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帝逐漸冷靜下來。


    他想著江離既然能為沈清宜的美色心動,那換成旁的容色無雙的女子也是一樣的。


    沈清宜的確嬌俏美麗,黑發雪膚眼如水杏,是唇紅齒白的小美人。


    但小美人終究是小美人。


    還是無法同那些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比。


    例如同為女子的那位沈雲絮,容色俏麗美豔高挑,往人群裏一站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明豔大氣中透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冷。


    在崇文帝看來,若單單的容貌的話,沈雲絮則是勝過沈清宜多矣。


    可惜了。


    沈雲絮不喜歡江離。


    先前針尖對麥芒的沈家姐妹倆,也不知吃錯了什麽藥,如今就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原本蠢鈍如豬的沈清宜,也不知從何時起,就突然開了竅變得聰明起來。


    上一迴他明顯的挖坑給沈清宜,對方卻並沒有如他所願的那般往坑裏跳。


    反而連累他折損了一波羽翼。


    崇文帝一直對此感到牙根癢癢。


    如今更是半點也見不得沈家人好了。


    再者還有江離那麽個人在。


    江離可一直是他除了太子之外最想拔除掉的眼中釘,肉中刺。


    一來是江離姓江,縱然江家人大部分都命喪沙場,再不似從前那般令他感到威脅,而江離雖姓江,但對方作為燕王世子,卻是李綏的兒子。


    按道理說對方應當不是江家人而是李家人。


    然而無論如何,這個江字都如一根刺一樣梗在崇文帝心頭。


    江家人聰明,幾次躲過了那些暗流湧動的危機,避免了被滿門抄斬下場,反而是戰死沙場,贏得生前身後名。


    可這不是崇文帝想看到的。


    江家的那些人他地方了一輩子,最後死的時候還帶著盛譽。


    他敢說當初江家在鼎盛時期,他手底下的百姓哪裏認識什麽崇文帝。


    不過都是記著江家人和江家軍罷了。


    江家幾位將軍戰死沙場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天。


    他坐在皇宮裏都幾乎聽到了那滿城的哭聲。


    說句不好聽的,崇文帝這個做天子的死了,隻怕他的百姓都不會哭得如此情真意切。


    江離頭上還頂著一個江字,不管對方是不是燕王世子,他這個人於崇文帝而言都是眼中釘,肉中刺。


    更別提作為朝中新貴,被崇文帝大力扶持的李家,就這麽被江離砍掉了羽翼。


    如今江離作為燕王世子,雖住在燕王府,可是府裏上上下下,哪裏還有從前舊人的影子。


    便是還剩那麽一兩個,那也是從前盡心盡力服侍過江吟秋的。


    而曾經被崇文帝極為看好,甚至還封了異姓王的李綏,早就被江離逼得趕往封地縮在龜殼裏。


    當個永遠也不敢探出頭的縮頭王八。


    崇文帝真是恨啊。


    恨如今還未找到方式送江離去死。


    若是可以,他都恨不得將江離這個人碎屍萬段!


    崇文帝微微抬起頭,嘴角綻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不過他相信,這一日很快便要到了。


    從前他是抓不住江離的弱點,找不著江離的軟肋。


    如今他找著了也抓住了,難道還會放過江離不成?


    崇文帝的臉色逐漸平靜下來,他對著身邊最親近的內侍李公公吩咐道:“吩咐下去,讓人將消息帶到周家。”


    李公公原本正在替他收拾散亂的奏章,聞言倒是手下動作一頓。


    片刻後,他繼續整理手中的東西,低眉順眼而又恭恭敬敬地道:“是。”


    ……


    隻說崇文帝的人辦事速度也是極快的。


    消息不到半個時辰,便很快傳到了周家。


    周家大小姐周楚楚,聽到這樣的消息後,氣得將屋裏所有的擺件都砸了個粉碎。


    隻有幾件青銅小香爐還是完好無損的,旁的寶石盆景花瓶茶具都被砸的看不出原本的麵貌。


    周楚楚的貼身丫鬟綠袖戰戰兢兢不敢上前,隻得踟躕在原地,徒勞無功地安慰了一句,“姑娘且消消氣吧,再如何也不能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


    周楚楚聞言,抓起一個杯子又扔了過去。


    她美目圓睜,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一張漂亮的小臉扭曲成一團,平添了幾分可怖猙獰,“你要我如何消氣!”


    “我以為表哥娶了那個小賤人,定然不會讓她活太久!”


    “可誰知這小賤人不僅活下來了,還靠著一張臉把表哥勾引的暈頭轉向,眼下表哥為了她,都開始做一些為民著想的事了,這不是色令智昏嗎!”


    周楚楚的指甲緊緊的掐著掌心,掐出一條醒目的紅痕猶不自知。


    她那雙手平日裏潔白如玉,秀氣的跟水蔥似的。


    眼下這樣用力的攥著,倒是平白折損了那份秀氣美麗。


    綠袖額頭上滲滿了汗珠,剛才那個杯子沒砸到她,卻也隻是唱了一點。


    倘若她真被那杯子砸中了,隻怕也就破相了。


    姑娘跟前伺候的人若真是破了相,她這一輩子也就到頭了。


    綠袖心有餘悸,眼下看周楚楚在氣頭上更是不敢勸,隻訥訥地道:“姑娘何須與那等人置氣,世子殿下興許隻是覺著新鮮罷了,等這新鮮勁一過,她的下場是什麽咱們都心知肚明的。”


    綠袖不敢在這個時候再說一些別的話觸周楚楚的眉頭,隻能撿些好聽的話來安慰。


    若擱在平日裏,這話對周楚楚而言興許還有用。


    她從前也是這樣認為的,認為沈清宜隻要嫁給了江離,竟然是沒有活路,興許連新婚之夜都活不過。仟仟尛哾


    故而當賜婚的聖旨下來的時候,她半點反應都沒有。


    她那時甚至覺得沈清宜有些可憐。


    縱然生氣世子妃的位置被人占了去,她到底也心慈手軟下來,沒有對沈清宜出手。


    畢竟誰會對一個將死之人置氣。


    就是這一次的輕敵心軟,讓周楚楚親眼看著他心心念念的人娶了旁人。


    她等了多日,未曾等到沈清宜的死訊,反而等到了江,離以沈清宜和他自己的名義,在城外布施,順帶再給京城的那些百姓送了不少東西。


    東西好不好,周楚楚是不知道了。


    她隻知道,她一直敬佩著的,在她心中是奸雄一樣存在的表哥江離,如今也變得婦人之仁,平添了幾分不必要的仁慈。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沈清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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