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昌裔手一握拳,直接一揮,對方閃過,他又一拳過去,卻在看到來人的臉時,拳頭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最後不留情的一腳踢過去,對方吃了一腳跪了下去。


    「大膽!」有些早到的安國寧手下聽到聲響出來,「誰在這裏鬧事?」


    小廝怯性的看著一臉鐵青的劉昌裔,不敢說話。


    「這是——」跟著安國寧去請劉昌裔的一個將士認出人,立刻上前,「劉大人,這是怎麽迴事?」


    「我要進門,」劉昌裔的口氣沒有太大的起伏,目光灼灼的看著地上跪著的男人,「這該死的奴才攔我。」


    薛青眉頭一皺,今日可是安國寧要刺殺劉昌裔的宴席,竟然攔著人,這不長眼的奴才。


    怕人被氣跑了。薛青連忙賠著笑臉,「劉大人息怒,快請進。你來得早了。」


    天空飄下了小雨淋在身上,劉昌裔的目光須臾不離跪著的青衣長工,「我還怕來得遲了。」


    就見那長工的身體一僵,劉昌裔的心直往下沉。


    門口又是一陣騷動,蘇碩已經帶了十幾人由後頭急匆匆的趕到。


    「進去吧。」劉昌裔沒讓蘇碩有喘口氣的機會,冷著臉,大步走進府裏。


    蘇碩連忙跟上去,經過長工麵前時分心的看了一眼,他的雙眼驚得微張——劉風,他怎麽在這裏?!蘇碩在心中詛咒了一聲,原本懷疑的事這下肯定了,花兒真的動手了。


    他握緊手中的木盒,立刻跟上了劉昌裔的腳步。


    席開了,來了不少人,不單內堂就連外頭的院子都坐滿了人,劉昌裔被請到主位的下方,佴就是遲遲不見安國寧現身。


    劉昌裔的心思百轉,勉為其難的按捺住情緒,淡淡的開口,「怎麽不見安大人?」


    他的問話使席間一靜。


    薛青站起身,「安大人身體不適,交代屬下招待劉大人。他稍後便至。」


    「安大人身體不適?!」劉昌裔挑了挑眉,「怎麽如此不巧?我去看看他。」


    薛青連忙阻止,「劉大人,這可不妥。」


    「不妥?」劉昌裔直勾勾的盯著薛青。


    薛青在他銳利的目光之下低下了頭,心中暗暗叫苦,總不好說現在安國寧召了個妾正在房裏快活,身子不適都是假的。


    這宴席是要除去劉昌裔,偏偏安國寧不出現,無號令者,大夥也隻能按兵不動。他轉個身,隻好再交代下人去請安國寧。


    誰知下人迴來,竟然說道:「大人有請劉大人。」


    薛青眼底難掩驚訝。


    劉昌裔卻是不見驚懼的緩緩站起身。


    蘇碩見狀,也立刻跟著站起來。


    「隻請劉大人一人。」


    蘇碩皺起了眉頭,看著劉昌裔。


    「在這等著。」劉昌裔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跟著下人走去。


    這一路劉昌裔能聽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安國寧不可能輕易請他入內堂,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事情成了。但他的腦海中閃著方才劉風擋住他時的態度,他知道有事,他的手緩緩的握成拳頭,不願去猜測,可是心就像被大石壓住似的難受。


    「大人,劉大人來了。」


    門被打開來,出現的是個長得嬌美柔弱的女子,是安國寧前些日子才收到的小妾,很受寵愛。


    「你下去吧!大人要獨自跟劉大人談幾句話。」


    下人也沒有遲疑,退了下去。


    「大人,有請。」女子又微退了幾步。


    劉昌裔大步越過她,一入屋,撲鼻而來是濃重的血腥味,他連眉頭都沒皺,在燭光下,看到安國寧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那把大刀就落在一旁,看樣子已經氣絕。


    突然聽到開門的女子驚唿了一聲,劉昌裔轉頭,就見劉雲捂住了她的嘴,將人給押到了角落。


    「夫人呢?」劉昌裔沒空理會那女人一臉驚恐。


    「事已成。」劉雲沒有迴答,隻道:「安國寧已死。」


    「夫人呢?」他的聲音很低,隱隱有著顫抖。


    劉雲的眼一閃,不由自主的看了一旁的屏風一眼。


    劉昌裔立刻轉身,大步走過去,看到斜臥在榻上,一臉蒼白的聶隱娘,他的目光看到她腰際的傷,又見她緊閉著眼,臉色刹時變得比她更加蒼白。


    他立刻上前,想要碰她,卻又不敢,一陣劇痛襲上胸口。


    一直以來,他隻想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她的心、她的身和她的忠誠,卻發現他承受不住。


    他總自傲凡事盡在掌握之中,不會有錯,從不後悔。但今天錯了——他後悔了,後悔讓她以身犯險。平生第一遭,他想詛咒老天爺,他原是打算來玩鬧一場,現在倒像是自己被耍弄了一番。


    一聲似有若無的呻吟闖進了他的思緒,他的眼底閃過狂喜,「隱娘?!」


    聽到聲音,聶隱娘奮力的睜開眼,看到他,虛弱一笑,「你要好好賞劉雲。是他殺了安國寧。」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聶隱娘看著他的臉,輕聲說道:「抱抱我。」


    劉昌裔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抱住她。


    她把臉埋在他的懷裏,突然覺得好笑,「你現在一定對我神乎其技的劍法感到懷疑吧!這隻是不小心。我太輕敵了。」


    他沒法子說話,隻能搖著頭,手環得再緊了些,似乎如此才能將人留住,他低下頭,把臉埋在她的頸間,眼中流出兩行淚。


    頸上的濕潤,令她的眼底閃動了些神采,「原來……你也該是有些喜歡我的。真好……真好……」


    「不值得。」


    「值得。」她閉著眼,聞著他的味道,「這身紅太刺人眼,以後我不再殺人了。」


    她穿著他喜歡的紅來行刺安國寧,這是第一次,應該也是最後一次……她的思緒有些混沌了起來。


    「我本不想叫你來,」她喃喃道:「但我想見你最後一麵。」


    「胡說八道。我立刻帶你迴去找陳公,他一定有法子救你。」他想抱起她,卻看她的臉痛苦得扭曲,他的動作立刻一頓,不敢再動作。


    「若你現在帶我出去,就功虧一簣。」


    「我不在乎,如果這位置要拿你的命來換,我情願不要這位置。」


    她抬起手,想摸他的臉,但最終隻是無力的垂下來。


    他的胸口再次掀起無法克製的恐懼,「不許閉上眼!看著我。」


    她想聽他的話,但是她真的沒有力氣,想要他再抱緊一點,卻連開口都沒法子。


    劉昌裔衣袂飄飄的出現在喧鬧的廳內。


    他如局外人般看著眼前熱鬧,他到底為何而來?笑鬧聲傳進耳裏,一股寒意浮現在他的眼裏——都是這些人害的。他的神情一冷,沉穩的踏進廳裏。


    有人注意到了他,停下動作,慢慢的,所有人全都盯著他,就見他一步步走到了安國寧空著的位置前停了下來。


    「安大人身子不適。」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小覷的威嚴,「真是可惜他如此用心替本官安排了這個宴席。」


    蘇碩立刻站到了劉昌裔的身後,眼底寫著著急,看著他的背影。


    劉昌裔轉過身,臉上帶著一貫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備了些東西要送給眾將士,但來得急了,倒是忘了,蘇碩,」他走到蘇碩的身旁,拍著他的肩,「迴營去拿來。」


    禮?什麽禮?縱使心頭胡塗,蘇碩還是點著頭。


    「召集兵馬,擋住所有出路、要道,」蘇碩聽劉昌裔的輕聲低喃,「我要今日席上這些人——全、部、陪、葬。」


    蘇碩心頭一震,低下頭,掩去自己的思緒,立刻疾步而出,翻身上馬,疾行而去。


    劉昌裔手下的軍隊精良,卻是耳聞的多,見的人少。


    但許城的百姓倒有興能見識到,一個夜晚過去,許城換了個主人,安國寧死了,他手下的將領也無一幸免。


    一個早上,士兵一隊隊時刻在城裏穿梭,偶爾還會抓個幾個人,但沒有打擾百姓的作息。


    城裏的百姓每個人的心都是七上八下,但直到天黑了又亮,一天過去,日子也沒什麽變化,便又各人去做各人的事。


    「大人。」楚天凡走進了房裏,手裏拿著一封書信,「吳帥急書密件。」


    劉昌裔一臉木然,揮了揮手,要楚天凡看,自己則是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床上的聶隱娘。


    她的唿吸極淺,就好像隨時會消失一般,好似這樣盯著,就能夠讓她胸膛繼續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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