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與你們追究,反而顯得我小氣。”蘇白擺了擺手。


    外門弟子們聞言更加愧疚,還是那個譚麟快人快語,揚聲道:“我等莫作小兒姿態了,蘇師叔祖的恩情記在心中便是,仔細聽課吧。”


    眾人這才收斂情緒,一個個聚精會神,有自覺愚鈍的還摸出筆墨抄紙來。


    蘇白也稍稍正色,開口道:“何謂道果?便是求道之心。凝結道果,便是立下求道之心,這一課當從呂祖說起。”


    “坐昆侖而小天下,論法理且窮四門。如今天下四門之說來自昆侖坐論,呂祖於坐論後傳下《道藏》與‘道果’,便是我玄宗道門起源。”


    “呂祖所傳‘道果’,如今稱元始道果,是最通澈明淨的求道之心,因至純至簡、至高至深,後人心境不及呂祖,再無法重現元始道果,便假托了許多喻品。”


    “喻品分三者。一是喻道,喻品為道,如奪朱宮贏央真人結長生果,喻品是長生,所求便是長生。二是喻求,喻品為求道之法,如雲上宮廣寒仙子,結冰心果,喻品便是冰心,指寒中求道之法。”


    “三是喻果,既喻道又喻求,如我所結的自在果,既指求自在,又指自在求道之法。”


    “我玄宗道門對天地法理的解法為三千大道,天地萬物皆由三千大道演化,無論你的喻品是什麽,都是三千大道之一,求到最後都能得道。”


    ……


    蘇白漫談喻品,到最後停下,目光掃視下麵眾人:“可聽懂了?”


    “蘇師叔祖,弟子譚麟有疑問。”還是譚麟膽氣大,直接開口道。


    “說。”蘇白示意道。


    “我若要凝結道果,該怎麽挑選喻品?”譚麟問道。


    一眾外門弟子皆是點頭,想來都有這個疑惑。


    “錯了。”蘇白搖了搖頭,耐心道,“不是你挑選喻品,而是你的經曆與見解決定了那麽一個喻品。”


    “就說許原,他如果早早凝結道果,未必就是唯我果。可是他惦記著贏央真人的長生果,以至困守心宮,虛度一百五十歲光陰,到方才終於領悟自己做錯,明白唯我是我,唯道是道,唯我得道,結成這顆唯我果。”


    “這麽說吧。”蘇白突然一笑,盯著譚麟道,“我也問你同樣一個問題,你為什麽來小北海?”


    譚麟眼睛一亮,直接道:“為求道成仙!”


    眾多外門弟子皆是睜大了眼睛,剛才蘇師叔祖就是這樣將許原的道果問出來的!


    蘇白卻沒問誰求道誰成仙了,而是笑著道:“具體些,為什麽要求道成仙?”


    譚麟微微失望,但還是神色一震,揚聲道:“為有焚天煮海無窮法力,高人一等,蔑視蒼生!”


    “不錯,喻品有了。”蘇白點了點頭,又問,“可大道不易,修行路難。你看青螺、巨龜二島上千名外門弟子,被收為記名的才有幾個?你譚麟憑什麽高人一等,蔑視蒼生?”


    “我自認天賦不輸人,勤懇亦不輸人,隻要幾分機緣,總能有所成就!”譚麟篤定道。


    “你的天賦與勤懇,比之許原如何?他尚且差點一步走錯,蹉跎一生。”蘇白笑吟吟道。


    “這……”譚麟登時遲疑,說不出話來。


    “心性不堅,差點火候。”蘇白下了評語,又看向譚麟身旁人,問道,“你叫什麽名字,為何來小北海?”


    “弟子李勤。”李勤連忙應道,又臉色一滯,接不上話,“我來小北海是因為……是因為……”


    “連這都不知,你如何凝結道果?”蘇白笑道。


    “我……我知!”李勤一咬牙,叫道,“我祖父是棠國王,卻被兄弟設計奪去王位,我父親忍辱偷生幾十年,攢下家底將我送來小北海,就是要讓我求得法力,奪迴棠國王位!”


    一眾外門弟子聞言皆是吸了一口氣,連譚麟也對李勤側目而視。


    “他竟是棠國舊王子孫?”


    “棠國可是通天河流域有數的大國,生養子民以千萬記,甚至每年開春時都有資格到奪朱宮覲見!”


    “我聽說雲上宮六都長老的關門弟子,就是現任棠國王的王子啊?”


    “是李襲師叔祖,他是除蘇師叔祖之外,最遲入門的長老弟子。因他天賦著實超群,六都長老才破例收他為徒,如今已隻差一步就金丹大成了。”


    議論聲四起,李勤漲紅了臉。


    “你都聽見了,我見了李襲也要叫一聲師兄,你一個外門弟子憑什麽和他鬥?”蘇白一笑,漫不經心道,“再者說,棠國王位是你祖父丟失,都是前輩恩怨,與你無關,也值得你為此求道?”


    “我……我不知道。”李勤身子一軟,麵色迷茫。


    “心性不堪一擊。”蘇白搖了搖頭,又接著道:“你們二人迴去後仔細想想,能答上這些問題,才有機會結出道果。”


    譚麟麵色一肅,托起李勤,朝蘇白恭敬道:“謝蘇師叔祖指點。”


    李勤恍若丟神,也機械地附和了一句。


    蘇白雖然僅入門十年,修為也不算高,但兩世為人,又確確實實凝結了道果,心境自然遠甚這些外門弟子,是以三言兩句就能點出問題所在。


    其餘外門弟子聽得躍躍欲試,畢竟道果一結就能入門,誰都想得幾句指點。還是摩童王子仗著和蘇白親近,當先開口道:“蘇師叔祖,也問問我吧?”


    “問你?問你是害了你。”蘇白失笑一聲,掃了眾人一眼,指著譚麟與李勤道,“你們以為他二人是得了好處?錯了,經我一問,他們心障已起!”


    “說這譚麟,他心頭已多了許原這座大山,一日邁不過去,就一日無法凝結道果。以許原天賦,你們以為他邁的過去?”


    “還有這李勤,先不說他要一世活在李襲師兄的陰影下,就說他如今心底,恐怕連自己該不該繼承父誌都搖擺不定。”


    譚麟聞言眼睛一睜,滿是不服神色,卻扭過了頭,似是心虛,不敢直視蘇白。李勤更是深深埋下頭去,連抬頭都不敢。


    一眾外門弟子麵麵相覷,又是心驚,又是疑惑。


    “好了,今日講課到此為止,都散了吧,一個月後再開課。”蘇白拍拍手道。


    “謝蘇師叔祖授課。”外門弟子們整齊道,行完禮節,依依不舍離去。


    到了第七山外,摩童王子還在滿腦子想著蘇白所說的不能問,忽聞旁邊傳來幾聲問候,扭頭看去,卻是之前的幾個手下。


    這幾人本來對他無有不從,直到魏異身死的消息傳來,馬上就另投了他處。


    摩童王子冷笑一聲,理也不理,坐上青色大龜就往青螺島而去。


    他忽而又想起一事,拍了拍身下大龜,笑嗬嗬問道:“老烏龜,你不是說要去金沙溪做河大王嗎,幾日啟程?”


    “哎呦,摩童王子莫開玩笑,老龜能伺候摩童王子是多大的福分?區區一個金沙溪算什麽!”青色大龜趕忙加快了劃水的速度。


    摩童王子還想再敲打幾句,忽見天際掠來兩道青綠色遁光,不由心中一動:“《青帝長生經》的法力,這是麻九真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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