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必定和宏遠的危機,並沒影響珠穆朗瑪景區的生意,周末生意尤其好,遊人如織,摩肩接踵。雞公山雖說改了名,但山形依舊,那昂首引頸、衝天長鳴的金雞頂,鼓舞人們奮力攀登。站在懸崖極目遠眺,萬頃碧波,星點島礁,海洋向天際伸展,畫出一道弧狀地平線。


    楊柳、孫和平坐在同一輛電瓶車上談笑風生。身後坐著錢萍和玲玲。楊柳四處看著,劉必定真有眼光哩,把這雞公嶺景區承包了!孫和平說:是啊,雞公嶺如此多嬌,全揣進了這廝的腰包。楊柳一聲歎息,現在不在劉必定腰包了,所有收款賬號都被法院查封了。孫和平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秦老大就是秦老大,出手敏捷啊!


    楊柳苦笑不已,秦心亭氣死我了!當然,她也是沒辦法,職責所在嘛!錢萍從身後插上來,那也不能第一個去起訴保全資產啊,小華說,劉必定被她打蒙了。楊柳沒接錢萍的話茬,隻對孫和平說:和平,其實你也該跟劉必定一起去幹個體。孫和平問:楊書記,這是啥意思?我不是太明白。楊柳說:裝,給我裝!你說哪個單位能容下你這種瘋狂的家夥?孫和平笑道:你和漢重集團不就容下了嗎?!楊柳苦笑說:可你知道我心裏有多累嗎?算了,當著孩子的麵不說了!錢萍道:對,對,二位領導,咱們今天能不能徹底放鬆一下?都找點樂子?楊柳說:在輕鬆的環境中談工作也是一樂嘛,是不是,和平?孫和平道:是,錢萍,你帶玲玲漂流去吧,我和楊書記在岸上走走,看看溪邊的風景。


    錢萍帶著孩子漂流去了,孫和平和楊柳認真談了起來,不像商戰的對手,倒像一對久別重逢的好友。楊柳讓孫和平換位思索,站在他的角度上想一想,漢重集團這麽多企業單位,怎麽就北機股份不省心呢?而且他們二人之間又是那麽一種親密無間的同學關係。孫和平一臉誠懇地表示,他知道老同學想要感化他,他決定提前接受感化。


    楊柳佯作不悅,和平,你這叫什麽話?好像我虛情假意似的。


    孫和平這才說:楊書記,那你今天願不願意聽我說點心裏話?楊柳道:說唄,我今天就是想和你交交心。孫和平說:楊書記,養一群鷹,和養一窩雞,那花費的精力肯定不一樣。楊柳道:你的意思,就你北機是鷹,漢江重卡和其他企業都是雞?孫和平怔了一下,還是說了:沒錯!楊書記,你得重視鷹的價值,要認識到北機所起到的積極作用,北機正在打破一潭死水的僵化局麵。楊柳歎道:這是事實,漢重呢,曆史積弊較深,根深蒂固,想要打破就沒那麽容易!從組建漢重集團開始,我就一直想破局,可是……孫和平來勁了,可是,如果你們集團政策放鬆,北機就可以成為一個破局的榜樣。而且北機一旦成功地起飛了,勢必能改變集團的現狀,甚至讓集團成為一個鷹窠。


    楊柳不無欣賞地看著孫和平,緩緩點頭,似有所悟。


    孫和平認為楊柳聽進去了,這太難得了!進一步說:楊書記,你是我的領導,也是我多年的老學長,北機股份這隻鷹能飛起來,你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但是,雄鷹一飛衝天後,就不願做雞了。楊柳皺眉思索著,有道理,很有道理,和平,你今天這一番話震動了我啊!


    孫和平責怪說:那你還說我該去幹個體呢!


    楊柳不接他這個話茬,隻問:和平,你能不能給我帶出一批鷹來呢?這個,把整個漢重集團變成雄鷹的鷹窠。孫和平樂了,楊書記,你到底想明白了!楊柳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想明白了,想明白了……


    山道順著峽穀蜿蜒伸展,穀底一條溪流奔流而下,濺起朵朵晶瑩的水花。溪灘鋪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色澤潔白,仿佛鵝群下了滿地的蛋。溪流水量挺大的,可漂起橡皮小艇,人們穿著救生衣大唿小叫地玩漂流。山嶺間迴蕩著歡聲笑語,綠蔭下彌漫著假日的喜樂……


    這時,溪流中錢萍和孩子順流而下。楊柳和孫和平衝著橡皮小艇招了招手,開始下山。楊柳變得熱情洋溢起來,和平,咱們就從漢江重卡下手好嗎?讓這隻鷹也飛起來,把你在北機的經驗總結一下,推廣到漢江重卡去!別讓它戴上st帽子。孫和平說:好的,楊書記,你先組織他們的人到北機參觀學習吧,我歡迎,而且毫無保留地把經驗教訓全告訴他們,這些年我們減員增效還是很有成果的。楊柳說:你們的管理經驗也值得總結啊,北機分廠車間實行了全透明辦公吧?孫和平說:沒錯,分廠、車間的沙發、椅子全讓我撤了,麵對生產線的牆壁也打開換成了玻璃。幹部們上班時間幹什麽,生產線上的工人看得一清二楚!誰再想像過去那樣,中午喝二兩小酒,躲到辦公室的沙發上睡個舒服午覺,那是不可能了!楊柳誇獎,好,好,太好了!


    孫和平益發來勁了,我一直說,要換思想,不換思想就換人。楊柳說:對頭,漢江重卡就需要像你這樣一個人。孫和平歎息,漢江重卡上市後不思進取,周到又不管不顧,三天兩頭伸手要錢,難啊!楊柳神情莊重,所以和平,我想來想去,也隻有派你去給我擺平了!孫和平很意外,瞬間石化,讓我去漢江重卡任職?你不是開玩笑吧?


    楊柳駐足站住,目光炯炯看著孫和平,不是開玩笑。和平,你和王小飛對調一下,去做漢江重卡董事長、總經理。孫和平心中暗暗叫苦,原有的熱情消失殆盡,楊書記,這太突然了,你容我想想吧。楊柳十二分地熱情起來,親昵地拍打著他的肩頭,語重心長說:那就好好想想吧!和平,你可是我的第一大將啊,我不用你用誰?當然,我也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個挑戰,從一個好的上市企業調到一個相對困難的上市企業,除了自己經濟利益上的損失,還要承擔很大的責任。


    孫和平心裏翻江倒海,背對著楊柳,沉默不語。楊柳卻自顧自地說:但是,天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是吧?孫和平強忍著心頭的惱怒,轉過身說:楊柳,漢江重卡和北機股份可不是一迴事啊!楊柳故意裝糊塗,怎麽不是一迴事啊?你們都是集團的上市公司嘛。孫和平說:重卡是集團絕對控股,北機是混合機製。楊柳一臉萌態,這有什麽區別嗎?和平同誌,別為退卻尋找理由啊!


    僵局形成,孫和平不想談了,目光轉向道旁的樹林。這裏的鬆樹長得茂盛,墨綠色的鬆針散發著淡淡香氣。鬆樹下有蘑菇生出,藏在草叢間神秘誘人。最多的是野菊花,長得細長而高大,頂端一兩朵黃花小太陽似的耀眼,在微風中搖搖晃晃,仿佛細高挑個兒的醉美人。


    一隻鬆鼠蹲在花草中,竟然不怕人,瞪著大眼與孫和平對視。楊柳還像唐僧一樣在耳邊叨叨,孫和平忽然對著鬆鼠笑了起來。他想起那天在養心殿喝酒,劉必定說景區的鬆鼠都認識他。看來這廝是吹牛,它們見了誰都不怕。也許景區的生態環境好吧,這裏的鬆鼠傻大膽。


    楊柳問他笑什麽,孫和平沒解釋,又把話題拉了迴來,算了,不說了!楊書記,我調走之後,誰來管員工體能呢?楊柳說:這是周總建議的事,讓他兼職抓起來唄。孫和平開始表演,可我不放心。周總那麽多工作,哪顧得上員工體能啊。楊柳不欣賞他的表演,自己卻在表演,和平,你看啊,北機那麽困難,你硬是殺出了一條血路,現在重卡呢,比當年的北機情況好,而且有我支持,你隻管放手幹。孫和平說:其實集團員工體能真得好好地抓一抓了,這個工作很重要!楊柳有些窘,但仍頑強堅持,是,很重要!哎,和平,我繼續說重卡……


    孫和平攤牌了,楊書記,你別和我說重卡了,我還是在集團管員工體能吧!楊柳掛下了臉,圖窮匕見,孫和平,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孫和平也不客氣,我敬酒罰酒都不吃,你和周到看著辦好了……


    這時,錢萍帶著玲玲漂流迴來了,二人陰著臉,都沒再說下去。


    與楊柳分手後,孫和平和錢萍帶著玲玲去逛南大街。這裏是省城的老城區,街道狹窄,所謂大街也就是能對開跑兩輛汽車罷了。這裏的特色商店餐館很多,在一家小服裝店,玲玲看上了一套少數民族服裝,孫和平給女兒買了。接下來,三個人一起到老北京火鍋店吃火鍋。


    吃火鍋時,錢萍才問:和平,怎麽迴事?分手時,楊柳好像不太高興?孫和平沒好氣,我還不高興呢!錢萍問:你們倆又吵架了?孫和平說:我敢吵嗎?是他忽悠我,讓我和王小飛對調去漢江重卡。錢萍一聽就明白,他要調虎離山?孫和平說:其實,我要想整他,完全可以先答應下來,然後讓咱北機的員工三天兩頭來集團要人,可我沒這麽幹。錢萍道:這種時候,又是這種大事,還是彼此坦率一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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