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伸手免了他的日常禮節,詢問道。


    “荀相近日來身體可康健了?”


    荀膺恭敬作答。


    “已無大礙,讓聖上掛懷了。”


    皇帝一邊客氣一邊說道:“荀相若是還有不適,就讓人去告訴雲珩。”


    荀膺拱手:“臣那是老毛病了,不敢勞煩宮裏的院士大人。”


    說著,他的目光放在了祝南星身上。


    “再說這錦城也不是沒有醫館,比如祝家二小姐的迴春堂,老朽近日就常光顧。”


    都說荀膺為人謙和有禮,可祝南星卻明顯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壓迫感,不自覺地就逃避與之相對時的目光。


    太子就剛才荀膺提出的問題進行詢問。


    “荀相剛剛所說,是覺得這小小的夜衛巫統領,就有膽敢陷害本宮之心咯?”


    荀膺迴答。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老臣隻是覺得這暗衛隻聽皇家禦令,您非要說此人背後另有指使,莫不是在說聖上也與此事有關?”


    太子啞然,當即跪拜在地。


    “父皇明鑒,兒臣絕無此意。”


    皇帝又問荀膺:“那依荀相之意又當如何?”


    荀膺意味深長地看看莫懷:“畢竟涉及皇族家事,老臣以為,即便要審,這人也不能在大理寺的公堂上,應該交還暗衛密審才是。”


    此話一出,公堂之上略有微詞。


    “這怎麽行啊?”


    暗衛密審就意味著,與案情有關的一切,不必公開信息。


    這對一直想要靠這次行動,瓦解丞相一派的太子方明顯不利。


    “怎麽不行?”


    荀膺如勾子般的目光巡視了當場一圈。


    “暗衛乃是朝廷機要部門,在大理寺公審豈不是置皇家顏麵於不顧?”


    太子臉色有些難看。


    “荀相這是何意,莫非是想包庇這預謀叛國和殺害本宮之人?”


    荀膺反唇相譏:“他莫懷早就已經是一衛之統領,除了聖上還有何人能命令其辦事不成?”


    太子意有所指:“怎麽沒有,比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啊。”


    “放肆!”


    皇帝受夠了他們在公堂之上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矯情,出言打斷。


    祝南星在一旁聽了許久,朝堂之上的波雲詭譎可見一斑,看著莫懷一言不發心裏不是個滋味。


    雲珩似乎是對出現這樣的情況早有預料,憋了很久的大招已經準備就緒。


    隻見他暗自向身後的人遞了個眼神。


    那人會意,從朝臣分列兩邊的隊伍之中踏前一步出來。.qqxsΠéw


    “聖上,荀相是因為案件涉及皇家機要,才覺得交由暗衛密審的好,但是微臣這裏,還有另一樁案件,需要莫統領協助調查。”


    皇帝見出來的事刑部的侍郎周大人。


    “周卿請說。”


    刑部侍郎大人俯身跪地:“微臣鬥膽,翻閱了七年前的鎮西將軍蕭肅叛國一案,發現諸多疑點,似也與莫統領有關,懇請聖上重啟調查。”


    語畢,別說諸位大臣和皇帝,就連祝南星和言子卿,腦海中都“嗡”一下子。


    皇帝的臉色眼見著開始難看起來。


    “你說什麽?”


    荀膺問著,餘光卻在留意著公堂上那個明黃人影的表情。


    周侍郎跟抱了必死的決心似的,又大聲宣讀了一遍。


    “微臣鬥膽,懇請聖上就疑點重啟叛國案的調查!”


    “蕭肅叛國之事已經定案,周大人如今再說發現了疑點,是否有些不妥?”


    荀膺臉上陰晴不定,可周侍郎熟視無睹。


    “微臣身為刑部侍郎,隻會覺得案件有冤錯是謂不妥。”


    “你?!”


    荀膺胸中有了怒意。


    “即便如此,你隻是刑部一個侍郎,既無原告,何以資格來談重啟叛國一案?”


    雲珩卻在周侍郎迴複之前,頭一個站了出來。


    “周大人你這就不對了,蕭將軍的獨子尚在現場,怎麽輪得到你來發聲呢?您說對吧,蕭家公子?”


    七年前那樁案件已經將蕭氏一門屠殺殆盡,諸位官員無不驚駭。


    蕭家公子?!是誰?


    祝南星杏眼圓睜,順著雲珩的目光,落在了許久都不曾出聲的言子卿身上。


    連日來的震驚快要將她的精神線拉垮,可是都不足以同這個消息帶給自己的震撼巨大。


    她的夫君,不僅僅是名震江湖的蟬衣閣閣主,竟然還是七年前受那場嘩變影響,而被滅了滿門的蕭氏後人,蕭暄!?


    難怪他能那麽準確地捕捉蒙韃人的動向以擊退。


    難怪他聽見暗衛兩個字就神情落寞。


    難怪他身為太子先生,卻不想入朝為官。


    在場人的驚詫和雲珩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包括皇帝會不會因此而降罪自己,言子卿統統沒有放在眼裏。


    目光在影響祝南星之時,才有了片刻的膽怯。


    如果說之前她也隱藏了賞金獵人的身份,自己多少能跟她扯平,可是眼下當眾被揭開是蕭肅的獨子,不知道她會作何感想。


    荀膺臉上雖有震驚,但馬上就平複下來。


    他看著皇帝從座位上走下來,到了言子卿的麵前,話卻是問向雲珩的。


    “你所言當真?有何憑證?”


    雲珩此前已經做好了功課,開口侃侃而出。


    “我曾聽人說當年西涼軍鎮守蒙韃邊境,蕭肅的獨子蕭暄年僅十一就掛帥領兵,途中曾經被蒙韃人擒獲,鞭笞受盡在其背部留下不少傷疤,被救出後還曾經受到當今聖上的接見,表彰其小小年紀就有英雄氣概,這是我們都知道的。”


    朝臣們聽聞互相點了點頭。


    雲珩說完亦走到言子卿的麵前。


    “不知先生可否退下衣衫,讓我們看一看後背上的傷痕呢?”


    言子卿慢慢在祝南星的注視下,漸漸解開衣衫。


    道道鞭笞的痕跡,混雜著一些刀傷劍傷,那是祝南星每看一次都會替他痛一次的地方。


    之前他給出的解釋是練馬之時,不慎被樹枝劃傷。


    祝南星眸子裏水光一現,就聽雲珩對自己說道。


    “可否請祝二小姐當眾驗證,言先生後背上的傷痕究竟有多少是鞭笞留下的舊傷?”


    他就要祝南星親眼確定後心如刀絞,以後才能對言子卿的隱瞞和利用時時不能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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