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扯什麽?!你以為我對你……」說到最後,他一口白牙都快咬碎了就是沒能再說下去。


    「不是嗎?你瞧賈環與我好,你就不滿,說穿了不過是你認為天下人都該為你傾倒,可我沒有,所以你才想馴服我罷了。」好啦,他年紀小不懂,她就好心提點他,解放他的心魔,大夥相安無事。「看在你待我不錯的分上,咱們就當朋友,你覺得如何?」


    賈寶玉咬得牙關震響,好半晌才忍住衝冠的怒火。「誰稀罕!」話落,他拂袖而去,把門甩得大響。


    林黛玉無奈地聳了聳肩。「朽木不可雕也。」她真的盡力了。


    不過,既然賈寶玉鐵了心不走,林黛玉也真的無計可施,移靈路上他硬是要執幡,她也隻能任由他跟著自己披麻帶孝往蘇州而去,讓紀奉八留下,打理府內和莊子,順便照顧秦可卿。


    這一去一返,費了兩個多月時間,雖然賈寶玉硬生生糟蹋一張桃花臉,不管誰在跟前,目光隻有森冷寒冽,臉色奇臭無比,林黛玉都無所謂,就當他孩子脾氣,身為第一紈褲的他,說沒這毛病,她才不信。


    不過,她最討厭有人跟她拗,拗到天荒地老,她也不睬。


    「小姐。」


    「嗯?」林黛玉疲憊地轉過臉來看紀懷。


    才剛迴府,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直接趴在床上一睡不醒。雖說一路上歇腳都有腳店客棧什麽的,但這破身子實在不太適宜長途跋涉,舟車勞頓的。


    「老爺的事已經辦妥了,我在想,小姐是要跟著寶二爺迴賈府嗎?」紀懷不甚確定地問。


    林黛玉眨了眨眼,突地想起賈寶玉之前的警告,可她橫看豎看都不覺得紀叔會毒殺父親,但他問這話是……急著趕她出門嗎?


    「小姐?」


    林黛玉往錦榻上一坐,盯著自己沾塵的繡花鞋半晌,才道:「紀叔,是誰毒死我爹的?」


    紀懷錯愕了下,又像是不怎麽意外地垂著眼。他知道事情始末原由,卻很難對小姐交代清楚,心想蒙混過去就算了,可偏偏小姐發現了。


    「紀叔,挑你能說的。」


    紀懷抬眼看著她,不禁漾著慈祥笑意。「小姐去了賈府四年,有些不同了。」


    「是啊,我長大了。」很好,她的眼力還是好的,紀叔的掙紮是難以啟齒而非罪惡感使然。


    「老爺是遭了同儕下手,確切的原因尚在追查,提早火化,是不想讓小姐看見老爺的大體察覺不對勁。」


    「是嗎?」聽起來挺合理的,畢竟父親占著這個肥缺很久了,同儕眼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是說紀叔方才怎會問我要不要跟寶二爺迴賈府?」


    「寶二爺剛到府時就提起賈老太太作主給你倆婚配。」


    林黛玉無言地閉上眼。那個混蛋才剛到林府就急著宣告兩人關係?「紀叔,不用理他,這事又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但如果賈老太太已答允,要是不從……」


    「紀叔,我爹剛去世,我打算守孝三年,三年後,我打算嫁給紀大哥。」話落,林黛玉發誓,她第一次看見細柳眼可以瞠成了圓杏眼,紀懷這把功夫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不成!」紀懷喊得聲音都快破音了。


    有沒有必要這麽激動呀,紀叔?她嚇得睡蟲都跑掉了。


    【第五章 迴賈府奪權】


    像是察覺自己的失態,紀懷隨即道:「小姐,奉八是下人,身在奴籍豈能高攀小姐的金枝玉葉之身。」


    「去奴籍就好啦。」這點小事,她早就想透了。


    「那是不可能的,紀家是林家的家生子,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可是……」


    「小姐,千金配下人是絕無可能,再者賈老太太都已經親口允諾你的婚事,那就再無更改的可能,畢竟她是小姐的外祖母。」


    「可是……」


    「小姐一旦毀婚,恐怕難再婚配。」紀懷臉色凝重地道。


    「那好啊!」多好,她可以一直待在林府當老姑娘,反正林府又不是養不起她。


    「小姐,女大當婚,難道小姐要讓老爺在九泉之下都無法安心?」


    林黛玉扁起嘴,可憐兮兮的。


    「小姐,嫁去賈府倒也沒什麽不妥,畢竟賈府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要是得寶二爺喜愛,就等於獲得賈老太太支持,在賈府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比嫁去其它人家有依靠得多。」紀懷蹲跪在她麵前,仔細地分析著。「既然橫豎都得嫁,何不嫁個熟悉點的?再者寶二爺的性子不錯,比起一些紈褲要好上許多。」


    「嗄?他比一些紈褲好?」原來她一直錯怪他了?


    「揚州一帶的紈褲成天生事,仗勢欺人,街頭打鬧,強搶民女算是常見的,糾眾殺人的也不少。」


    林黛玉瞠圓了水眸,這才明白紈褲也分等級的,賈寶玉就屬於一群爛紈褲裏頭的佼佼者,因為他還算是行事規矩有禮的……她算是上了一課了。


    「我是覺得這門親事不錯,況且如果是要嫁進賈府,我就能為小姐安插一些人進府幫襯,絕不會讓小姐在賈府裏受到半點委屈。」雖然小姐隻字未提,但雪雁已經將小姐進賈府後的事一字不漏地說了,教他氣得當晚就砸了一張花梨木的大桌,被親親娘子快擰碎了耳朵。


    「可是揚州跟金陵距離好遠,我要是想家該怎麽辦?」意思是說,她想逃家的時候不方。


    「這有什麽難的?咱們可以搬到金陵,買幾個莊子,日子照樣過。」


    「可以嗎?」


    「當然可以,雖說老爺不在了,但咱們都是小姐的娘家人,當然得要傍著小姐,就近護著點。」紀懷拿出手巾輕拭她沾塵的繡花鞋。「這些年,我跟老爺建議著多置些莊子,蘇州老家弄了點,揚州這頭也有幾百畝田,再往金陵去,弄點不同的買賣也成。」


    「不不不,繼續種米,而且要種碧梗米。」她在賈府嚐過這好滋味,實在念念不忘。


    「碧梗米是貢米,想栽種恐是不易,但隻要是小姐要的,我定有法子可以得到。」紀懷說得客氣,腦袋已經快速運轉著要上哪買碧梗米的秧苗。


    林黛玉喜出望外地抱住紀懷的頸項。「就知道紀叔最好了。」


    賈寶玉一進門,撞見的就是這一幕,讓他黑沉的臉瞬間黑得更徹底。


    紀懷隨即起身,笑得溫和。「小姐歇會吧,膳食一會就送上。」


    「紀叔,記得跟紀大哥說我要吃那天嚐過的醬燒魚喔。」


    「這有什麽問題。」他迴頭,朝賈寶玉微躬身便退出房外。


    賈寶玉悻悻然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譏刺道:「怎麽,你紀大哥不肯,你連他爹都不放過?」


    林黛玉眼角抽搐了下,決定不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我想歇會,寶二爺要是沒事的話,也該迴房歇著。」這趟蘇州行已經磨損她不少體力,他是比她健朗,但總是會累嘛,人一旦累了,臉隻會更臭,而她最討厭看人臭臉了。


    「你何時要迴金陵?」他也不囉唆,黑著一張臉開門見山地問。


    「我有說要迴金陵?」她好笑反問。


    「被押迴去可就不光采了。」對她的抗拒,他壓根不意外,又也許該說打一開始識得她,就覺得她是天生來欺他的。


    「有本事就押押看。」她是沒爹,但她還有家底當娘家。


    「要是毀婚的話,你往後是找不到好人家的。」


    「那正好。」唉唷,她可是巴不得永遠待在林府好不好。


    賈寶玉眯起桃花眼。「你真以為我拿你沒奈何?」


    她打了個哈欠,聳了聳肩。


    「移靈之前,我已經讓鋤藥帶了信迴金陵,通知祖母姑丈病故,我會跟你留在揚州一段時日,但你要是拖得太久,又不肯給我個歸期,想必祖母會讓璉二哥來押人,到時候你的家底全都落進祖母手裏,別怪我沒警告你。」


    林黛玉哈欠連連,直到他最後一段話才猛地抬眼,心生疑惑的難以判定。算了算,外祖母是和她血緣最深之人,父親那頭又沒什麽親人,外祖母要是弄個以防惡奴欺主的說詞,硬把她押迴賈府又收了她的家產,也不是不可能……天啊,那真是人間悲劇了!


    但!他說不準是嚇她的,她得找紀叔問個清楚不可。


    賈寶玉也不是非要她給個說法,瞧她蹙眉沉思,他涼涼地拋下一句話,「如果想把家業轉移到金陵,弄幾個莊子幾畝田就先跟我說一聲,我讓李貴去幫你張羅,可以壓低不少價錢,好歹他也跟在管家旁邊打理,這些事還難不倒他,隻是你要想清楚,腦筋動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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