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聽見吩咐立馬四散離開,去調查孩子被誰抱走了,屋內獨留言鴻澤一人。


    此刻的蘇雲藍,整張臉十分駭人,看著她的死狀,言鴻澤忍不住一聲歎息。


    蘇雲藍與蘇綻青不同,蘇綻青長相英氣,濃眉大眼,倒是那蘇雲藍長的小家碧玉,對言鴻澤的胃口。


    隻可惜鬧出這麽一檔子事,不然言鴻澤也會好好珍惜蘇雲藍,畢竟是因為有蘇雲藍的存在,才有他言鴻澤升官發財的機會。


    正看著蘇雲藍的臉,言鴻澤猛地瞳孔一縮,背脊發涼,渾身汗毛倒豎,忍不住後退兩步,被身後的物件兒絆倒在地。


    屋外的下人聽見聲響進來查看,卻發現與方才的景象並無不同,便問道:“公子,您這是怎麽了?”


    言鴻澤緊張的看了一圈四周,咽了口口水,指著蘇雲藍的臉說:“你去瞧瞧她的額頭,那是什麽?”


    下人壯著膽子走到了蘇雲藍的麵前,撥開她額前的碎發,瞧見了那無比清晰的青痕。


    他用手指抹了下那青印子,發現隻是尋常的染料,然而等他迴過頭去,見言鴻澤如見了鬼一般,滿臉的冷汗,不敢再直視蘇雲藍。


    “公子,隻是一些尋常的染料。”


    “你放屁!忘了我大婚之日時出的事了?”


    這話讓下人猛然想起,當日一開箱子,裏頭是一具屍身,屍身的額頭正有一塊青色的痕跡。


    想到這裏,下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問道:“公子,會不會是鬧鬼啊?”


    “別胡說。”言鴻澤強撐著站起身來:“快把這屍身處理了,明日請位法師進來,好好驅驅邪。”


    話雖如此,但言鴻澤在下台階時,還是因魂不守舍心虛至極而摔了個跟頭。


    聽聞蘇雲藍自盡而亡,孩子也不見了,言鴻澤的妹妹言若敏想要勸一勸言鴻澤,讓他和馬月慈好好過日子,但找到言鴻澤的院子以後,才發現他整個人如中邪了一般,縮在房間,大白天打了好些的蠟燭,門窗緊閉,讓本就悶熱的天氣更熱兩分。


    “哥,你這是怎麽了?”言若敏忍不住問。


    妹妹的聲音將言鴻澤的神誌拉了迴來。


    他抖著聲音說:“妹妹,我可能被髒東西纏住了。”


    這話就如一陣寒風,從言鴻澤這緊閉門窗的房間穿過,吹的兄妹二人皆後背發涼。


    “哥,你怎麽說胡話了,哪裏來的那麽多髒東西。”


    “旁人不知,但我知道!那文詠文狀元,前些日子深更半夜聽見了蘇綻青那賤人的笛聲!她人都死透了,卻傳來了她的笛聲,再加上瑞王死的那兩個手下,還有蘇雲藍的死,容不得我不多想啊!”


    言若敏坐到了言鴻澤的身邊,安慰道:“不過是人嚇人罷了。”


    “鬼到了陰曹地府,這人間誰害過她,她都是知道的!當年我與蘇雲藍的事做的十分隱蔽,外人一概不知,她蘇綻青若不是陰曹地府走一遭,怎麽可能知道此事!那可是她的親妹妹,如若不是她發現了什麽,才不會殺蘇雲藍。”


    言若敏不解的皺眉:“蘇雲藍不是自盡嗎?”


    “孩子無故消失,本不肯就死的蘇雲藍莫名上吊,還有她額頭的青痕,這些你能解釋的清嗎!”


    青天白日的,聽見這話的言若敏,也不由有些害怕。


    但家裏已經亂成這樣,她隻能耐著性子勸:“哥哥若是不放心,就找法師驅邪,國寺很靈,你也可以去看看。至於那蘇雲藍的事,你就別瞎想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和嫂子趕緊緩和下來,夫妻兩個弄的像對仇人,這傳出去可丟言家的臉。”


    “馬月慈那賤婦,我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從前不過是因為她家門庭顯赫,就算她長了一張爺們兒臉,我也樂意多瞧她,可現在她成了醜八怪一個,我閉著眼睛都嫌棄她醜。”


    言若敏瞪了她哥哥一眼:“話不能這麽說。你費盡心機將蘇家搞垮,終於得償所願,被皇帝所信任,這就是好兆頭啊!熬都熬了這麽久了,還有什麽事熬不得?”


    “可她那張臉與她的個性一樣討厭。”


    “好哥哥,你就幫我這個忙吧。”言若敏若有所思的嘟囔著:“和這位嫂子搞好關係,日後我也能時時跟著進宮,還愁沒機會高嫁嗎。”


    言鴻澤這才明白言若敏的意思:“你想嫁給誰?”


    言若敏賣了個關子:“這世上那麽多的男兒,我們家的門庭已然不低,你覺得我還想嫁給誰?”


    比言家門庭高,要靠著馬月慈的關係才能勉強攀上,還要進宮才能見著。


    這些人選在言鴻澤的腦袋裏轉了一圈,頓時嚇的他一個激靈。


    “你要嫁太子?”


    “怎麽,我難道嫁不得嗎?我有才有貌有家世,配太子也算合適了,若說差什麽,也無非就是那麽一塊可以墊在我腳下的磚!好哥哥,等我做了皇後那日,你還愁要與那醜八怪大眼瞪小眼?到時候你直接休了她,妹妹給你找個好的。”


    言鴻澤翻了個大白眼:“說的輕鬆,那太子活死人一個,就算你使出渾身解數好不容易嫁給他,隻怕馬上就要守寡了。”


    “你可不準胡說!”


    “這就是我們兄妹關起門來說的,還能傳出去不成?”


    其實言鴻澤的話,言若敏早就想到了。


    當初那蘇綻青多威風,朝內朝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都拿她當女中豪傑一樣,誰知那時的言若敏有多羨慕嫉妒。


    那時還有人議論,說建陽帝有心把蘇綻青嫁給太子呢。


    眼眶著蘇綻青倒台,言若敏從前埋在心裏的想法也開始發芽,借助身邊一切的可能性,隻為了成為最尊貴的那個女子。


    得知言鴻澤要與馬月慈結親,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言若敏,她隻盼著和馬月慈好好相處,讓馬月慈帶著她進宮,這樣也就有了與太子見麵的機會。


    甚至她連見太子那天穿著的衣裳、裝扮的首飾和該說什麽話都早早想好了。


    看著妹妹一臉向往的樣子,言鴻澤不悅的問:“你可真想好了?那太子病懨懨的,誰知還能喘幾年氣。”


    “無所謂啊,我要嫁的是太子,就算他死了,也會有其他人坐上太子之位,但皇後是不會變的,我隻要能搭上皇後這條船,便有嫁給太子的機會!”


    言若敏這想法很久之前便在她心裏成型了,隻是無人幫忙,她自己也難以成真。


    現在言家既然攀上了高家,她認為隻要自己用些心思,動些手段,當初那麽顯赫的蘇家被瑞王等人害的說抄家就抄家,還有什麽事是不能成的?


    梁國公府中,梁國公正在與女兒商量辦法,聽送杜氏母女的人折迴來說:“二夫人說了,想讓國公爺批她些銀兩花銷。”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梁國公歎了口氣:“罷了,你去庫房領十兩銀子給她,告訴她這個月不準再登門要銀兩,否則一文錢都沒有。”


    裴十柒看著梁國公說:“父親,那長春侯府究竟是什麽來頭?”


    梁國公若有所思的說:“長春侯府如今的當家人,曾在南邊任職,據說是先帝年邁後去過一次江南,本想幫助百姓治水,他自己卻被洪水所傷,關鍵時刻是長春侯出手相救。後來先帝封了他為長春侯,當今聖上登基後也對長春侯多有重用,早在一年前便將他調到了京城來,如今在刑部任職。”


    “那長春侯的子女們呢?”


    “他有兩個兒子,嫡長子已經成婚,身上有個小官職,留在南邊算外放了。這嫡次子生來受寵,據說長春侯十分重視,除此以外還有個女兒,似乎同你一般年歲。”


    裴十柒說:“如果這次的事,真的有長春侯府的主子摻和,那事情還真不好處理。”


    對先皇有救命之恩,深受建陽帝重用,這種人輕易招惹不得。


    “容父親好好想想。”


    入夜時分,一男子正走在路上,感歎著京城實在美好。


    同樣都是花街柳巷,京城的比外頭的強出不知幾根手指頭,還有那好酒好菜,吃的他腳下發飄,立身不穩。


    正懷念著方才的美好時,月光灑下的影子後頭忽然多了一個人,那人舉著刀子,作勢便要刺下去,嚇得他媽呀一聲,酒勁兒醒了大半。


    梁國公的手下將他拖到了一個偏僻的巷子,用刀尖抵著他的下巴,惡狠狠的問:“把肚兜交出來!”


    “我沒有肚兜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勸你,想活命就實話實說,京城之中每日死的人多了,惹惱了我,我讓你也成為這裏頭的一個!”


    男子嚇得慌忙擺手:“好漢饒命!但肚兜真的不在我的手裏啊。”


    “那在哪?”


    “在我們家公子手裏。”


    手下眉頭微皺,怕他是在騙自己,將刀子抵的更深了一些:“既然肚兜是你要的,怎麽落在了他的手中?”


    “因為他說裴十芳輕佻,這種貼身之物都能隨便送人,他拿著這肚兜,日後說不準還會碰上裴十芳,他說想親手給她穿上。”


    聽見這話,手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感情那長春侯府的嫡次子是個這樣的浪蕩東西!.qqxsΠéw


    “他是否知道你騙裴十芳金錠子的事?”


    “公子是知道的。”下人有些為難的樣子:“但他不管,覺得幾個金錠子不算什麽,我們有肚兜在手,量她裴十芳也不敢聲張。”


    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量他也不敢說謊話。


    手下將刀子收迴來,嗬了一聲快滾,那下人屁滾尿流的跑開。


    事情果然與梁國公所想沒出入,真正要那個肚兜的人是長春侯的嫡次子,也難怪下人有那麽大的膽量,敢去威脅一等公爵的侄女。


    可事情到這個地步,撕破臉顯然不是良策,畢竟東西是裴十芳主動給的,理由還那麽不光彩。


    梁國公思索再三,站起身說:“我去見見他。”


    “父親且慢。”裴十柒攔住了梁國公:“他手上有堂姐的把柄,這樣的人定不會心存敬畏和尊重,您去了隻怕會受委屈。”


    “什麽委屈不委屈的,他父親與我同朝為官,雖不熟卻也能見到,他不會不給我這個麵子。”梁國公說到此處,眼神一暗:“況且昨晚我的人已經抓住了那個隨從,這會兒那個臭小子肯定是知曉了,為了不與我們裴家為敵,他隻能乖乖的把肚兜交出來。”


    這天下對女子的殘忍,隻一塊普通的肚兜,就已經足夠害死一條生命。梁國公是在賭,他也不敢賭輸。


    梁國公將長春侯府的嫡次子朱誠約到了盛華樓,朱城有些晚了,但梁國公還是耐著性子等他到。


    “第一次與梁國公您一起吃飯,晚輩這心裏,實在是有些緊張。”朱城笑著說:“所以來晚了一會兒,希望梁國公您不要責怪。”


    梁國公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朱城。


    他生的濃眉大眼,衣冠楚楚,瞧著一臉好人樣,怎麽也不像是做那種下作事的人。


    “無妨。”梁國公當然知道這朱城是故意的:“朱公子剛來京城不久,有的忙呢,來晚些也是應該的。”


    他在打量朱城,而朱城同樣也在打量著他。


    兩個人對著相坐,有種看不見的劍拔弩張。


    “晚輩與您並無什麽往來,您今日怎麽想起請晚輩吃飯了?”朱城率先發問。


    梁國公坦然說道:“朱公子有一位隨從,偷了我侄女的東西,還請朱公子讓那隨從速速歸還。”


    朱城的神情頓了一下,兩隻手在桌下交替著摩挲:“晚輩的隨從很多,不知您說的是哪一位?您的侄女又是誰?丟了什麽東西?若真是晚輩的人所為,晚輩必給您討個公道。”


    這是在明著激將梁國公。


    他朱城什麽都知道,卻在這兒揣著明白裝糊塗,想讓梁國公自己說出那難以啟齒的東西,實則是嘲諷這個長輩無能。


    梁國公自然不會按照他的話接:“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丟了也就丟了。我是想告知朱公子一聲,東西可以不還,但那隨從的命,我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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