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會變的,這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金山海灘邊上,我和陸牧北坐在髒兮兮的礁石上,迎麵的熱風黏黏膩膩的吹來,讓人的心一陣煩躁。夜晚的海麵漆黑如墨,翻滾著白日裏看不見的陰謀和冷冽。

    陸牧北和我賭顧念城愛上了許曉曼,並且醉情於情色,無肉不歡。而我對於他自以為是的論調非常的鄙夷,我和顧念城相識九年在一起七年,他是什麽秉性我還不了解麽?因此便毫不猶豫的跟他打了賭。

    顧念城跟我表白是在高二,一封淡藍色的情書,帶著橘子香水的氣味。此後他每天下晚自習都堅持送我迴家,隔著十米遠的距離,不靠近也從不缺席。直到半年後我轉過頭對他說:“我肚子有點餓了,你要不要陪我去吃東西?”他才紅著臉跑到了我身邊,從此便與我肩並著肩,再沒分開過。

    我們在同學們的起哄聲和大唿小叫聲中度過了高三。無論我們倆誰被老師叫起來迴答問題,班裏同學便會對著另一個捂嘴偷笑,而每一節體育課的課後,一身臭汗的顧念城都會將一罐百事可樂放在我的桌上。從此以後,可樂我們倆都隻喝百事這個牌子的。

    我們早戀的事情是家裏人先發現的,不過隻要不影響成績,他們樂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媽和顧媽媽是市局裏的同事,爸爸和顧爸爸也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因此我們倆便是他們心中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的一對兒。但我卻不喜歡家人過多幹涉我們的感情問題,大學誌願放棄了北方的高校,毅然決然的便來了上海,當然,顧念城婦唱夫隨。

    當我們站在那座百年名校的門口自拍合影的時候,顧念城才第一次伸手抱了我,他親了我,夏日的陽光明媚燦爛,至今仍然照耀在我的心底。

    大二有一段時間,顧念城特別粘我,除了晚上迴宿舍睡覺之外,連午休都要拽著我去圖書館睡。問其緣由才知道,他們經濟係的係花對外揚言要追他,情書禮物轟炸而來,他便隻能天天拉著我招搖過市。

    “我要讓全校人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她叫林兮然,並且我很愛她!”

    我心裏特別感動,嘴上卻不饒人:“你們這係花也太老土了,現在誰還寫情書啊,都是微信直接約的。她沒給你打電話約過你?”

    “沒有,在她跟別人說對我有意思之後我就悄悄把她拉黑了。”

    我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道:“你說說咱們倆,從高中到大學身邊一直都是彼此,連被人追和追人的感覺都沒有權利享受了……一大損失啊!”

    我本來隻是開玩笑,沒想到顧念城卻認真了,他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拉著我的手緊緊的攥著,不說話。

    “你當真了?我是開玩笑的!”

    他一把將我死死的抱在懷裏,根本不顧忌圖書館裏其他人的異樣的眼光!

    “不可以!”他堅定的說道。

    “不可以什麽?”

    “我們不可以分開!你知道麽,隻要一想到你跟別人在一起,別人會碰你,會抱你,會叫你寶貝,我就好難過好難過!”

    “不會的,我開玩笑的……”我伸手抱住了他,仿佛抱住了全世界的安穩和幸福。

    那個因為我一句玩笑話而敏感的幹淨男孩,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他抱著別人,撫摸著別人的肉體,我的世界在聽到他那句粗陋的話語的時候,四散崩塌……

    他給了我一個明媚的未來,卻又將這個未來親手摧毀……

    “哭夠了麽?”陸牧北坐在車的引擎蓋上說道,地上是他踩了一地的煙頭。

    “對不起。”我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其實我沒有這麽脆弱的,隻是想起他,不自覺的就愛哭……”

    “我知道。不過,男人都一樣。”他將手裏的煙蒂往碎石上一丟,用力踩滅。“感情的城堡隨時都會坍塌的,很遺憾你才經曆第一次分手。我不太會安慰人,你自己好好琢磨。”

    他的話沒有絲毫憐憫的字句,犀利陰冷,就像是在我崩塌的世界上再重重的砸了幾錘,讓那些勉強支撐的牆壁瞬間全部倒塌,一片斷壁殘垣。

    我站在原地,眼前一片漆黑,心裏一片空洞和恐懼。

    “不,顧念城不一樣的……”我喃喃,想起他過往對我的好,眼淚又決堤了。

    “走吧,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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