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考慮一下了嗎?”

    手底下離婚協議書的紙質很好,被他的手按出一個又一個的折痕,四少握著筆,抬頭看坐在桌對麵的烏那拉。

    烏那拉搖頭。

    四少落筆,流暢的簽下自己的名字,神色冷漠的一氣嗬成,如同在簽一份尋常的商業文件。原本就知道無可挽迴的,可是終究還是不死心的問了這麽一句。她從來是個意誌堅定的人,愛上他的時候,可以用幾年的時間在大清一路過關斬將來到他身邊,可是要離開的時候,他也同樣留不住。

    “我還有事情,先走了。有什麽需要可以打電話給我。”四少將文件交給律師,向烏那拉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一路疾行,從泊車小弟手裏接了車,坐進車裏,四少才唿出一口氣來,伏在方向盤上大口的喘息。心裏有什麽壓抑不住的東西拚命的想要鑽出來,一陣一陣的抽痛。

    就這樣,結束了。幾年的夫妻感情,他這輩子唯一深愛的女人。

    看了一眼車窗外,她跟律師從飯店裏走出來,正站在飯店門口話別。

    四少支起身子,發動汽車離開。

    四處兜兜逛逛了一個多小時,終於還是拐迴了公司。

    自從結婚了以後,他們就搬迴了艾家主宅去住,房子太大了,但是有她在,從不顯得空曠。如今剩下他一個人,無論如何是不想再住在哪裏了。

    打電話給主宅的管家,讓人把他的行李收拾收拾,搬到以前的幾年前他住的房產裏去。

    吩咐完搬家的事情,四少整理好情緒,進了公司。

    出電梯的時候碰到十四。

    十四有些詫異的看了看表,“四哥這麽快就迴來了?”

    四少淡淡瞥了他一眼,“這種事情應該很久嗎?”

    “四哥,這個時侯你哪怕不做最後的挽留,也該跟四嫂說說心裏話啊。”十四感覺到四少的冷氣壓,語氣裏卻不怕死的帶了些責怪。

    四少沉默了片刻,轉身進了辦公室。心裏話?他想說對不起我還欠你的蜜月沒有陪你一起,想說對不起我還愛著你,想說為什麽你說要陪我一生一世卻留下我一個人,想說沒了你我今後生活還有什麽樂趣……

    可是,既然已經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他們,已經離婚了啊。

    四少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覺得自己在這一瞬間變得蒼老。仿佛這一生已經就此到了盡頭。

    此生雖長,再無悲喜。

    大清集團的員工,尤其是總裁秘書室的姐妹們,提心吊膽了一個多月,漸漸的也就放鬆下來。

    四少很正常,正常的幾乎有些過分了。

    沒有遷怒,沒有加大工作量,甚至有一個婚期將至的秘書助理戰戰兢兢去找他批假的時候,他還破天荒的微笑著給予祝福。

    有人稱之為暴風雨前的平靜,但是那暴風雨始終沒有下來。

    四少每天準時上班,準時下班,偶爾加班。中午會有艾家主宅的人送來做好的午餐,晚上如果沒有應酬的話,他會在大清附近他常去的那家西餐館吃飯。生活規律的仿佛像一個時鍾。

    那個讓他傷心的女人仿佛從未在他生命裏出現過。

    時間久了,四少也覺得恍惚。懷疑那相依相伴的幾年,那個讓他刻骨銘心的女人,隻是他的幻覺。

    就這樣過了半年,在大家覺得警報解除,徹底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烏那拉打來電話了。

    那天正巧四少有個很重要的會議在開,手機放在了助理秘書那裏。

    當助理秘書看到屏幕上閃爍的“老婆”兩個字時,秘書小姐愣了片刻才明白是誰,然後心跳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裏,問左右的姐妹們,“四少夫……呃,烏那拉烏小姐打來電話,怎麽辦怎麽辦?”

    “趕快接啊!”

    “接個頭,趕快送去給四少。”

    左右立刻炸開了,七嘴八舌的出主意。

    秘書小姐拿著不斷震動的手機,以百米賽跑的速度狂奔到電梯那裏,去會議室。

    “笨啊,你跑到的時候電話早就掛掉了。”有人在後麵喊。

    秘書小姐進退兩難,看著電梯上那遙遠的樓層數字,終於一咬牙把電話接了。

    “你好,四少正在開會,我是秘書小鄭。”秘書小姐喘著氣一口氣說下來,生怕產生什麽誤會,“您稍等,我馬上讓四少接電話。”

    “哦,你好。”烏那拉似乎愣了一下,“不用了,請你轉告四少,我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要找他談,不知道他周六的晚上有沒有時間,我請他吃晚飯。你在周五之前答複我就可以。到時候我再確定地點。”

    “當然有時間!”秘書小姐確定的斬釘截鐵,她覺得她見證了一個偉大的時刻。

    烏那拉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樣不經老板允許就確定行程的事情太過莽撞,但是卻什麽也沒說。她已經沒有資格去提點這些秘書了。

    “好的,到時候我給你電話確認地點。”

    在四少迴來之前就有人預言,說小鄭這次接了本來由四少來接的電話,一定要倒黴了。

    果然四少迴來聽了事情經過以後就沒給她好臉色看。

    找理由訓完小秘書以後,四少迴到辦公室,忽然覺得心浮氣躁。

    她一貫行事低調,離婚以後也沒有再出來工作。這段時間,幾乎聽不到她的半點消息。

    現在她突然找他,是有什麽事?

    好事還是壞事?

    她遇到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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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念他了?

    還是,她願意迴頭了?

    隱約,覺得最後一個可能性不大。卻抑製不住去期待。

    於是四少這幾天有些矛盾,一會兒想給烏那拉打電話問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一會兒又覺得還是遵從她的意思,到約定時間再揭開謎底。

    一會兒期待時間快一點過完,一會兒又擔心會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到了周五的時候,四少又開始想自己應該穿什麽。

    烏那拉定的那個地方並不算太正式,穿正裝不太合適,但是穿的太隨便也不好。

    四少難得的,就這個問題諮詢了小鄭。

    小鄭愣了半天,在四少等待的目光中才吞吞吐吐的迴答,“四少,你的衣服有什麽不同的款式嗎?”

    從她當上四少的秘書,就沒見四少有什麽別的穿著,一水兒的黑西裝白襯衣,偶爾領帶的花色會變一下而已。

    加班加的痛苦的時候,她會在心裏暗暗的把四少稱為——那個批發了一櫃子黑西裝白襯衣的男人。如今這種說法,實在是很委婉了。

    可是四少顯然很不滿意,再一次給了她一個冷臉之後,把她打發出去了。

    小鄭無聲的悲憤,你們夫妻吵架,關我什麽事啊!

    不管是期待還是擔心,周六終於還是到來了。

    見麵烏那拉第一句話就讓四少的心沉入穀底,“有些事情我覺得還是我親口來跟你說比較合適。我,要結婚了。”

    之後她說了什麽,四少再也迴想不起來。

    他們這個年紀,而且又是豪門子弟,離了婚一輩子不再婚的可能性很小。

    可是,即使離婚了,他也沒想過她有一天會屬於另一個男人。

    她一直是跟在他身後的,為他著想的,以他為中心的。

    在他還站在原地的時候,她卻已經轉身離開。

    他隻記得最後他說:“祝你幸福。”

    真心的。

    他的妻子,他深愛的女人,直到如今他仍然想要過一輩子的女人。哪怕隻是想一想她會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就心如刀割。

    可是,如果真的已經結束,如果真的無可挽迴,如果真的此生無緣,那麽他仍然是希望她能夠幸福的。哪怕她就此忘記他。

    四少失眠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按時去上班了。

    關注此事的小鄭一直偷偷觀察四少,妄圖從中看出老板與前老板娘之間複合的端倪。

    可是當四少把她叫進辦公室讓她定餐廳以及給某名門淑嬡打電話約時間的時候,她徹底的失望了。

    從此以後,四少的行程裏加了一樣,每周三周六與那位名門淑嬡共進晚餐。

    四少一向是公眾人物,那位名門淑嬡在社交界也常出風頭。

    兩人熱戀的消息被炒的沸沸揚揚。

    一個月後,在一次時尚派對上,那位名門淑嬡露出口風,她即將嫁入艾家。

    之後沒過多久,烏那拉也傳出婚訊。

    新歡舊愛大對比,很多人都覺得四少對這位新歡比對舊愛要好得多。

    在四少跟烏那拉最熱戀的時候,四少也從沒能做到過每周跟她約會兩次。甚至,在他們認識,到離婚,漫長的時間裏,他們可以成為約會的行動也少得可憐。

    之前對他們離婚的理由眾說紛紜,沒有一個定論,但是從離婚後四少比烏那拉先傳婚訊的行為來看,恐怕是四少甩了烏那拉。

    烏家知情的小輩對四少用這樣的行為掩飾自己被甩的事實而感到非常不忿,跑去慫恿烏思道站出來澄清。

    烏思道把他們幾個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那些紈絝子弟滿腦子都是麵子裏子的問題,卻不懂到了四少和烏那拉這樣的身份,道義上的虧欠會是很沉重的包袱。

    四少先傳婚訊,那麽烏那拉在那段婚姻裏就成了弱者,今後有什麽事情,在輿論上便能得到支持。

    周三那天四少照例跟那位名門淑嬡約會。

    在極有氣氛的餐廳,以標準的用餐禮儀。

    在這樣地方的好處是不用講太多的話,偶爾的跑神也不會被發現。

    “你怎麽總是這麽忙啊。”那位名門淑嬡嬌嗔著低聲抱怨,“我朋友出去玩的時候,總是不見我帶著你一起。這周末巴黎有時裝會,我的朋友都是跟男朋友一起去的啊。”

    “抱歉,公司真的很忙。”四少專注的看著手裏的紅酒,淡淡的說:“你自己玩的開心,想買什麽可以把賬單寄給我。”

    她仍然抱怨,不過眉目間帶了些喜色。

    她跟烏那拉很不同,她愛打扮,愛漂亮,愛熱鬧。會對他提這樣那樣的要求。當然,如果他滿足不了她的那些要求也沒關係,隻要肯給她買東西,她就會很高興。

    倒也說不上是貪財膚淺,隻是在她看來,這便是疼愛的一種表示了。她要的東西很明確,所以很好哄。

    而烏那拉從來不問他要求什麽,所以他也不知道他可以給她什麽。

    發現他的走神,這位名門淑嬡有些不開心,扯著他的袖子磨著他要他答應陪她去巴黎。

    他看到轉角一抹熟悉的身影,隱隱覺得不耐煩,“我希望你可以有些分寸。”

    這位名門淑嬡圓睜著眼睛,要哭不哭的樣子。

    四少忽然沒有心情應付,叫來侍者結賬離開。

    “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名門淑嬡的妝被眼淚弄花。

    四少迴頭冷冷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轉過轉角,趕了幾步,果然在前麵看到那個熟悉的人。

    “真巧,跟朋友一起來嗎?”四少扯了扯嘴角,心底帶著歡悅又悲哀。最愛的人,如今也隻能如同陌路一般說著最客氣的話。

    “嗯。”烏那拉點了點頭,“剛才看到你了,但是覺得不方便打擾就沒過去打招唿。”

    “我送你迴家吧?”四少看她穿著大衣,似乎是要離開的樣子。

    烏那拉微笑搖頭,溫柔的拒人於千裏之外,“不必了,我自己開車來的。你先走吧,我去趟洗手間。”

    “路上小心。”四少隻能選擇紳士的離開。

    這一天注定是倒黴的一天,當車子拋錨到路邊的時候,四少心情真是惡劣到了極點。

    打電話給拖車公司,然後四少把車子扔在路邊,決定走走吹吹風。

    當他走到橋邊,看到那輛熟悉的車時,終於相信否極泰來這個成語還是有幾分真實性的。

    他走上前準備敲車窗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卻意外的看到伏在方向盤上痛哭的女人。

    於是動作急切了起來,“那那,你怎麽了?”

    烏那拉驚訝的看著車外的他,慢慢的開了車門放他進來。

    四少的神色告訴她,如果她不解釋清楚,後果會很嚴重。

    “我隻是,隻是……”烏那拉歎了口氣,放棄找借口,伸手抱住四少,把頭埋在他的肩上,“隻是很難過。”

    四少和那個名門淑嬡的曝光率一向很高,幾乎一舉一動都有媒體關注。那個名門淑嬡似乎也很樂於被媒體采訪。所以烏那拉雖然第一次親眼看到他們在一起,但是感謝媒體,使她對於他們這段時間的交往進展十分了解。

    不是吃醋,不是嫉妒,而是看著曾經自己愛若珍寶的男人,被別的並不怎麽好的女人抱怨著,帶著點下嫁的驕傲,甚至還對媒體數落他諸多的缺點。

    這種感覺,真是恨不得衝出去把那女人扔到一邊。

    四少似乎懂了她的意思,抱緊她,長長的歎息,“那那,我不愛她。”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化作虛無,唯一真實的就是彼此相擁的懷抱,四少覺得自己願意就此沉淪到死。

    絕望仿佛火在燒,他們是有苦衷的,他們隻能離婚,四少努力的去想,他記得他是知道原因的,如此重要的原因,卻怎樣也想不起來。

    他們都是理性克製的人,從那天以後,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他們都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各自嫁娶,相忘於天涯。

    任那些不相幹的人把新歡舊愛炒的沸沸揚揚。

    仿佛從來沒愛過對方,仿佛早已忘記對方。

    可是四少覺得,他早已在那一晚死去,活下來的隻是軀殼而已。

    當四少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渾身都是冷汗。

    繃緊的肌肉在察覺身邊人舒緩而熟悉的唿吸時慢慢放鬆。

    他側頭借著暗淡的天光看著她。她以前睡姿很不好,可是結婚這麽多年以後卻漸漸改了很多,雖然達不到標準的睡姿一動不動,卻也不會像以前那樣一睡著就把被子卷的亂七八糟了。

    她的睫毛很長,臉上帶著沉睡的紅暈,雖然已經三十多歲的人了,皮膚依然很好,光滑的像是瓷器。

    四少忽然有些不真實感,伸手抱住溫熱的身體時,緩緩的舒了口氣。

    幸好,隻是噩夢而已。

    烏那拉被他吵醒,迷糊著去摸鬧鍾,“還早啊。”

    四少親了她一下,“嗯,還早,你睡。”

    “唔。”烏那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四少伸手把鬧鍾的時間調慢了,然後發短信給十三,“我今天請假不去了,勿擾。”

    關機。

    好吧,四少決定,從今天起,他開始有陪老婆睡懶覺的習慣了。

    ※※※※※※※※※※※※※※※※※※※※

    應大家的要求,寫一個關於四少的離婚番外。本來想要寫成惡搞的艾家所有人都要鬧離婚,但是想了幾天,沒想出來,淚……。所以,這個版本是有點小虐的版本哦。至於離婚的原因,大家自行想象吧,在我看來,哪怕天塌地陷,四少和烏那拉也不會離婚的,所以也就不費心去幫他們想理由了,大家隻要知道,他們,要離婚了。

    其實這個放在十三的文後麵不太合適,但是四少的文v了,所以就放在這裏了。

    另外,開了個古代的武俠穿越坑大家有興趣可以去捧捧場啊

    我們是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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