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種田沒當迴事,笑嘻嘻地道:“出去旅遊去?”

    郭青卻一點沒樂,板著麵孔,說了句話,讓他立時跌進冰窖中。他說:“你華爺爺沒了。你得給他送葬去。”

    好種田這才感受到,生活中並不全都是好玩兒的事。

    他很難受,卻又哭不出來,隻有沉默。他對華爺爺,說不上是一種什麽感情,不是親情,不是友情,又不是師生,不過是飄蕩的江湖上,偶爾相遇,結下的一段緣分。

    郭青不善言辭,說起話來,絕對不是滔滔不絕的那種,現在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好種田聽,像是在給什麽做注解,又像是在尋找什麽答案。

    “這老頭兒,一輩子閱人無數,隔著門簾子給他遞帖子的,趴下來給他肩膀,讓他當馬蹬的,還有就是隻要他同意,允許他叫一聲爺,就能賣出來黃的,白的的,多了去了。”

    “也沒見過,他對誰這麽上心。他的這些門生,在冊的,不在冊的,有那麽三十多個,你在這些人裏,論本事是最差的,論腦瓜倒著數,估計能排個前三四名,也不知道他中意你什麽?”

    這些話,好種田聽不太懂,什麽黃的,什麽白的,還什麽馬蹬的,不過大概意思是聽懂了,就是說,他在華爺爺那夥人裏,最沒出息。

    這個結論,好種田隻能接受,他沒有資格去反駁。接著,郭青接著說:“恐怕,你是他這輩子,叫他爺爺,叫得最真的一個,沒有一點虛假的成份。”

    好種田心道:“那可不一定,他的孫子叫他爺爺,還能假嗎?”

    郭青好像知道他想什麽,就道:“他這輩子無兒無女的。”

    “什麽?他沒有兒女?真的?假的?”好種田終於說話了。

    “我不知道,他跟你說了什麽,但是所有的什麽他的這個兒子,那個孫子都是扯淡,當年,蔡大將軍差點被人害了,查來查去,後來說是蔡大將軍的行蹤,是他剛過門的媳婦說出去的”

    “他迴家就把媳婦給斃了,他媳婦肚子裏還揣著個孩子。把媳婦斃了,他背地後裏哭得不行,他知道,他媳婦是冤枉的,人家這麽說,是為了陷害他。扯淡,一個婦道人家,跟誰說去?後來他再不娶媳婦,他說,沒那麽多媳婦讓他槍斃。”

    這個故事讓好種田有點受不了,想不到華爺爺心裏有這麽大的憋屈。

    “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估計,眼珠子得掉一地。”

    說話功夫,外麵來了車,郭青就領著好種田出了門,臨出門,郭青打量了一下夜色中的這棟別墅,不知道是有意說給好種田聽,還是自己感慨:“這房子啊,恐怕是住不長嘍。”

    好種田怎麽能聽不明白?他想起來了,華爺爺臨走,把那幅字交給自己,說是價值連城,抵得上這座房子,看起來,華爺爺早就料到了,等他死了,就沒人再看麵子把房子給一個小孩子住了。

    一夜坐飛機坐得好辛苦,下了飛機又上了一輛車,那車開出市區,就往山溝裏鑽,於是,坐車又坐得好辛苦。

    天亮時候,來到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那山不是很高,鬱鬱蔥蔥的,山腳下就是一處茅草房,離茅草房不遠的地方,是一處青磚碧瓦,雕梁畫棟的樓閣。

    好種田想,華爺爺大概就住在那棟樓閣裏了,卻也是奇怪,兩個房子懸殊這麽大,竟然離得這麽近,看來這茅草房是個倉庫,或者是他的鄰居了。

    但是奇怪的是,這茅草房居然氣派得很,房子前麵是一處池塘,院子裏奇花異草,看得出園丁侍弄得非常用心,整個院落的布局也是非常地爽心悅目,好種田心裏就道:“住在這裏,可真是舒服。”

    再往前走,就見院子裏每隔幾米,就站一個著黑西服的大漢,一色地帶著墨鏡,看到郭青帶著個少年,就攔住了去路,道:“請客人的家屬止步。”

    郭青道:“摔盆的。”

    那人竟然恭謹起來,閃到一邊。

    兩個人來到茅草房門口,從裏麵走出一個60多歲的老者,這老者麵相很是普通,但是卻氣度雍容,不怒自威,眼睛深不可測,似乎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好種田算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見過的人不少,但是今天看到這個人,竟然心裏生出一種敬畏。

    甚至,連一向平靜淡定的郭青見了這個人,也恭謹起來,規規矩矩地站好,道:“雲叔,我把他帶來了。”完全沒有了在上海時候,在電話裏對著仇蠻子耍大牌的氣場。

    雲叔看了看好種田,古井不波地點頭:“來了就好,就等你了。”

    說完轉身就往裏走,卻不是往那樓閣裏去,而是往茅草房裏來,好種田疑惑地看看郭青,卻見他站在那裏沒動,隻是朝他擺手示意,跟進去。

    好種田就更糊塗了,郭青怎麽沒進去?

    這時候雲叔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迴頭對郭青道:“對了,你也進來,老人家走的時候,特別囑咐,你在上海有功,你可以送他。”

    郭青臉上現出激動的神色,趕緊走了進來。

    三個人進到裏麵,堂屋裏是一個大中堂,正麵的牆上已經被布置成了挽幛,牆上一個大大的奠字,然後下麵一個供桌,上麵擺滿了供果,香燭。

    好種田跟著在供桌前上了香,燒了紙,又來到了東邊的寢房,塌上就躺著華下,一如在上海時候那樣,麵容清臒,麵色安詳,穿著壽衣,似乎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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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種田不覺地眼淚就下來了,一切恍然如夢,華爺爺在上海和自己住在一起時候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可是如今卻是陰陽兩隔了。

    他噗通就跪下了,哭道:“爺爺,我來了,你怎麽就走了呢?”

    等他起身的時候,雲叔臉上露出嘉許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道:“到這邊來。”

    跟著他來到西間的屋子,才發現裏麵還有套間,布置得當然是典雅,全是電視上才看到的那種家具,一看就知道值很多錢,好種田心道:“一個倉庫竟然這麽豪華,那東邊的閣樓豈不是更奢華了?”

    裏麵坐了二十多個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全都是看上去就氣宇軒昂,估計就算是在路上,無良的小混混碰瓷,走到這些人跟前,也不敢輕易撒野的主。

    裏麵還有一個是女的,好一個顛倒眾生,讓三千後宮無顏色的女子,看不出歲數,不很現代,但是身上的衣服,無知的人看了也覺得,熨貼得很,值錢的很。

    好種田見過多少狐媚的女子,漂亮的女子,即便是漂亮如程,在她麵前也失了顏色。

    這個人是誰呢?

    所有的人都看向好種田和郭青,其中一個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他才多大?就讓他摔盆兒?他有什麽功勞?”

    “沒有功勞,但是,他在老爺子露宿街頭的時候,叫了老爺子一聲爺爺,給了老爺子吃的,給了老爺子住的地兒。”

    雲叔依舊古井不波,平靜地道出了原因。有人臉上發紅,也有人歎息,還有一個人依舊忿忿不平,道:“老爺子也真是的,就愛玩這種淪落人間,微服私訪的事,能說明什麽嘛。”

    好種田聽明白了,華爺爺是經常去當一當乞丐,淪落一迴街頭。

    雲叔微微一笑,道:“要不然,你去東屋陪著老爺子說會兒話,請他收迴決定?”

    那個人一下子臉上變了顏色,再不說話。

    好種田心道:“這人剛才還憤憤不平,怎麽雲叔說了一句,就嚇成這樣了呢?”

    仔細再琢磨一下,體會出雲叔的話的意思來:“去東屋,跟老爺子說話,那是什麽?那不是說,要弄死他嗎?可是,問題是,整天都用弄死誰來威脅別人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麽雲叔這麽雲淡風輕的說一句,就把那人嚇成這樣了呢?說明雲叔是個厲害茬子,就從郭青見了雲叔,立馬就言辭恭謹這個表現看,就能看出端倪來。”

    這麽一想,好種田愈發敬畏雲叔,不時地偷眼打量他兩眼。

    沒人再說什麽。但是雲叔卻說話了:“老爺子歸西,大家都難過,想表示心情的人太多了,但是,這也得按輩分來,既然,在座的是老爺子器重的,就不要說別的了,哦,對了,按照輩分,郭青沒有資格來抬棺材,但是老爺子欽點了他,大家就知道就行了,就不用說什麽了。”

    這些人都是孫老爺子的抬棺人,說明,這些人都是入得了老爺子法眼的人。而好種田竟然是給老爺子摔盆的人,說明老爺子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子孫。

    好種田和郭青在這裏待了三天,卻一直沒進過那個閣樓,好種田偷著問郭青:“華爺爺住的那個閣樓就不能住人了,是嗎?”

    郭青道:“老爺子住的是這個茅草房,”

    好種田嚇了一跳:“還有更厲害的神仙住在那邊?”

    郭青告訴他:“那是他的傭人住的地方。”

    好種田這迴可真是驚住了:“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人,把樓閣給傭人住,自己住茅草房。”

    郭青拍拍他的肩膀,道:“老爺子的境界,不是你能理解得了的。”

    好種田確實不能明白。

    郭青也不管他能不能明白,而是告訴了他另外一個,讓他不爽的事。

    他覺得,以後真的要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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