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潛盯著懷榆手裏那一根鬆枝,一時也不知要說什麽了。


    他環顧四周,這裏靜悄悄的。這片鬆樹林新生的鬆樹們高矮各不相同,有兩三米高的,也有四五米高的,更甚者有十幾米的。


    離得近的那片鬆針是剛萌生的那種嫩綠色,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想要捋一把。


    這,應該還算安全吧?


    他有些遲疑的想,然而心髒卻是控製不住的怦怦跳,仿佛已經被危險盯上。


    這是災變幾年鍛煉出來的第六感,周潛下意識伸手拽住懷榆的胳膊:“走,先出去!”


    話音剛落,感覺有什麽東西迅速砸過來,他隻來得及匆忙側身,就見麵前就墜下來一個大大的鬆塔。


    瞧著還挺眼熟的。


    “哇!”懷榆卻已經驚喜的撿起鬆塔:“你看你看,這肯定是大鬆樹送我的,它知道我來了!”


    然後踮腳朝天空看看,找了好久才從樹林的縫隙中看到了大鬆樹的一點身影,趕緊拉著周潛就要過去:


    “來,我帶你也認識一下,這樣假如我沒空上山的話,你就可以直接找大鬆樹了。”


    懷榆在心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等到了秋冬,鬆塔應該會很多。如果全裝袋了會很重,她拖不動。


    當然要依靠她的周長工了。


    現在混個臉熟,就像給薔薇走廊介紹家裏的成員一樣,也要給山上的大鬆樹介紹一下嘛。


    周潛卻渾身緊繃:“隔那麽遠它就知道你來了,這個變異程度分明很高!而且……”


    他環顧四周,密密麻麻的鬆樹仿佛囚籠一般將他困在其中,倘若要走都找不到具體的方向。狂彪的話語再一次迴蕩在腦海裏:


    “……變異紅鬆……漫山遍野彌漫的鬆花粉……無聲無息……大片鬆樹林共享感知……”


    每一句話在當初聽著讓人警惕萬分,在此刻一一印證,就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懷榆拽不動他,還感覺到手底下的肌肉緊繃得如同石頭,不由納悶:“怎麽了?”


    她反應過來:“大鬆樹才不是狂彪口裏的那棵樹,它很好很好的!脾氣也很好,身上還有鬆鼠洞呢。”


    “如果它真的那麽兇殘的話,那幹嘛對我那麽好啊?”


    但周潛此刻分明已經不信她了。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懷榆的親和力,好像就是不講道理的。就像人人談之色變的薔薇走廊,尋常人連接近都做不到,懷榆卻可以輕輕鬆鬆住它旁邊,甚至還可以不斷的給它介紹家裏的新成員。


    如今這大鬆樹,該不會也是這種情況吧?


    而等他迴過神來,麵前的懷榆已經攤開掌心:“你看,這是我剛從樹上揪下的鬆花粉,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材料,我之前賣出去給人家做麵膜的。”


    “哪裏會吸進肺裏,或者通過口鼻再進入腸胃啊!”


    聽起來就很不正常。


    周潛盯著她掌心裏淡黃色的鬆花粉,此刻連唿吸都屏住了。


    但片刻後他又放鬆下來——不管大鬆樹是不是狂飆口中的變異紅鬆,他已經置身鬆樹林了。與其滿身警惕,逃也逃不出,還不如就信任一下懷榆。


    畢竟就像她說的,如果大鬆樹真要殺他們,何必這麽大費周章呢?


    懷榆可不知道他複雜的心路,隻知道對方態度軟化,仿佛是相信了她的判斷,於是又高高興興的拉著他向前走去。


    翠綠的鬆針不著痕跡的朝著兩邊避開,二人行走的路徑絲滑又流暢,懷榆拉著周潛一路向前,不多時,就站在了一棵數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鬆樹麵前。


    這一次,懷榆利落地鬆開手,直接將身子貼在大鬆樹上,兩手做環抱狀:


    “謝謝你呀!”


    一開始的鬆塔,到後來的鬆花粉,還有現在還記得她,跟她打招唿的模樣。


    短暫的摟抱,懷榆拿起那個大鬆塔來:“你明明有存貨,為什麽那個時候隻給我11個……我那個時候真的好窮好窮哦。”


    頭頂的鬆針晃了晃,仿佛是在迴答。而周潛盯著她手裏的鬆塔,想想這枚鬆塔砸過來的速度和力量,不由又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也許,大鬆樹根本不是好心給她鬆塔,純粹是想把自己砸個腦袋開花。畢竟他對鬆樹的警惕在懷榆的滿心信賴麵前,很有些格格不入。


    因著這個猜測,此刻見懷榆鬆開手,他也試探性將手掌貼向大鬆樹的樹幹,同時渾身警惕——


    “唰!”


    隻聽一道風聲襲來,周潛迅速收迴手,動作快得懷榆根本看不清。而周潛盯著地麵,那裏正紮著一根堅硬如鋼針的翠綠鬆針,隻露出一半在外麵。


    不難想象,剛才它是真的想紮穿自己的手掌。


    他盯得有些久,那根鬆針很快就恢複了常態,不再直挺挺硬邦邦的。倒是懷榆湊過來:“你在看什麽啊?”


    地下落葉柔軟,鬆針紮進土裏沒發出什麽聲音,懷榆壓根沒看清是什麽,隻知道周潛的手還沒貼到大鬆樹就迅速收迴。


    她無奈歎口氣:“周潛哥,你膽子好小哦。”


    說罷捏著他的手腕,直接將他手掌對著大鬆樹按下去:“你看,想貼貼就大大方方的嘛!大鬆樹又不會罵你。”


    粗糙的樹皮就在手掌下,紅褐色的鬆麟邊緣都仿佛泛出了鋼鐵般的寒光,但,沒有哪一片粗糙的角落敢割傷自己。


    周潛微笑起來,看著一無所知的懷榆,突然伸手搓了搓她的頭,搓得她吱哇亂叫,這才笑了起來:


    “果然人傻一點才會更開心吧。”


    “喂!!!”懷榆被按著頭頂四肢狂舞,還不忘說他:“你別以為我聽不懂你什麽意思,你就是覺得大鬆樹是狂彪說的那個可怕的紅鬆唄!”


    但怎麽可能呢!


    要怪隻能怪周潛經曆太多,已經不相信人和自然的感動友誼了。


    懷榆拽下他的手,隨後又驕傲起來:“他們都喜歡我,對我好,你是不是覺得很失落,是不是還吃醋了?”


    漸漸長大的年輕女孩拍了拍他的手臂:“周潛哥,你放心!在我心裏,你也是一樣值得信任的,你就是我親哥!”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我不會忘了你是為了誰家的地才曬得這麽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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