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聽完,隻覺得寒毛都快要立起了。


    老天……千萬別跟她說這各宅各院都是統一做法,秦可卿是拿過來人的心路曆程給她指點迷津。


    她也知曉膳食藥湯裏大有文章,可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況且能讓她撐上這麽久,代表毒性不強,想來個慢性毒殺,最好可以當她是病歿。


    可問題是,殺她到底有什麽好處?這是她一直搞不太懂的事。她也曾經懷疑是因為賈寶玉的關係,可事實上她與他向來也沒多親近,要是抱持這個原因想要除去她,也實在是太沒道理。


    總之現在看來,不是她包子吃太多撐壞了腸胃,而是因為賈寶玉表現出了待她不同,而導致有人動手腳。


    這下麻煩了,她到底是要親近賈寶玉還是離他遠一點?拉攏他,她就有賈母當靠山,可要是不推開他,她恐怕真要被毒死在賈府了。


    毒死事小,以後再也沒得吃才是事大!


    斷她美食真是太沒人性太可惡,要她怎能坐以待斃?


    「要是可以的話,往後用膳食就和府裏的姊妹一道吧。」秦可卿點到為止,婷婷嫋嫋地起身,髻上發釵叮當響著。


    「可卿姊姊,你說的我都明白了,往後我也會離賈寶玉遠一點。」暫時就先這樣吧,反正先把身體養好,然後馬上迴揚州就是!


    人間處處有美食,雖說放棄了賈府很可惜,但離開賈府把身子養好,想吃遍天下還難嗎。


    但秦可卿臨行前卻幽幽地道:「那孩子也是個薄命的。」話落,便離開了。


    林黛玉愣了好半晌。賈寶玉薄命?嗯……要說他的結局,確實是算薄命,可問題是秦可卿也和她一樣是穿來的嗎,不然怎會知道?可不對呀,這是故事的世界,又不是真實曆史,一般人類想穿還穿不進來好不好。


    那她說薄命……到底是怎樣?她有預知能力嗎?


    皺著眉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她昏昏沉沉地睡去,臨睡之前,再一次扼腕沒能吃到糖蒸酥酪……嗚嗚,那是禦賜的、禦賜的!


    賈寶玉的心底有團疑問。


    他已經想了三年多,至今依舊解不開。


    手提食盒往碧紗櫥去的他,聽聞細碎腳步聲,微微一抬眼,就讓迎麵而來的幾個小丫鬟驚唿連連,羞得不敢瞧他,這場景,他從小看到大,已經習慣,於是他無視而去。


    想想,哪怕是祖母身邊定力較夠的大丫頭,被他刻意丟個眼神過去,哪個沒失魂軟腿?


    可偏偏,顰顰不買帳。


    曾經,他懷疑她的眼睛不好,以至於看不見他俊美無儔的麵容,導致她沒有一般小姑娘該有的反應,然而不知是哪一天,他親眼瞧見她指著天上飛翔的鳥,精準地喊出是綠繡眼,他真的是無解了。


    她的眼力再好不過,可是看到他卻壓根沒有反應。


    幾乎是和顰顰先後進賈府的寶釵表姊,雖是閨閣千金,矜持有禮,但在他刻意的眯眼凝睇之下,寶釵表姊可是羞得滿臉通紅,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直到這一兩年相處,才總算敢直視他,與他打趣。


    可是顰顰……真是個怪姑娘,打一開始就對他沒興趣,瞧也不多瞧他一眼,直到去年祖母生辰時,她突然轉變,那含羞帶怯的水眸盈盈剔亮,我見猶憐的嫵媚教他心頭狠頓了下。


    光是現在迴想,他還覺得心跳得極兇猛呢,真是怪事。


    雖說顰顰絕對是個美人胚子,甚至大有病西施般的楚楚可憐樣,但寶釵表姊也是國色天香,他卻從未在她身上感受到同樣的悸動。


    基於這無解的悸動,他隻要得閑就想去探探她。不過近來她身邊熱鬧得緊,三春姊妹們幾乎都在她身邊,就連李紈嫂子和蘭侄兒亦是,瞧她們一票姊妹們一道吃吃喝喝的,他多想參與,可偏偏打不進這姊妹圈子裏。


    沒法子,這些姊妹他少有親近,現在想親近也不知道跟她們聊什麽,畢竟她們又不像襲人晴雯她們喜歡香料脂粉,也不像麝月紅玉會打絡子編籃什麽的……她們聊的都是詩詞,甚至和蘭侄兒一道吟詩作對,聽得他頭疼極了。


    沒趣的玩意兒,去了幾迴都一樣,他也就不太想去,而且從祖母派到顰顰身邊的丫鬟口中得知她的身子已好上許多,他也就放心不少,自然就沒必要三天兩頭的跑……


    可問題是腦袋是這麽想的,身子卻硬是背道而馳,還是三天兩頭的跑。


    隻是顰顰她們還是老樣子。


    不,不知哪時還多了個賈環,他庶出的弟弟,很不熟很不對盤的弟弟。


    更令人厭惡的是,當他一進房,笑聲便突然止住,彷佛他是個多不受歡迎的人,教他不禁撇了撇唇,轉頭就走。


    沒什麽了不起,他們喜歡窩在一塊就盡管窩,他可忙得很,北靜王那兒,南安郡王那兒,到處都得應酬走動,他可是忙得腳不沾塵,沒他們世俗不問的嬌貴福氣。


    但他很不滿,非常不滿。


    憑什麽她們可以和賈環玩在一塊,卻獨獨排斥他?他想去探顰顰,可一想起自個兒拂袖離去卻沒半個人攔,他心裏就發悶,硬逼著自己不準去……


    但轉眼就到了現在,大半年過去了,揚州那頭卻捎來書信,說是顰顰的父親病了,想見顰顰。


    這消息一來,他慌了。


    要是顰顰一走就再也不迴來,他這心病該怎麽醫治?


    於是,趁著祖母壽宴時,他特地坐在她身旁,然她忙著吃,撥不出半點空檔和他交談,他隻好等著壽宴結束,大夥全都到南園子裏看戲,而她如他所料,提早迴房歇息,他便找了說詞,在宴上取了些吃食,不帶半個丫鬟,逕自往碧紗櫥而去。


    誰知到了現場——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賈寶玉聽見自己森冷的嗓音,可他阻止不了自己,他甚至有股衝動想要將手上的食盒丟出去。


    瞧瞧這是在做什麽!四下沒有半個丫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便罷,顰顰還給了他那庶出的沒用弟弟一個錦囊!


    這算什麽 私定終身嗎?就算要私定終身也是找他,怎會挑上他這個不學無術還會偷錢鬥雞走狗的弟弟?


    雖說從以前就看不起賈環,打心裏討厭他,但眼下這一刻,他還是頭一迴升起想痛揍他一頓的衝動!


    「有事嗎?」林黛玉暗暗嘖了聲,暗惱這討人厭的家夥竟又跑來,但當她聞見那火腿燉肘子的香味時,她認為她可以原諒他。


    要知道,她向來是大人大量的,不會跟個黃口小兒計較的,當然,前提是,她必須確定帶來的食物是給她的。


    「顰顰,你是打算和賈環私定終身?」賈寶玉拳頭握得死緊,掃向賈環的目光凜凜綻著殺氣。


    「……嗄?」林黛玉愣了下,看了眼麵貌清秀,向來帶著幾分痞子味硬是糟塌俊美皮相的賈環,豈料此時此刻的他竟雙頰泛紅。


    別鬧嘍……她不戀童,哪怕這孩子往後會長得很俊美,也一樣入不了她的眼!


    賈府裏的孩子怎麽一個比一個還早熟?才幾歲呀,就學大人心動……拜托,也不過是托他用給他娘吃的名義拿了膳食或食材給她,怎可能就這樣拿著拿著就心動,不要這麽隨便好不好!


    她沒有興趣扼殺幼苗,而且最好別給她亂扣帽子,否則她一定翻臉。


    「還裝蒜?你竟然送他錦囊……」賈寶玉罵著,清朗的嗓音啞了,俊如謫仙的麵容灰白一片,手緊揪著胸口,說不出心底是怎生的痛。


    「……每個人我都送了。」搞清楚狀況後,她涼涼地說著。「姊妹們都有啊。」


    送錦囊而已,不要搞得好像她已經跟賈環睡在一起好嗎,太嚇人了。


    「姊妹們可以,他不行!」


    「他是我的表弟,為何不行?」其實她更想說的是—— 關你屁事。不過因為她晚餐沒吃飽,很覬覦他食盒裏的東西,所以她忍住了。她已經聞到了芙蓉糕的味道,她剛剛隻吃一塊,那入口即化的美味,教她念念難忘。


    賈寶玉哪裏知道她心裏在算計什麽,餘光瞥見賈環瞬間死白的臉,冷冷哼笑了聲,心裏取笑他也不掂掂自個兒的斤兩,一個庶出又不學無術的家夥,也想要摘下顰顰這朵俏芙蓉。


    「賈環,祖母已經帶著女眷和南安太王妃等等誥命夫人到南園子看戲,你要是不跟著趙姨娘緊一點,出了什麽糗,難看的不知道是誰。」賈寶玉滿嘴譏誚地說著,瞧也不瞧他一眼。「可別又說錯了戲名,胡謅了劇情,屆時丟臉的可不隻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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