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沒有任何蘑菇能抵擋得了懷榆的甜言蜜語。


    變異榆黃菇也是。


    更何況它自災變後,就一隻蘑菇一直孤獨地生長在這個山洞裏,很是單純好騙……咳咳,就是菇美心善。


    都不用狗尾巴草怎麽在身上刷來刷去,它自己抖一抖都能落下厚厚一層孢子粉,又趕緊被懷榆攔住了:


    “別激動,別激動!”


    “孢子一下子掉這麽多,我收集不過來——來,你別動,我慢慢掃。”


    再落下去,她晚上睡覺都得沾一身。


    為表誠意,她還吩咐著一旁目瞪口呆的周潛:“周潛哥,剛蒸槐花那個水呢?你把這棵木頭潑濕。”


    而後再抬頭,繼續仰臉看著榆黃菇:“這個水現在還有點熱,待會兒木頭涼了之後,再在滿地的孢子粉裏滾一圈,迴頭拿到外頭樹叢中去。”


    她畫著大餅:“想想看,這要是一場雨下來,憑你的孢子的能耐,那還不得長滿樹啊!”


    那可不!


    榆黃菇也得意起來:以前沒變異的時候,它在樹林裏都是隨便生長的,一長長了好大一簇,一根枯樹幹上可能要生出大片大片的,哪個跑山人見了不眉開眼笑啊!


    如今積攢多年的孢子終於繁殖有望,整顆蘑菇都舒展得更開了,看得懷榆著急死了——別開了,再開蘑菇都老了!


    她當機立斷:“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們上山來沒有什麽吃的,好可憐哦。”


    “你如果不怕痛的話,可不可以讓我掰點蘑菇去打個湯啊?”


    這麽大一片榆黃菇,心情還這麽容易感應,變異值肯定也高。而眾所周知,高過臨界點之後反而會更好吃。


    懷榆可憐巴巴。


    周潛站在不遠處大氣也不敢出——就是說,這個蘑菇湯也不是非喝不可吧?


    然而榆黃菇一點都不介意,畢竟植物哪有什麽痛覺嘛,它的孢子才是它的一切!它一定要給整座大山生千千萬萬朵榆黃菇!


    於是懷榆對周潛招了招手:“周潛哥,你個子高,幫忙挑一塊嫩的削下一片來吧。”


    周潛:……


    在荒原中幾進幾出的周隊長,還從未聽過如此離譜的要求。


    但看著懷榆正期待地模樣,他慢慢放鬆緊繃的身子,去灶台邊拿到了菜刀。


    榆黃菇已經變異很多年了,蘑菇傘蓋也都展開了,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它的柔嫩。


    厚重的菜刀從邊緣削下去,除了表皮層的老化殼子略有硬度之外,裏麵的手感就像是切普通的蘑菇。


    柔軟又柔韌,假如燉肉的話,吸飽了湯汁,咬一口應該會汁水飛濺吧!


    周潛察覺到自己的走神,不由下手一重,不小心削了塊大的。


    懷榆湊過來一看:“這麽多啊?”


    但沒關係:“周潛哥你待會兒幫忙削些細樹枝,吃不完的我們拿來烤蘑菇串好。”


    說完還忍不住給周潛一個讚讚的眼神,她本來還怕他不好意思下手呢!


    周潛沉默地捧著沉甸甸的榆黃菇站在一邊,沉默地一點點削去上頭老化的殼子,褐色的硬殼墜落到地上,懷榆又忍不住轉頭看著榆黃菇:“那個,假如我們下山時經過你這裏,你能不能再給一塊大的呀?”


    她好像挺不好意思的:“你看你這個殼子,結得恰到好處。我們帶迴去後都不用糊泥巴,直接埋在灶灰裏慢慢烤著,最後出來的叫花蘑菇,一定特別好吃吧!”


    她讚賞道:“你看起來就超好吃的。”


    榆黃菇心花怒放。


    身為一朵沒毒的蘑菇,被吃就是它的宿命!更何況它還很好吃!


    它又一次抖動起來,眼看懷榆美滋滋地把濕噠噠的樹幹在地上滾了一圈,斑斕的樹皮中沾了一層淡淡的黃粉孢子,不由也狠狠同意。


    菌類是很難消滅的,隻要它的孢子還在生長,它隨時可以在新的小蘑菇上醒過來!區區一副陳年軀殼,愛吃吃吧!


    榆黃菇很快就恢複安靜本性。


    身為一朵蘑菇,它本質上還是喜歡縮在角落裏,最好全世界都不要理它。


    如今為了繁殖鼓起勇氣,可眼見著心願達成,那根濕噠噠的木頭也被丟到了叢林裏頭,立刻就又一動不動,單方麵屏蔽全世界了。


    而周潛沉默地坐下來,眼睜睜看著懷疑重新燒水,把中午的油炸蝦和剛切好的蘑菇放進鍋裏,煮了一鍋鹽味淡淡的蘑菇鮮湯。


    而另一些則切塊,把幹辣椒錘一錘,錘成碎末,佐以蒜瓣蝦油鹽粒好一頓揉搓,隨後就被懷榆催著:“周潛哥,你快點去削點細樹枝啊!”


    待會兒鍋裏的湯煮好了,他們就可以直接燒烤蘑菇了。


    再配上自己烙好的紮實大餅,晚飯又一次有葷有素,滋味美美了。


    而這一次,利索削好細樹枝的周潛已經學會了習慣,並在懷榆穿簽子的時候,主動幫忙把她睡袋上那層淡淡的孢子粉都拿到外頭去抖幹淨了。


    抖動間他又忍不住看了看頭頂心想狂彪所描述的那朵超厲害的、會寄生人體不斷繁殖變異的蘑菇,以後大概都沒什麽威脅了。


    而後又忍不住看了看懷榆。


    天氣炎熱,她此刻正將湯鍋端了下來,因為湊近火堆,臉頰被烤得有些紅彤彤的,鼻尖和額頭也沁出了層層細汗。


    而火光在她眼中跳躍,這山中的一草一木在她心裏都是既善良又可以溝通的。


    就像這次的變異榆黃菇,誰知道它寄生的本質是因為孢子噴射不出去呢?


    再看看這個滿地掃也掃不得、輕易就會飛濺起來的孢子粉,他終於又一次起身拎起背簍:“我也去摘些樹葉來鋪床吧。”


    若真的睡在冷冰冰的石板上,怕是夜裏一側頭都會吸滿鼻腔的孢子。


    但這種活實在不適合他做,因為山上的樹木已經生長了好些年了,個個高高大大,根本沒有側枝主動把枝葉伸過去給他。


    以至於當他艱難地湊齊一整背簍的樹葉後,山洞裏,懷榆已經捏著一把烤蘑菇串兒衝他揮手了:


    “周潛哥!快來!這個真的好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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