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陽帝打量著這對兄弟,開口問道:“你們可知,言家人為何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對皇姐動手?”


    兩人其實都知道,但本想惡人先告狀的他們哪裏會提。


    馬賦祥看向了馬賦財,馬賦財立馬領會了哥哥的意思,說道:“長公主傷的嚴重,說話難免含糊不清,所以微臣沒能聽清她說了什麽,也不知其原因。”


    “原因她恐怕不敢告訴你們。”


    “陛下,微臣以為不論原因如何,長公主是皇家血脈,是陛下您的同胞姐姐,言家人如此作為,分明是蔑視皇威,不將天家顏麵放在眼裏!”


    建陽帝眼神犀利道:“所以你們今日過來,是為了混淆視聽,還是為了給皇姐求情?”


    馬賦祥沒想到建陽帝如此不給麵子,恐怕是被氣的很了,於是他說道:“微臣不了解內情,隻能憑自己所知告訴陛下,陛下若是覺得微臣說的地方有錯處,那微臣不說就是。隻是微臣也算是了解一些這件事的人,陛下聽旁人的話時不可太過武斷,應該多詢問幾個知情者。”


    “朕如何做,還輪不到你們插嘴。”建陽帝對馬氏兄弟沒有一點好臉色:“你們退下吧,長公主是皇家人,是朕的姐妹,朕是罰是賞輪不到旁人置喙。”


    馬賦財還想說些什麽,但馬賦祥緊接著一句微臣告退就打消了他繼續說話的念頭。


    離開禦書房,馬賦財不解道:“大哥,你這是怎麽了?長公主分明是受了委屈,隻要您堅持說那言氏是個不把皇家顏麵放在眼裏、毆打他人的潑婦,陛下定然會信你兩分。”


    “可我方才已經說了,你看陛下信我了嗎?”馬賦財瞪了他一眼:“陛下今日的態度,我也算看明白是怎麽迴事了,隻怕長公主大限將至,要大事不妙啊。”


    馬賦財的心裏咯噔一聲:“大哥,你是說真的?”


    雖然不想承認,可建陽帝的態度實在是反常,既沒有表現的十分惱怒,卻也沒有給他們台階表示會相信他們,甚至聽聞寧壽長公主被打的不成樣子時沒有半點的擔心和心疼。


    守在長公主府的裴十柒,看見了從宮裏出來的馬車停在了長公主府的門前,一個內侍走了進去。


    她縮迴了身子,看向對麵喝茶的男人。


    “如果這一次皇帝也能夠原諒她,那我們怎麽做?”


    她需要知道答案。


    寧壽長公主作惡多端,卻因為曾經對建陽帝有恩,多次被建陽帝所寬恕,時候久了裴十柒對建陽帝越來越失望。


    當初他能手起刀落,命人處理了父親和全家人,卻不能對自己的親人痛下殺手,寬以待己嚴以律人,真是讓人覺得惡心至極。


    薛騁喝掉了杯中的茶,順著裴十柒方才看著的方向轉過頭,目光緊盯著長公主府的大門。


    “如果皇帝不對她出手,我就會殺了她。”


    “對於蘇家的事,你似乎比我還要在意。”裴十柒有些好奇:“之前聽你提起過對蘇家的人有獨特的感情,究竟是什麽?”


    薛騁麵色一凝,抬起頭來。


    對於蘇綻青的心意,薛騁隻敢藏在心中,不敢說出來。


    雖然也有人知道這些,可薛騁一直不提,擔心被人拿住把柄,無法再為蘇家報仇,因此他將這些壓在心裏,從不對外表露。


    有人知曉他去邊關收迴了蘇綻青大哥的屍身,他想借此說明蘇綻青的大哥並非是為了當駙馬放棄家國的人,可蘇綻青大哥的屍身損毀嚴重,無人承認他說的話,反倒借此嘲諷他傻。


    當年的種種委屈,薛騁都咽下去挺過來了,但麵對著裴十柒,他卻還是沒勇氣說實話。


    “這個問題,我不知該如何迴答你,就像我也沒問過你為何要給蘇家人報仇一樣。”薛騁慢慢說著:“你和蘇家的嫡女蘇綻青是好友,交情卻不算多密切,我也猜不到你一定要為蘇家人報仇的原因。”


    問題被扔了迴來,這下輪到裴十柒沉默了。


    她能如何說?難道要她實話實說,自己是蘇綻青重生?那簡直太駭人聽聞了。


    “算了,既然你不願說,我也不打算問了。”裴十柒敗下陣來:“你有你的原因,我有我的目的,咱們互相成就,各取所需。”


    說話間,長公主府的大門被打開,寧壽長公主被人扶著走了出來。


    裴十柒與薛騁同時看出去,隻見寧壽長公主走的一瘸一拐,臉上帶著帷帽,速度極慢。


    內侍將馬車的簾子掀開,寧壽長公主被攙扶著走了進去,接著簾子被放下,馬車駛向了皇宮,不多時離開了裴十柒和薛騁的視線。


    宮人進來報,說寧壽長公主已到,建陽帝沒有說話,眼神示意讓人進來。


    寧壽長公主進去後,慢悠悠的跪了下來,她本以為建陽帝會心疼自己,可建陽帝隻是沉著眼神看著她,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陛下,您要為我做主啊。”好半晌後,寧壽長公主才說。


    “做主?你要朕為你做什麽主?”建陽帝問道。


    寧壽長公主腫著臉,說話也有些不清晰,既怨恨又委屈道:“言鴻澤和言若敏兩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有理由殺他們。是有人陷害於我,在我帶去的點心裏動了手腳,陛下您要信我。”


    “每一次你犯錯,都有各種不同的理由,你還叫朕怎麽信你。”建陽帝的語氣沒有波瀾,仿佛在說著什麽事不關己的事:“朕拿你當最敬重的姐姐,你卻處處利用朕,可有將朕放在眼中?”


    寧壽長公主伸手捂著被打腫的臉:“我知道之前有很多事我都做的不對,可這一次我真的是無辜的。”


    “那你說說,是誰在你的點心裏動了手腳?你有懷疑的人嗎?你有證據嗎?”建陽帝有些生氣:“什麽都沒有,便那此事當借口為自己開脫,朕對你實在是失望。”


    “我雖沒有證據,可我有懷疑的人,就是梁國公府那個裴十柒!她處處算計我,同我作對,害我恐怕不止這一次了!”


    建陽帝被她這種隨處攀咬的樣子氣的牙疼:“她一個尚未出閣的小丫頭,上哪能掀起那麽大的風浪來!你簡直讓朕失望至極,竟然為了給自己脫罪,隨意拉扯其他人替你頂罪,你嘴裏還有一句實話沒有!”


    “我說的都是實話!大慶村的事是裴十柒查出來的,上一次我在公主府設宴的目的也是毒她,是她動了手腳毒蛇才咬到了言若敏,包括在道觀的事,當時圍觀的人裏就有她,一次兩次是巧合,難道這麽多次都是巧合嗎。”


    “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煉製長生不老的丹藥,難不成是她逼著你煉的?你去道觀和那群男人鬼混,難不成也是她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著你去的?你隻因大慶村那一件事就記恨上了她,千方百計想把她除掉,這些朕都看在眼裏,朕做這個皇帝不是為了給你到處擦屁股的。”


    建陽帝的嗓門十分洪亮,吼的寧壽長公主咬緊牙關,幾次想要插嘴都做不到。


    他又說道:“你自己做了那麽多惡事醜事,攀扯旁人毫無用處,不審視你自己,卻還有臉在朕的麵前辯解,你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陛下,若是您也認為是我殺了言氏兄妹,那我想要問問您,我為何要害他們二人?我與他們怎麽說都是無冤無仇,甚至毫不相幹,我殺他們做什麽!”


    建陽帝冷哼一聲,眼睛微眯,眼神變得銳利:“原因是什麽你心裏有數。”


    “我沒有數。”寧壽長公主忍著嘴角的劇痛說道:“對於此事,我問心無愧!陛下若是不能說出我殺他們因何緣由,那又憑什麽將此事都推到我一人的身上。”


    “朕問你,蘇冶當年的罪名,是誰給他羅織的?”


    這話就如一個錘頭,狠狠的砸在了寧壽長公主的頭上,讓她猝不及防,讓她愣在當場。


    這兩年以來,蘇家成為了京城的禁忌,她自己也擔心露出馬腳所以從來不提,沒想到建陽帝竟然會問起這個。


    既然他用了羅織二字,就說明有人同他說了實話。


    會是誰?難道是馬家?


    不可能,害蘇冶馬家可是主力軍,他們必不會將她出賣。


    瑞王是她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也不可能會出賣她。


    思來想去,寧壽長公主抬起頭來,眼中燃起一抹憤恨。


    隻會是言家人了,除了言家人以外,她再想不到別人。


    “陛下在說什麽?蘇冶謀逆造反,那是板上釘釘的死罪,關於他的證據多的很,哪裏來的羅織一說。”


    話雖這麽說,寧壽長公主多少還是心虛的,慢慢垂下頭去不說話。


    “齊通你認識吧?”建陽帝雖不願承認蘇冶是無罪的,可在他曾經深信不疑的這位皇姐麵前,他還是想要問個清楚:“齊通死前,曾與朕說過,他雖為朝廷辦事,背地裏卻是聽你差遣受你指使,因此你讓他假造有關於蘇冶的罪證,他就憑空捏造了許多,以為他在刑部就職,之前還在順天府當過府尹,這些事對於他來說十分簡單,此事可是真的?”


    “沒有!那是他胡說八道!”寧壽連建陽帝究竟說了什麽都不敢細聽,直接就否決道:“他這是臨死了攀咬我,陛下可不能信他的話。”


    建陽帝說道:“俗話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他沒必要豁出自己一條性命也要攀咬於你,更沒必要莫名其妙說出這些話來,此事分明就是真的!”仟仟尛哾


    寧壽長公主腦中轟隆作響,耳朵也開始耳鳴,難受的厲害,不知是被言家的人打的,還是當年的事被翻出來嚇得。


    “陛下,這麽多年我處處為了您著想,您怎麽能不信我?”寧壽長公主開始打起了感情牌。


    然而建陽帝早就不吃這套了。


    他雙手按在桌麵上,看向寧壽長公主的眼神再沒了一點情感:“不止是齊通,今日言鴻澤的母親進宮,同朕說你指使言鴻澤造假證,陷害蘇冶,此事總不會是假的吧。”


    果然是言夫人那個賤人。


    寧壽長公主被氣的眼角猛抽,又怒又慌,搖頭道:“沒有的事,那件事發生前我與言鴻澤還不認識呢!不過是那言鴻澤正人君子,瞧見蘇冶做了惡事心裏過意不去站出來而已,和我無關。”


    早就料到她不會承認,建陽帝也奢求能從她的嘴裏聽見一句實話來,於是冷冷的說道:“你擔心言鴻澤會出賣你,所以你才殺他們兄妹滅口,這就是理由。你要理由,朕也給你了,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寧壽長公主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可她做的錯事太多了,在建陽帝那裏的信任早已經蕩然無存,又哪裏能奢望他會相信自己?


    對於言鴻澤兄妹被毒死這件事,寧壽長公主隻覺得自己委屈至極,偏偏又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自己無罪,急的她說道:“這不過是那個老賤婦想讓您處置我,隨口胡謅的罷了,陛下不要中了她的圈套,輕信了她的話!”


    “對,朕的確不能輕易的中了她的圈套,畢竟這些年走來,朕直到現在才算是恍然大悟,自己錯信了你這麽久。”建陽帝低下頭去,或許是在為自己與寧壽長公主這段僅剩的姐弟情感到惋惜:“你害死那麽多人,朕不可再輕饒你。”


    “皇帝要做什麽?”寧壽長公主眼睛瞪的老大:“難不成您要處死我?我可是您的親姐姐啊!母後臨死前說的話,難道皇帝都忘了嗎?”


    建陽帝看著寧壽長公主久久不語,過了好半晌他才歎了口氣,抬手道:“快過年了,你先迴去吧,其餘的事過完年再說。”


    雖然他很想現在就殺了寧壽長公主,安定朝廷與民間,讓那群人稱讚他,但他確實無法狠下心來。


    可他也知道,寧壽長公主必死無疑,隻要年節一過,就必是寧壽長公主的死期。


    被送迴長公主府的寧壽長公主一下馬車就癱倒在地上,抖著手苦著臉,將前來接她的李漾春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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