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宜眼皮微掀,側頭去看江離,“他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太子,看來太子將事情處理得不錯啊。”


    本朝太子薑珩,沈清宜雖未親眼見過,但根據原主的記憶來看的話,對方似乎是個還不錯的人。


    江離嘴角一扯,“是處理得還不錯,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有更多百姓流離失所,朝野上下都對他讚不絕口。”


    他眼神中滲出幾分玩世不恭,手裏撐著傘,眼底倒映著被霜雪覆蓋的梅枝,“就連百姓提起他,也是說本朝有這樣的太子實在是蒼生之福,是一件幸事。”


    沈清宜聽著這話,倒是眉頭蹙了起來。


    她看著如柳絮般紛飛的白雪,慢慢地道:“隻怕這件事過後,皇帝老兒更加看他不順眼了,每天做夢都想弄死他。”


    江離唇角微彎。


    他伸出一隻手替沈清宜整理了身上的批風,“你為什麽會這樣想?”


    沈清宜沒看他,隻是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捧著的梅花,“他又不是皇帝老兒的親兒子,再說了,這邊是親兒子也得防著呢。皇帝老兒還沒死,哪裏輪得到一個做太子的邀買人心。”


    雖說邀買人心這個詞用得屬實有些嚴重。


    可在崇文帝眼裏,薑珩的行徑可不就是在邀買人心。


    原本崇文帝是想著挖個坑給薑珩跳。


    可薑珩不僅沒有栽在坑裏,反而還將差事辦得漂亮,順道收割了一波民心。


    皇帝老兒不恨得宰了他才怪。


    江離挑著眉,笑著揉了揉沈清宜那如綢緞版順滑漂亮的青絲,“我們清宜真聰明,分析得很到位。”


    沈清宜:“……”


    [我懷疑他在諷刺我,並且掌握了證據。]


    【自信點,說不定他是真心想要快讚奈何他在八卦陣上買了套房,所以說話陰陽怪氣的!】


    沈清宜:“……”


    解釋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解釋了!


    江離看著紛紛揚揚的白雪,慢慢地道:“薑珩做太子做的的確不錯,政績挺出色,人也不算笨,能奪過那些驚心動魄的算計。”


    “但從前皇帝老兒的手段還有所收斂,畢竟他沒有子嗣,有群臣站在薑珩身後,他多少得顧忌些。”


    “眼下薑珩這個倒黴太子還能做多久,就看他是否扛得住皇帝老兒的算計了。”


    江離是喜歡看戲的。


    崇文帝和薑珩這些年互相算計各自大德有來有迴,但彼此又還留了一絲餘地。


    實在是有些沒意思。


    眼下隨著新皇子出生,這二位各懷心思,注定是要敞開了手腳針鋒相對的。


    這可不比戲班子裏的戲有意思?


    倒黴太子……


    沈清宜嘴角略抽了一下,在心底咀嚼著這個稱唿。


    她拍了一下江離的肩膀,認真地誇讚道:“不得不說,你是有點奪筍在身上的,給人起外號這一塊你是真專業!”


    薑珩可不就是那位倒黴太子嘛!


    若薑珩是崇文帝的親兒子也就罷了。


    偏偏他是皇帝老兒他侄子。


    順道八卦一句,崇文帝這皇位還是從薑珩的倒黴父親手裏搶迴來的呢。


    據說當時皇宮內亂,偏偏又撞上皇後難產。


    總歸最後的結果是還是齊王的崇文帝進宮救駕,可惜皇上被叛軍所傷,最後隻來得及將皇位和自己的兒子托付給自己親弟弟照顧。


    至於皇後——


    皇後當時聽到自己丈夫駕崩的消息後就受了刺激大出血,生下一個公主後就撒手人寰。


    而年幼的公主也不知所蹤。


    有說是被叛軍搶走殺了的。


    也有說是生下來後就沒活下來的。


    還有說被皇後親信抱出宮藏起來的。


    反正各種說法都有。


    而崇文帝似乎對於自己當初救駕來遲一事深感愧疚,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小公主。


    至於他尋找公主的目的是什麽,誰又能知道呢。


    沈清宜扯了扯嘴角,抬眸看著紛紛揚揚的白雪。


    不管皇帝老兒是個什麽目的,總歸不是他想念自己的侄女,想接對方迴宮恢複對方金枝玉葉的身份就是了。


    江離側頭看著沈清宜,唇角微翹,平靜地接受她的誇獎,“彼此彼此。”


    她也挺會給人起外號的。


    譬如她當初叫他江狗賊,就叫的十分之順口。


    秦淑嫻沉默地聽著這夫妻二人的對話,一言難盡地看了一眼沈清宜。


    她發現自從嫁給江離以後,清宜本就膽大包天的性子變得愈發一發不可收拾了。


    眼下直接跟著江離管崇文帝叫皇帝老兒就罷了。


    議論起朝政而那個事噢毫不手軟言。


    這朝中關於朝中之事,尤其是崇文帝和太子之間的恩怨,那是清宜一個女兒家能議論的嗎?


    沈玉堂也皺了皺眉。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江離,“你自己膽大妄為也就罷了,別帶壞我妹妹。”


    江離揚了揚眉,“我帶壞清宜?”


    這丫頭本就膽大妄為,哪裏需要他來帶壞?


    江離唇角溢出一抹笑,眼神似有若無地從沈玉堂臉上掠過。


    看來沈玉堂這個做二哥的,還是不夠了解自己的妹妹。


    沈清宜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她收斂起平日裏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模樣,神情嚴肅地對沈玉堂道:“二哥,不瞞你說,這還不真不是江離的鍋。”


    有些誤會,還是有必要澄清一下的。


    她沈清宜是誰?


    一個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身上肩負著拯救天下蒼生的責任的仙女。


    她討厭皇帝老兒那是本能。


    要不是實力不允許,她能揭竿而起反給這破封建誰會看。


    隻是沈清宜自己也明白,眼下的這個時代,她一個女子,真想造反也沒有人會追隨。


    沈玉堂看了江離一眼,眼神如冬日裏的這場雪一樣清寒,“你還替他說話,你從前哪裏會談論這些?”


    “你是姑娘家,這些東西,你還是莫要議論的好,到時候旁人該說你不成樣子了。”


    “沒有誰家姑娘會如你一般膽大妄為的。”


    沈玉堂倒不是歧視女子什麽。


    隻是當下現狀如此。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沈清宜一個姑娘家若是沒個姑娘家的樣子,難免會成為眾矢之的。


    沈清宜揚了揚眉。


    沒有哪個女子像她一樣嗎?


    沈清宜目光似有若無地往江離身上掠過。


    還是有的。


    許多年前好容易出一個江吟秋,隻是可惜被折斷了羽翼斬斷了身上的光芒。


    現如今甚至成為了世家大族教育女子的反麵教材。


    在如今這個當口,女子自己都給自己戴了一層又一層的枷鎖,再談別的,簡直是癡人說夢。


    凡是都得慢慢來啊。


    步子誇得太大容易出事。


    沈雲絮聽得這話,倒是側目看了沈玉堂一眼。


    她明白沈玉堂為何會說出江離莫要帶壞沈清宜這樣的話。


    隻是明白歸明白。


    但她並不敢苟同他們的想法。


    沈雲絮看著被自己踩進雪裏的梅枝,慢慢地道:“二哥的這話錯了,什麽叫清宜是姑娘家不該說這些?什麽叫說這些就是不成樣子了?


    “誰規定女子就該是什麽樣?那些條條框框,又是誰定下的?”


    沈雲絮皺著眉。


    前世今生,她早就受夠了那些個不必要的枷鎖。


    似乎是所有人都喜歡把女子培養成一隻乖巧聽話好掌控的金絲雀。


    這些枷鎖這些條條框框扣在她身上也就罷了,沈清宜一個異世而來的姑娘,不該再由她這樣,被一些東西洗腦。


    她看著沈玉堂,一字一句慢慢的道:“清宜這樣很好。”


    她說著,甚至還看了江離一眼。


    想起他和沈玉堂之前針鋒相對說的話,她竟然難得看他順眼了幾分。


    她道:“就像妹夫先前說得那樣,清宜無需刻意變成什麽樣,她原本的樣子就是最好的。”m.cascoo


    江離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唿,倒是心情愉悅地揚了揚眉。


    妹夫?


    這兩個字挺好。


    沈清宜倒是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


    江離垂眸看她,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瞥見她微紅的耳尖,“有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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