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監牢就坐落在皇城之外,在錦城中也算是繁華地段。


    牆外陽光明媚,牢裏腐臭發黴,沒有經曆過牢獄的人們無法想象,僅僅一牆之隔,環境相差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潮濕陰暗的地牢中,冰冷刺骨沒有一絲生氣,細窄密閉的牢房鐵門縫隙處,連一隻手臂都伸不出,四周高聳的牆壁上麵斑斑駁駁,潮臭味道四溢嗆鼻,如同絕望的氣息直達人的四肢百骸,好像頭頂時刻拉扯著一根快要斷了的神經。


    言子卿盤腿坐在一邊的稻草上,即便在如此不堪的環境中,仍然能感受他的從容與鎮定。


    身上的袍子有些破損,血痕般般,看來是經過了一番審問。


    遠處的牢門作響,腳步聲慢慢向自己這間靠近。


    他半抬起眼睛,見是一個眼生的獄卒,越過前麵鬼哭狼嚎的聲音,打開牢門將飯菜依次放在了桌上。


    “言子卿,想通了沒有?好酒好肉在這裏放著,隻要說出你為什麽勾結蒙韃暗害太子就能吃,我要是你,才不會受這皮肉之苦,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你說你堅持個什麽勁呢?”


    言子卿閉上眼睛。


    “大理寺什麽時候這般沒有規矩,一個沒品階的獄卒也能審訊太子身邊的人。”


    獄卒“嘿呀”一聲,似乎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


    “太子?嗬嗬...”他的笑聲在這陰臭的牢房中尤為恐怖瘮人。


    “太子現在在哪呢?嗯?”獄卒湊近他:“你也就是個布衣白丁,投入大理寺不過是因為你所犯之罪與皇族有關,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說著,他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捏了幾顆桌上的花生米往嘴裏送去,連腰間的令牌露在外邊也全然不知。


    “即便是太子還在,他連自身都難保,還有功夫搭理你?別開玩笑了,依我說啊,這裏有酒有菜,咱們一邊吃著喝著,把活幹了就完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獄卒的腰牌與大理寺的不同,言子卿當然沒有放過這個細節,隻是看在眼中不點破說明。


    “案情尚未詢問清楚,就私自定罪,閣下怕是沒有這麽大的權利吧。”


    獄卒聽了笑笑:“這你就不必管了,要怪就怪自己太自負,沒那個本事卻非要攬這個差事。”


    說罷他滿倒了一杯酒,品得嘖嘖出聲。


    “想當年這牢裏還關過一個硬骨頭,到最後怎麽樣?該招還不是也招了。”


    言子卿本來一直麵無表情,沒想到這句話說完,身子不可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獄卒隻顧著飲酒說話,不曾留意言子卿如此細微的動作,而後似乎不滿意隻有自己喝,也端了一杯到言子卿麵前。qqxsnew


    “行了,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你要被抽成爛魚我也攔不住,這杯酒權當我來送過你,請吧這位先生。”


    言子卿冷眼瞧著他,竟破天荒地接過他手中的酒盅。


    獄卒見或許是自己的勸誡有了作用,雙眼神采奕奕地盯著言子卿的動作。


    就在這時,牢門又是一陣響動,獄卒生怕自己被人發現一樣,忙站起身來,連言子卿是否飲下那杯酒都沒功夫確認,灰溜溜地鎖上門離開。


    言子卿將一切都看在眼中,動作也是慢條斯理,等待聲音平靜下來,瞥了一眼角落的陰影處,才幽幽出聲。


    “閣下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一敘?”


    角落中有一團影子動了動,隨之閃出個人來。


    不是別人,正是祝南星等了半天都不見人的夜衛巫統領,莫懷。


    “若你不迴來,該還有一線生機。”


    莫懷的臉依舊冷硬,連說出的話都帶了一絲陰寒的味道。


    “果真是暗衛...”言子卿抬眼看了看來人腰間的鷹頭腰扣:“你可是來確認我有沒有飲下那杯毒酒的?”


    說著將端著酒盅的手一翻,裏麵的瓊漿玉露就灑落在地牢陰濕的地上。


    莫懷不置可否地看著言子卿熟悉地操作著酒壺的暗格,斟滿一杯端在手上,仰頭一飲而盡。


    “酒是好酒,隻是閣下不知同樣的套路隻能用一次的道理麽?”


    莫懷一半的身子還在陰影中,陰陽兩副臉孔看起來有些詭譎:“你的樣子看起來倒有些麵熟。”


    言子卿不知不覺中已經捏緊了拳頭。


    “看來閣下不光好手段,也有一副好記性。”


    如此一說,莫懷幾乎已經確定了自己猜得沒錯。


    “你是鎮西將軍蕭肅之子,蕭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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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你說言子卿竟然是多年前那個叛國之將蕭肅的兒子?!”


    雲府後園中,太後聽了雲珩的猜測,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反應。


    雲珩卻一臉十分中有八分可信的樣子。


    “當年叛國案後,蕭家一門斬首於錦都,屍體僅用草席卷了棄於城郊,由於無人收斂以至於爭相被野狗撲食,幾乎沒有完整的屍骨留存。”


    “加上蕭肅當年認罪認得不明不白,坊間有傳聞說蕭家冤枉,所以亡靈在棄屍之地盤旋不去晝夜號哭,人們就將那個地方起名為將哭塚,常常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屍體、死去的嬰孩兒甚至死貓死狗也扔在此處,慢慢就形成了亂葬崗。”


    雲珩慢慢解釋著,就怕有所遺漏。


    “原本時間久遠人們也就將當年的事漸漸忘卻了,可近一年時間裏卻頻出鬧鬼的消息,有的說看到屍體自己從墳墓中爬出來,有的人說半夜路過能看到有鬼坐著數自己的骨頭,反正奇怪的事層出不窮。”


    太後也有印象,當時還聽雲珩當怪事趣聞提到過,於是點點頭,繼續聽雲珩說著前因後果。


    “侄兒當時還派人去查驗過,確實有一些刨過的土坑,而且幾年以上的沉屍消失不見,於是猜測有人在尋找蕭氏一門的骸骨,而那時正是這位言先生,剛剛在錦城嶄露頭角的時候。”


    太後覺得這個說法證據不足。


    “可當年蕭家上上下下二十餘口都登記在冊,監斬要一一對照不可能還有漏網之魚,何況還是蕭肅的獨子,怎麽可能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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