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夏子晴有些恍惚,抬頭,目光,更是茫然。


    霍英朗唇角微微繃直了一點,終於,還是沒說什麽铌。


    兩人對望著,氣氛說不出的尷尬,最後,夏子晴找了其他的事去做,來避免這樣不必要的對視梵。


    “dr.蘇的設計稿,還有很多沒完成,我……去畫稿了。”


    說著,轉身迴了臥室。


    霍榮英抬眼看了下自己兒子,心裏有千言萬語,嘴上,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霍英朗將孩子放迴嬰兒chuang,看著幾個小家夥笑嗬嗬的樣子,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兒。


    本來可以一家和和樂樂的,現在變成了這樣子,夏子晴的反應太明顯,根本就是在逃避,想要事情有所轉機,隻能等著秦家人從雲南迴來之後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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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禮很隆重,一切都是按照當地風俗辦的,本來這邊是不實行火化直接入土為好,隻是,太多限製,最後的墓地裏隻剩了那一抔灰燼。


    幾天以來,秦煙都很平靜,來往賓客都稱讚小丫頭長大了,懂事了。


    可戰東野知道這裏最傷心,最難過的人是她,隻是她將所有的悲傷,都掩埋在這張看似平靜的臉下。


    “小煙,難過的話,就……”


    “媽,我沒事。”


    秦煙淡淡的笑,好像真的沒有那麽脆弱不堪。


    葬禮之後,迴到秦宅,往日,這裏都是熱熱鬧鬧的,如今,瞬間變得冷清起來。


    木然的環視一周,秦煙坐在沙發上,好像一個木偶。


    她開始變得客氣,成熟,讓人膽戰心驚的那種。


    “公司還有很多事需要打理,秦朗,這些日子,我就不迴北京了,留下來把公司的事弄上正軌。”


    秦敏離家多年,可是對於公司的事也還是了解的。


    現在父親猝然離世,集團內部一定是要有所變動的。


    而她也深知弟-弟的個性,怕是一個人應對不過那些狼子野心的老家夥們。


    有白家做後盾,想要動一動就得掂量下自己的能耐了。


    “姐,我沒事,我準備迴去接-班集團,這些年,我也在外麵浪-蕩夠了。


    這是爸爸一生心血,我總不能讓他敗壞在我的手裏。”


    秦朗自從成年之後就一直在外打拚,這些年來始終經營自己的事業,老爺子年事已高,他卻始終沒想過迴來接-班。


    如今父親驟然長辭也讓他萌生要好好經營家族企業的想法。


    畢竟,他是家中長子,必須要擔起責任才行。


    秦敏沒說話,以前總是將弟-弟當做孩子一樣看待,雖然他們早就為人父為人母了。


    可這次的事,竟然讓她覺得,眼前這個人早就不是當初母親辭世時會在自己懷裏哭泣的小男孩了。


    曾幾何時,他變成了能獨當一麵的男人。


    現在秦家,都在指望著他,依賴著他。


    “爸,媽,我有件事想要跟你們說。”


    秦煙突然開口,語氣也不是商量的意思,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這孩子是要做什麽。


    “我想去留學。”


    留學?


    所有人都愣住,尤其是戰東野,眸色頓時暗了幾分。


    因為,這樣的決定在他看來,無異於變相的擺脫自己。


    就算這些日子,她在戰家表現都好,可是,心裏始終都是抗拒的。


    不知怎麽的,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情有些不好。


    手竟然也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小煙,可是這學期都要過去了,你……”


    “我不同意,秦煙,留學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秦朗難得對女兒這樣嚴厲。


    她的想法,作為父親,太了解了。


    這傻孩子,還以為這個家需要她來撐麽?


    “爸……”


    “你還叫我一聲爸就得聽我的話,留學的事不要再想了。


    等你醫學院畢業,老老實實的做一個醫生就好。


    當年,你奶奶就是一名優秀的神外醫生,小煙,如果你能做的好,爺爺也會很安慰的。”


    秦朗的話讓秦煙垂下了頭,不再說話。


    是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學了醫學。


    可是,公司要怎麽辦?


    以後要斷送在自己手裏麽?


    下意識的,她看了一眼戰東野,卻發現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冰冷。


    秦煙暗暗笑自己,他們本來就是協議夫妻,難道還要指望戰東野攬下這攤子麽?


    這想法,著實可笑的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秦煙轉身上樓,王惠想要跟上去,卻被秦敏製止。


    “東野,小煙還小,不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老爺子去世了,最傷心難過的就是她,從小,她就被我爸當成寶貝一樣哄著,如今這樣子,怕也是在故作堅強。”


    這一番話有幾層意思,戰東野不是傻子自然懂。


    性格使然,他不會說什麽漂亮話,隻能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然後跟在秦煙後麵去看著她。


    秦敏暗暗歎了口氣,這樣的男人是寶也是草,不懂得什麽浪漫,可是卻能一心一意。


    至於能不能是秦煙要的那種男人,這一切,都是個未知數,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


    “媽,我們也上樓休息下,孩子有些鬧了。”


    喬北看著林素一刻不停的哄著孩子,不免有些心疼,當然,這些表現他不會在林素麵前表現出來。


    畢竟,他們之間可不是什麽和樂大團圓。


    “嗯,去吧。”


    秦敏看了林素一眼,想著這幾天的事也夠讓她一個產婦受的了。


    她也不是傻子,將林素做的都看在眼裏,尤其那短短在醫院的幾天,林素照顧老爺子,收拾穢物,一點嫌棄的姿態都沒有。


    哪怕說,這個兒媳婦兒並不是自己當初期待的那樣,可是婚姻既然已經有了,那就得好好經營。


    ……


    “你——”


    秦煙轉身,看著戰東野像個門神一樣的跟著進來,微微蹙起眉頭。


    “哦,對,畢竟在我家,演戲也要演全套。”


    如此說著,讓開身子,讓他進來。


    這是戰東野第一次見到秦煙的臥室,到處都是叮當貓,看上去幼稚的很,和他的簡約風格南轅北轍。


    可是,不知道怎麽迴事,他竟然覺得這裏好溫馨。


    “你想去留學?”


    他說話就是這樣沒語氣,讓人都不知道他是喜是悲,秦煙蹙眉,覺得自己好像對他關注太多。


    他喜怒哀樂幹自己什麽事兒?


    “學了醫能當大夫,可是不能幫我爸打理生意。


    以前有我爺爺在,總覺得公司裏的事離我很遠。


    但是現在……”


    秦煙的話讓戰東野眉心那個小小的結頓時紓解開來。


    原來,她要留學是因為這個?


    “我會幫你。”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像是一字千金的承諾,讓秦煙愣了下。


    “一個戰家你都忙不過來,你確定?


    這個人情太大,我可還不起。


    再說,說好了,咱們關係是暫時的,我總不能做那人家手短的事。”


    她說的很平靜,怎麽想就怎麽說了出口。


    倒是這份實在讓戰東野心口有種不一樣的情緒在發酵。


    “這是我欠你的。”


    欠?這個字眼讓秦煙愣了下。


    “戰東野,你想多了,咱們之間沒有誰欠誰,咱們之間……”


    秦煙有點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


    戰東野愛極了她說咱們這個字眼的時候,總有種若有如無的親密感。


    而這種親密感,好像很久,很久都不曾有過了。


    “很累了,休息吧。”


    休息?


    秦煙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這一個屋子裏,怎麽休息?


    他……


    似乎看出她的窘狀,戰東野自然而然的走到那組小的讓他窩成chong物貓似的小沙發。


    說實話,他窩在那裏,確實有點滑稽,讓秦煙很想笑。


    可是,她真的笑不出來。


    因為直到現在,她腦子都是懵的。


    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從這種狀態裏走出來。


    躺在chuang上,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可是,感覺怎麽這麽陌生。


    以前,睡覺對她來說是最簡單的事。


    可是,現在呢……


    默默的歎了口氣,閉上眼,她努力讓自己沉靜下來。


    窩在沙發上的戰東野看著chuang上的小人兒,心裏隱隱泛疼。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堅強的多,卻也讓人心疼不已。


    --------------


    “賀總,這次的合作,我覺得……”


    “霍總,不用說了,我當初肯拿出這三十億的原因很簡單,如果你要換成高爾夫球場。


    那麽抱歉了,咱們隻能按照原來的條款來。”


    賀紫看著霍岑正,臉上帶著笑意。


    鮮紅色的唇膏讓她看上去多了些嫵媚,也平添一抹淩厲。


    霍英朗一愣,沒想到她拒絕的這麽幹脆,連一點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賀總……”


    “多說無益,霍總應該知道我的個性。


    說一不二!”


    霍英朗抿了抿唇,沒再說話,臉上陪著笑,說什麽下次再合作之類。


    但是讓他把著錢吐出來,哪那麽容易?


    賀紫看著出去的霍岑正,揉了揉太陽穴。


    那三十億可是她偷偷的拿出來給霍英朗用的。


    要是被公司那些老家夥知道了,那情況可是……


    頭痛!


    “當當……”


    “進。”


    “賀總,今天下午有個會談,這是資料,已經整理好了。”


    助理進門看著賀紫蹙著眉頭的樣子,忍不住多了看了她幾眼。


    “賀總,您還好吧?”


    賀紫抬眼,搖了搖頭。


    “我沒事。”


    說著抬了抬手,助理不敢多言,轉身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纖長蔥白的手指翻閱著文件,忽然眉心皺成一個川字,像是再也忍受不了這種難受的感覺,起身跑到衛生間裏幹嘔……


    賀紫將手放在腹部,臉白了幾分,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麽了,總是幹嘔的厲害。


    本以為是小胃病又開始鬧了,可是……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讓她嚇了一跳梵。


    輕輕的咬著下唇,顯然,這個認知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


    如果,她說如果,是自己想的那樣,那麽自己,要怎麽辦铌?


    眯了眯眼,賀紫很快就做好了決定。


    ------------


    秦家辦好後事,除了秦敏和秦朗兩姐弟坐鎮集團,其餘的人全部迴到北京,此時的秦家人還不知道,夏子晴已經知道了所有事。


    白公館


    一家人還沒等落停,霍英朗已經登門拜訪。


    “英朗?”


    王惠看著他的臉色,覺得定是有什麽事要發生,便是有些疑惑的喚了一句。


    “夏子晴已經知道整件事的真相了,始終逃避著,不出門,不見外人,更沒提過要怎麽辦。


    一直沒說,是不想影響到老爺子的葬禮。


    而那天在醫院,她不過是順著秦煙的話在說,並不是事先知道了什麽。”


    霍英朗的話仿佛夏日的驚雷,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哪怕是一隻嚷嚷著要說出所有的秦煙這功夫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才好。


    那天在醫院裏……


    “我去看看她。”


    王惠實在忍不住自己對女兒的擔心,如是說道。


    霍英朗點了點頭,今天來也是這個意思。


    “媽,我和你一起去,我——”


    “你還是留在家裏,有什麽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再說,明天不是還要去學校麽。


    走吧。”


    對小女兒吩咐完,便是馬不停蹄的跟著霍英朗離開白家。


    秦煙有些挫敗的坐在沙發上,隻覺得頭疼的要命。


    真是一件事接著一件事,這個家這些日子就丁點兒的消停日子都沒有。


    ……


    迴霍宅的路上,王惠一直很緊張,因為她實在不知道,一會兒見了夏子晴,要和夏子晴說些什麽。


    聽霍英朗的描述,顯然,她現在還不太能夠接受這個事實,已經在用工作來讓自己忙碌,從而逃避。


    她連想都不敢想,女兒現在是個什麽樣子。


    “現在,她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糕?”


    “還好,隻是……


    不想跟人交流。


    前幾天您也知道,心理醫生來看過她,本來,她的狀況不是很嚴重,我就怕……”


    霍英朗後麵的話沒說,可是王惠已經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如果情況有變化,那麽就不僅僅是產後抑鬱這樣了。


    王惠再沒說話。


    ……


    站在臥室門前,看著麵前那一扇門板,王惠,想了又想,抬高的手臂伸出去,又撤迴來。


    來來迴迴幾次,糾結間,眼眶也紅了起來。


    最終,還是選擇打開那扇門。


    “當……當當當”


    不太連貫的敲門聲,打斷了正在改設計稿的夏子晴。


    迴頭,盯著那扇門,足足好幾秒,才出聲。


    不知道怎麽迴事,她總覺得,那扇門背後……


    “誰?”


    “是……是我。”


    王惠的聲音有些哽咽,仿佛一隻手,瞬間遏製住夏子晴的喉嚨。


    半響,再沒人說話。


    “我……可以——”


    “不可以!”


    像是被踩中了什麽痛楚一樣,夏子晴厲聲說道。


    而一出口,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分,連忙解釋。


    “屋子,有點亂……”


    很敷衍的借口。


    王惠淡淡的笑,也沒戳穿。


    “那我們隔著門說說話,好不好?”


    她柔柔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遞過來,有著某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夏子晴不自覺的起身,一步,一步,朝著那扇門,走過去,然後在門跟前坐下。


    曲起腿,雙臂環住,將一張小臉兒埋在膝蓋處。


    “要……要說什麽?”


    意外的,她並沒有王惠想象中的抗拒。


    可能是這幾日的緩衝,讓她心裏平靜了些,王惠暗暗吐了一口氣,還好,這孩子,沒有排斥自己。


    “說什麽都好。


    隻要是你說的,我都想聽。”


    夏子晴扯了扯嘴唇,心口都是一種無奈。


    聽著王惠這些話,她心裏好難受。


    覺得自己很殘忍,明明應該讓她進來坐坐的,不是麽?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麽麵對她。


    至少,看著她就在自己的對麵,那麽近,她做不到。


    哪怕知道這扇門其實真的太過形式主義,可是,可是……她就是真的沒辦法。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夏子晴像是個怕犯錯的孩子,對於一門之隔的王惠,她心裏有太多,太多複雜的情感。


    不知道該怎麽說,怎麽做,更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


    她的那些痛苦,零零總總,都在她的腦子裏轉悠著。


    不能避免的,這些年,王惠的那些疼,那些痛,讓她也為之難過,心痛。


    以前不知道真相的時候就是,更何況,如今,她明白自己便是讓她痛苦多年的根源。


    她不忍讓王惠傷心,卻又不能一下子就接受這一切,又當做什麽事都發生過一樣。


    如果,不是有四個孩子作為支撐,她真的想要一了百了算了。


    是的,她想過那麽懦弱的方式去解決。


    “夏子晴,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希望的都是你能好好活著,快樂的活著。


    隻要你幸福,快樂,別的什麽事都無所謂。


    你知道麽?對我來說,這些事才是最最重要的。


    我可以繼續是你的幹媽,你也可以繼續是我的幹女兒。”


    雙手抵住門板,冰涼的觸感和她溫熱的手心全然不同。


    王惠的心口有些酸痛,眼睛更是脹的有些發紅。


    她早就以為自己的眼淚流幹了,在看到女兒屍體的時候,在那些無法釋懷的年華。


    可事實,卻不是,親人的長辭,一門之隔的女兒,都讓她的心為之疼痛。


    時光並不能成為無所不能的神醫,有些傷痛隻能掩埋,卻不能痊愈。


    喪女之痛,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會懂得,明白。


    撕-裂的心扉,像是不再完整的人生,她經曆過一次就已經永遠記住。


    “是……是麽?”


    夏子晴怔怔的看著前方,覺得腦子裏的思緒都不對勁。


    “嗯,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好麽?


    夏子晴,不管發生什麽,你還是夏子晴,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改變。


    所以,你不要這麽折磨自己好麽?


    看到你這樣,我真的很難過。”


    王惠沒說一句話,眼淚就簌簌的掉下來。


    這種感覺是控製不住的。


    “你,不想認我麽?”


    這是個疑惑,而不是質問。


    夏子晴不明白,他們知道了秦家的女兒沒有死,應該會……


    卻萬萬沒想到,他們會這麽平淡的來處理,這遠遠的超出了她的預期。


    “想”


    這個字她說的那麽堅定而無奈。


    “那為什麽要……”


    “因為,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女兒的快樂,比所有事都重要。”


    王惠的嘴角泛著笑意,有些苦澀。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有什麽比女兒開心還重要的呢?


    這句話的尾音還未消散,那扇緊閉著的門,毫無預兆的打開。


    那張讓王惠還錢夢繞的臉,一寸,一寸的在自己麵前展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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