。


    誰知祝南星用扇柄將人推了出來。


    “我是個有夫之婦,又與雲大人男女有別,還是請您在車外麵落座吧。”


    緊接著她就反手關上了車門,剩下車夫看看我們院士大人,有點尷尬。


    “大人,這趕車位總共是兩個,您看...”


    雲珩這才反應過來祝南星這是在報複自己呢。


    “行,那本院士就親自給祝二小姐當一迴車夫。”


    誰知拿起馬鞭之時,就聽祝南星又說。


    “是言夫人。”


    車子一路疾馳,到了蕭氏墳地的時候已經接近晌午。


    幾位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們已經等候在當場,旁邊囚車裏的是言子卿和莫懷,一起等候聖駕到臨。


    雲珩見到言子卿目光掃過來,故意自己打開車門,讓其主意到同乘而來的祝南星。


    祝南星當然知道他有心為之,但隻是朝言子卿眨了眨眼睛,沒有理會雲珩伸出的手,自己跳下來。


    示意隻不過為了蹭個車而已。


    所謂的蕭氏墳地,不過是比亂葬崗好點的山坡上。


    一個個土包排列整齊但堆的並不高,隻有淺淺一層,連墓碑都沒有,隻是立了幾個木牌在前。


    想想也是,蕭氏一族背負著叛國罪名,怎麽可能立碑書寫平生事跡。


    就算不會被朝廷追責,也會被百姓將墳包踏平吧。


    祝南星不敢想象言子卿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去掩埋自己親人的屍骨,聽說很多骨骼都已經殘缺不全,連一副完整的屍骸都湊不齊。


    即便在這盛夏之際,靠近都能感受到一陣陣陰涼,不時迴旋起的風卷著沙土,一如亡魂在低低哭訴自己的冤屈。


    祝南星走到近前,在不確定蕭肅是否被下毒才簽下叛國罪狀的當下,不顧是否會被降罪,不顧諸位大人的眼光,恭恭敬敬地正跪在地,叩頭三拜。


    言子卿見此眼圈有些紅。


    這個女人無形中透露出的溫柔與堅韌,是最能蠱惑人心的良藥。


    “聖上駕到~”


    在宮人的傳達聲中,皇帝的駕輦終於到來。


    他穩坐在宮人搬好的椅子上後,就揮手道。


    “速速開始驗吧。”


    等到差役和侍衛逐漸將墳塋挖開,一具具顏色不一的屍骨出現在眾人眼前。


    祝南星整理好思路,先從被梟首的屍體開始,逐一查驗。


    “此間屍骨共計二十有三,其中頭頸處有明顯斷裂者十三,為梟首刑;喉骨斷裂者七,為自縊刑;另有無明顯外傷者二和年長者一,待繼續查驗...”


    祝南星將所有屍首大致過了一遍,就覺得腰已經快直不起來了。


    將善後工作交給大理寺的老仵作之後,來在了一具已經遺失了胸骨的屍首麵前,上麵肉眼可見地留有在削去皮肉時,小刀刮在骨頭上的印記,還有野狗啃食過的痕跡。


    從性別和骨齡上來看,這就是當年統領西涼軍,將蒙韃拒於邊境之外,威震一方的鎮西將軍,蕭肅。


    祝南星心中悲涼一片。


    她在眾人麵前,從袖口拿出三道香點燃,插在了已經掘好的一處地坑邊。


    方才祝南星當中拜祭就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現在又點香,不免招來一兩句閑言碎語。


    “現在蕭肅是不是被人下毒還說不好,你這女子當眾祭奠是恭然對聖上不敬。”


    祝南星頭也沒抬,繼續用清水洗淨蕭肅的屍骨。


    “這位大人莫不是眼神不好,我哪裏有過對聖上不敬,又公然祭奠了?”


    說話的那個官員留著兩撇小胡子,聽聞祝南星的話,吹胡子瞪眼的。


    “你這女子還敢抵賴,我們在場這麽多眼睛,都看到你來時就叩拜這些墳包,現在又插香在側,不是祭奠,難道是想跟屍骨拜把子啊?”


    祝南星用麻繩穿骨定形,又用簟子盛定,手上動作不停,嘴上也不耽誤懟人。


    “科班的仵作進門前都要拜祖師爺的,民女隻是通曉醫理,連日來擔了不少驗屍的活計,不想三弊五缺的麻煩事找上門,這叩拜就相當於自報家門,自然是免不了的...”


    八字胡一臉我就看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神情。


    “那點香呢?不能也是為了忌諱吧。”


    祝南星點起柴,順勢從袖子中又摸出一小節同樣的香來。


    “我這並非普通的供香,而是特製能祛除腐臭的沉香,點上是為了能更好的從屍體上得到是否毒變的線索。”


    八字胡不屑一顧,欲上前來查驗祝南星手裏的香。


    “一派胡言,本官從來就沒聽說過這種驗法的。”


    “大人這就不懂了。”祝南星立刻將香收迴袖子裏。


    “驗屍也分望聞問切,有時候味道也是查驗是否中毒的方法之一,已經化為白骨的屍骸,又被土掩埋了數年之久,那味道能好到哪去?”


    祝南星說著,故意朝著八字胡的方向抖了抖蓋屍身的布單,瞬間一股惡臭迎麵而來,嗆得那人臉都青了。


    要是沒皇帝在場,保不齊八字胡都得吐出來。


    “你..咳咳咳...你...”


    祝南星繼續說。


    “大人若是不信,盡管上來再聞一聞就是了。”


    八字胡擺擺手:“不必了,你快些驗,莫要叫聖上久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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