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寫遺書這件事。


    所有人都顯得十分抗拒。


    因為遺書,就代表死亡。


    而死亡,又是人類恐懼的根源。


    所以,這也成了所有人最不願意麵對的一件事。


    葛誌勇看出了大家的抵觸情緒,於是冷聲說道。


    “我知道,大家可能在想,這不過隻是一次考核而已,怎麽搞的像是要上戰場打仗一樣,還得留遺書?”


    他從手邊箱子裏拿出一枚手雷,握在手裏。


    什麽也沒說,直接走到一組矮牆前麵。


    拉開拉環,用力將手榴彈扔了出去。


    轟!


    爆炸響起,矮牆後麵頓時炸起一片煙塵。


    同時也讓在場所有人瞳孔一縮,心也跟著顫抖了一下。


    葛誌勇轉身看向眾人,嚴肅說道:“都看到了吧?這次考核用的是真家夥,不是你們之前訓練時的那種木質手雷。”


    “如果在考核裏操作不當,不隻是小命沒有,甚至連全屍都留不下來。”


    “所以,為了防止這樣的意外發生,每個人都必須給我認認真真的寫一份遺書。”


    “萬一在訓練中遭遇不測,這,就是留給你們家裏人的最後一份念想!”


    葛誌勇話說的很重,這讓本就有些膽寒的新兵們更加緊張害怕了。


    甚至,連李家勝和陳三喜等人,手心都不由自主的開始出汗了。


    剛才手雷爆炸的威力,他們都看的清清楚楚。


    如果這東西在身邊爆炸,那絕對是死無全屍。


    “大家抓緊時間,總共隻有十五分鍾!”


    葛誌勇讓排長們把紙筆全都發下去。


    讓大家就這麽趴在對方的背上寫。


    並且叮囑不要些廢話,撿重要的內容寫。


    一時間,所有新兵全部蹲在地上,伏著身子開始冥思苦想。


    十八九歲的年紀,都是寫情書,沒想到這迴竟然寫上遺書了?


    但對於遺書內容該怎麽寫,也是很多人非常苦惱的一件事。


    好端端的大活人,誰沒事寫這玩意兒?


    不是在咒自己死嗎?


    大家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連長腳邊的那兩箱手榴彈。


    可萬一真的在訓練裏出了事故,連句話都沒留下,家裏人該有多傷心啊?


    一想到這,不少人最終還是拿起筆,開始把自己想說的話都給寫下來。


    但寫著寫著,就有人開始抹眼淚了。


    悲傷的情緒,總是傳染的很厲害。


    短短一會兒的工夫,就能看到不少人都紅了眼眶。


    更有甚者,直接把自己給寫哭了。


    “親愛的爸爸媽媽,當你們看到這封遺書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不要為我傷心,不要為我難過,因為你們的孩子是個英.......”


    李家勝筆頭停頓了一下。


    一邊吸溜鼻子,一邊轉過頭。


    眼淚汪汪的看向身後的秦風問道。


    “班副,訓練時被手榴彈炸死,算不算英雄?”


    “算狗熊。”


    秦風認真的想了想,迴答他三個字。


    李家勝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嗚嗚嗚,我還尋思,要是被炸死了,迴頭還能進烈士陵園呢。”


    秦風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當烈士陵園是菜市場,想進就進呢?抓緊時間,別寫那些個沒用的,撿重要的寫。”


    “知道了。”


    李家勝迴過頭,又開始哭唧唧的繼續寫起來。


    “爸,要是我沒了,請我燒二十個洋妞,一棟帶泳池的別墅。邁巴赫就算了,我想要一輛勞斯萊斯,加長版的那種,再給我燒一個司機,也得是美女.......”


    看到李家勝接下來的書寫內容,秦風心裏頭直唿臥槽。


    不愧是平平無奇李大少,寫個遺書都這麽樸實無華,處處彰顯著土豪的氣質。


    就算到了底下,那也得是人上人上人。


    嘶!


    秦風突然嘶了一聲,感覺後背像是被東西紮了一樣。


    他迴過頭,發現陳三喜這小子哭的眼淚汪汪的,右手抖得和篩糠一樣。


    而被他拿在手上的那張紙,已經被筆頭連續戳了好幾個洞。


    “陳三喜,你咋了?”


    “風哥,俺,俺不想死,俺害怕。”


    看著陳三喜這副可憐模樣,秦風頓時哭笑不得。


    於是,他便小聲開口安慰道。


    “別怕,其實連長就是想嚇唬嚇唬大家而已,不會出事的,你就放心大膽的寫就好了。”


    “可是。”陳三喜大鼻涕都快拖到嘴上了:“可是,萬一俺沒丟出去,或者掉在腳邊上了,那俺不就沒了嗎?”


    “那你用力丟出去不就行了?”


    秦風的反問直接給陳三喜來了個打斷施法。


    連大鼻涕都被他給用力的吸溜迴去。


    隔了兩秒,他再次迴歸到剛剛哭鼻子的狀態。


    “那萬一......”


    “沒有萬一!”


    “那如果....”


    “沒有如果!”


    秦風認真的看著他。


    “你就想著之前咱們是怎麽死裏逃生的就行,連敵人的槍林彈雨都沒能傷著你們,一個手榴彈怕什麽?”


    陳三喜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風哥,你說得對,俺福大命大,肯定不會出事的。”


    隨後他便繼續趴在秦風背上寫起來,時不時還得問兩句。


    “犧牲的犧怎麽寫?”


    “英勇就義的就,是救人的救,還是救護車的救?”


    秦風也是不厭其煩的告訴他,不會寫用漢語拚音代替。


    這也算是他的一個小小惡趣味了吧。


    一份遺書,打開來裏頭一半是窟窿眼,一半是漢語拚音。


    這一刻,秦風莫名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趙鵬飛了。


    或者說,越來越像是一個稱職的班幹部了。


    以前,趙鵬飛有事兒沒事就喜歡整蠱大家,開一些個無傷痛癢的小玩笑。


    現如今班長不在,秦風挑起大梁後,竟也喜歡幹同樣的事。


    還真是應了那句:多年以後,我就成了你!


    可一想到趙鵬飛,秦風心中就越發不是滋味。


    其實,答應配合警方審訊那個沙卡,秦風也是有自己私心的。


    不論如何,班長都是被那狗日的害的成這樣的。


    所以,出於報複心理,秦風也必須給他狠狠來這麽一下。


    雖說不能動手打人,也不能親手宰了他。


    但給這家夥來一次靈魂暴擊,讓他在死前這些日子,一直在自我懷疑和痛苦中度過,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不過,秦風其實並不清楚沙卡到底有沒有被他大哥陷害。


    挑撥離間,也隻是為了這家夥難受就行了。


    隻要看到沙卡難受,秦風心裏就好受點。


    “風哥,你寫的啥?”


    陳三喜寫完後,好奇的伸頭衝著秦風這邊看了眼。


    秦風倒也沒藏著掖著,他的遺書上隻寫了一行字。


    “爸媽,趁年輕,再生一個吧。”


    秦風其實不是很想留這種東西。


    倒不是不願意寫,而是因為他的處境和大部分人不一樣。


    其他人是沒有經曆過生死危機,所以對於死亡本能的恐懼。


    但秦風看待死亡,就像是去鄰居家裏串門一樣。


    進去了,能陪人家嘮兩句,還得抓一把瓜子帶走。


    所以,秦風的想法是,與其把話留在紙上,不如活著去跟他們講述。


    當然,也不是個個都有秦風這樣的經曆。


    絕大多數人在麵臨死亡威脅時,還是有很多話想和家裏人說的。


    有人一張不夠,甚至又和葛誌勇要了一張。


    像是寫作文一樣,洋洋灑灑。


    秦風甚至還看到隔壁有個班的新兵,都已經細致到遺體捐贈的事情上。


    不得不說,當了兵以後,大家的思想覺悟都變高了許多。


    葛誌勇在人群裏走來走去,像是監考的考官一樣,時不時就偷瞄一下大家寫的遺書內容。


    雖然他規定是十五分鍾,但即便是超過了時間,他也沒有催促大家。


    因為這份遺書是對於新兵的一次曆練和考驗。


    能夠把這份遺書完整的寫下來,說明大家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克服了死亡的恐懼。


    而這,對於他們未來的成長和發展也是至關重要的。


    軍人,怎麽能怕死?


    怕死,來當什麽兵!


    這是被很多老兵掛在嘴邊的話。


    很快,葛誌勇就把遺書收上來,隨即帶著大家來到投擲區域。


    手榴彈投擲其實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並不像平時訓練丟木質手榴彈那樣,求你能丟到多少米遠。


    隻要你能拉開拉環,把手雷用力的丟過麵前這組矮牆就行了。


    眼下,開始按照班級順序,一個個的過。


    現場會有帶著紅袖箍的安全員,負責陪同。


    為了保險起見,各班班長還在旁邊盯著,屬於加一道保險。


    隨著一個個手雷丟出,矮牆後麵不停的傳來爆炸聲。


    聽的多了,大家似乎也沒那麽緊張恐懼了。


    覺得所謂的實彈考核也不過如此而已,根本沒什麽難度。


    很快,考核的隊伍就來到了四班。


    因為趙鵬飛不在,所以秦風頂上了班長的位置,在旁邊幫忙監督著。


    隻見安全員用力握住李家勝的手,幫他拉開手雷拉環。


    “扔!”


    聽見安全員的一聲大喊,李家勝連忙把手雷丟出去。


    轟的一聲!


    聽到牆那頭傳來的爆炸聲,李家勝捂著耳朵如釋重負。


    秦風笑著拍拍他:“怎麽樣,不緊張了吧?”


    李家勝立馬嘿嘿笑道:“班副,我啥時候緊張了,我那純粹是出於嚴謹。”


    要是有個攝像機,秦風是真想把他剛才那副慫樣給拍下來。


    “下一個,陳三喜!”


    “到!”


    陳三喜緊張兮兮的跑過來。


    還是一樣的步驟,領取手雷,安全員幫他拉開拉環。


    或許是因為太緊張,還沒等到安全員喊出扔這個字。


    陳三喜手裏的這枚手雷,就已經飛了出去l


    但要命的是,陳三喜丟的太低,這手雷並沒有飛過矮牆,而是砸在牆麵上,又彈了迴來。


    看到手雷落迴到三人腳邊,所有人頭皮發麻。


    一股子涼意更是從葛誌勇腳底板直衝腦門。


    “臥倒,快臥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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