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話了,抬眼看著他。


    「張嘴。」他罕見地颳了刮我的鼻尖兒,「別等我換個餵法。」


    兩個人之間再沒有什麽話,我喝完最後一口粥,吃了藥,他收好碗,給我掖好被子,要我好好睡覺。


    「睡吧,我去樓下練琴。」


    可能是看我發燒,他今天沒把我和床銬在一起,我也是真沒力氣了,翻了個身,準備今天就這麽睡過去。


    深夜,黑漆漆的房間裏卻忽然冒出一道幽幽的光,伴隨著若有似無的震動,一下子就驚醒了我。


    那道光就在我的身邊,隱藏在被子柔軟蓬鬆的凹坑裏——梁冠月居然忘記帶走他的手機。


    我坐了起來,生病外加藥物的效果令我此刻還是昏昏沉沉的,但那道光卻直直地照進了我的心裏。


    半晌,震動停止,屏幕也隨之暗了下去。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機拿了起來,心中盤算著,如果此時我報警,再刪掉記錄,他會不會發現。


    他練琴時是心無旁騖的,且至少要四個小時,現在還早著。


    我是有機會的,雖然不知道機會的背後是不是陷阱。


    手機卻忽然又開始震動,我嚇了一跳,險些把它扔出去。


    這是一個境外號碼,應該是德國——我想起了佳穎。


    我攥緊他的手機,打開門下了樓。


    腳上的鐵鏈撞在鐵製樓梯的雕花上,發出一聲突兀的響動,琴聲因此戛然而止,梁冠月抬起頭,靜靜地看著我。


    「打擾你了,你剛剛手機響了。」


    我走到他身邊,把手機遞了出去。


    他忽然笑了一下,問我:「沒順手報個警?」


    「想過了,可是我不敢。」


    「嗯,其實我還真不知道,不過你學乖了。」他把我拉到他腿上坐下,用身上的衣服把我裹起來,「穿這麽少,你生病不想好了?」


    說完,他不等我迴答,拿過手機解了鎖。


    我注意到壁紙是我,解鎖密碼也是我的生日。


    他翻了一下未接來電,撥了過去,下巴懶懶地擱在我肩上。


    他說德語的時候很流利,我一個字都聽不懂,但是很好聽,比他說中文的時候還要更低沉一些。


    掛斷電話,他側過頭來親了親我的臉頰:「別這麽看我,寶貝,這電話跟鄭嘉穎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摸了摸我的頭,把睡袍脫下來披在我身上:「上去睡覺吧。」


    「我睡不著。」


    他沒再說話,把我圈在懷裏,修長好看的手擱在琴鍵上,輕盈地跳躍。


    「仿佛如同一場夢,


    我們如此短暫的相逢。


    你像一陣春風輕輕柔柔吹入我心中。


    而今何處是你往日的笑容?


    記憶中那樣熟悉的笑容?


    你可知道我愛你戀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變?


    難道你不曾迴頭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艷的水仙,


    別忘了寂寞的山穀的角落裏,


    野百合也有春天。」


    這是他給我唱的第一首歌,其實,也是唯一一首,如今再唱起來,總感覺多了一點什麽,又少了一點什麽。


    我安靜地待在他懷裏,等待他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抬起臉親了親他。


    「冠月,其實你心裏很清楚吧,我們迴不去了,我再也不會愛你了。」


    「嗯,我知道,你再多陪我一會兒吧,隨安,直到我死。」


    「我不願意。」


    「但是你會照做的。」


    那天早上醒來,他照例把我銬在床頭,低頭跟我吻別。


    「我過幾天要去德國一趟,大概一周吧,你想要我帶什麽迴來?」


    他一邊從衣櫃裏找出一件白襯衫,一邊問我。


    「你要去德國?」我因驚訝而坐了起來,鐵鏈嘩啦啦地作響,「那我呢?」


    「你?」他轉過身來,饒有興味地看著我,問,「你沒有家嗎?」


    「你讓我迴家?」


    「迴家,跟家人吃吃飯,跟朋友逛逛街,說起來兩個月快到了,你要不要加快速度,或者趕緊想個別的藉口?」他走過來揉亂我的頭髮,「去報個警吧,跨國案件受理得還挺快的。」


    我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思考他的話。


    「我跟你一起去德國。」思考完畢,我說。


    我必須要知道,他要去幹什麽。


    「我迴母校去演出,寶貝,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不是圍著你轉的。」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要一起去。」我堅持道。


    他於是挑眉笑望著我:「怎麽,隨安,你還離不開我了?」


    「可不是嗎?」我湊過去,從背後探手到他身前,順著腰腹笑嘻嘻地往下摸,「離不開它了。」


    他嘖了一聲,撥開我的手,迴頭看了我一眼:「不長記性,還來這套?」


    「冠月,人嘛,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


    他不理我了,穿戴整齊走到門口,開門前卻忽然說:「不全是。」


    我正在看電視,聞聲轉過頭去:「啊?」


    「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了傷疤,就忘了疼的,隨安。」


    一天過去了,佳穎那邊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是她沒收到那段錄音,還是她根本沒機會給我任何反應?


    她安全嗎?梁冠月去德國,真的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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