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被鄙視了,她悶悶地一掀羽睫。「我騎得很好,沒有摔下馬!」


    「那是兜兜有靈性,換成其它馬匹,你騎不到城門口就會摔斷你白玉一般的頸子。」一想到她和阿喜騎著馬兒到楊柳鎮,他還有些後怕,如果不是這匹靈馬,他是不是就失去她了?


    想起剛失去父親的他,迴到陌生的祖宅,他是既害怕又恐慌,少了父親的陪伴,他身邊隻有黑暗和恐懼,總覺得躲在暗處的夜鬼會突然冒出來捉住他。


    是她,成了他心頭的小太陽,她以最滑稽的方式滾下牆頭,摔得五官都皺成包子了,還一個徑兒的對著他笑,嘰嘰喳喳地和他說話,好像她有用不完的精力,整個人彷佛散發著光和熱。


    那時他想,有她在身邊,他就不怕了。


    一晃眼,當年的小男孩和小姑娘都長大成人了,他們還是和往年一樣來往密切,隻是他早已識得情滋味,一心守候,隻盼不懂情愛的小姑娘能有所響應。


    「厚!你忍了好久吧,終於讓你逮到機會可以教訓我了。」徐輕盈像是逮到他的把柄,指著他鼻頭大喊。


    她騎馬出城的事沒人責怪過她,可是她知道他們心裏都很想罵她不長腦,光有衝勁卻不知死活,讓太多人為她擔憂。


    柳毅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涼涼的問道:「要騎馬嗎?」


    「要。」徐輕盈很沒原則的馬上妥協。


    「要我帶著才能騎。」她悶太久了,他怕她一上馬就像出柙的野獸,撒蹄子瘋跑,拉都拉不住。


    「不能通融嗎……」她一臉期待的鰍著他。一個人騎馬奔馳才痛快,滿山遍野盡在她腳下,黃沙漫漫,望不盡來時路。


    柳毅果決的搖頭。「不行。」


    徐輕盈不高興,但也無可奈何。「但我要跑遠一點,到那邊那個白雪未融的山頭,那裏一定有好東西。」


    她的感應能力越來越強了,蔥指所指的山頭距離他們要半「光景,即使兜兜耐跑,至少也要跑上兩個時辰,可是她隱約感覺到那些藥草的唿喚,而且年限都不低,是頂級好物。


    「你還說你這匹馬不挑嘴,專喂上等藥草,哪天若有瀕死病人需要救助,就用它的血來救人。」那匹挑嘴馬也該治治了,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專挑好東西吃。


    跟在馬車後頭走的兜兜似乎聽見柳毅的話,馬耳一動,前蹄揚沙一踢,吭哧吭哧地發出不滿聲。


    「是不挑呀,隻吃靈芝、人蔘等藥材,你看它多有骨氣,不食嗟來食。」她家兜兜可是萬中選一的好馬。


    柳毅勾唇一笑。「強詞奪理。」


    從老家出發至今已過了大半個月了,兩個人類似的對話已經有過好幾迴了,坐在最角落的長春和阿喜已經習以為常了,兩人相視一眼,又無語的轉頭,窮極無聊的玩起手指頭,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心願——快點到長安。


    「是言之有理,咱們說好了不許賴皮,我要騎馬!」徐輕盈坐得太久了,骨頭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瞧她一臉興致勃勃的想衝出馬車,柳毅的嘴角揚了又揚,溢滿無奈的寵愛。


    「高叔,把馬車停下。」


    「公子……」坐在前頭駕車的高一不是偷聽,車壁不算太厚,馬車內的任何動靜他都聽得一清二楚,包括小主子和徐家姑娘的對話,他就不懂了,小主子怎麽跟徐家姑娘一樣,盡做荒唐事。


    柳毅明白他想說什麽。「我有分寸。」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會誤了正事。


    「感情用事……」高一不滿咕噥,接著低喝一聲,勒緊韁繩,沉穩地停下馬車,讓車上天仙似的一對人兒下車。


    為了方便行動,徐輕盈還是身著男裝,束發。


    「你們先到阮家寨等我們,反正我們也計劃要在那借宿一夜,我跟盈兒繞山路,再去和你們會合,大約天黑前會到。」柳毅大概估算,偏差不會太大,除非中途遇上了事。


    「公子,你不可以私自脫隊,這地界咱們不熟,萬一有什麽危險,我們鞭長莫及。」高一憂心忡忡的道。


    柳毅半是打趣,半是自嘲地將貌美如宋玉的徐輕盈往前一推。「我自備了大夫。」有妙手迴春的神醫在,還有救不活的人嗎?


    「高叔,就跑跑嘛,我們很快就迴來了,我保證不會拐跑你家公子,一定完璧歸趙。」徐輕盈笑得討好,眸光真誠的直瞅著他。


    高一這個四十出頭的中年漢子,被她這麽盯著,不禁麵皮臊紅,局促的轉過頭,唉!遇到這一肚子鬼的丫頭,神仙也敗下陣來。「公子,記得日落之前定要與小的會合,千萬不可在外逗留太久……」


    不等他說完,徐輕盈已經開心得高聲歡唿,原本看起來蔫蔫的身子有如點燃的爆竹,快速衝到高大的兜兜麵前,一馬一人親密的相擁磨鼻。


    人獸和樂融融的情景真教人歡喜又鼻酸,又有些不是滋味,至少在某個心頭泛酸的男人眼中,這是他想得而得不到的,他得等到什麽時候才能雲開見日,得償所願?


    此時的徐府,也有一場小小的風波。


    「都是你平常太嬌慣她了,才會慣出這麽個離經叛道、性子乖張的女兒,不顧不管的說走就走,一點也不把咱們放在眼裏,盈兒要是有個傷風腦熱的,我跟你沒完!」


    徐賢之暗暗叫苦,聽聽,誰才是最寵女兒的人,一點風寒受熱就要找人算帳,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道理,怎能全怪在他頭上?


    他想是這麽想,但麵上還是陪笑安撫道:「別氣了,消消火,女兒的留信中不是說了去京城找她大伯,我們二房和大房這幾年越走越生疏,讓她去連絡連絡感情也好。」


    大哥的官越做越穩,對親族卻越來越淡薄,久久不來封信告知現狀,渾然忘卻了府中老父尚在。


    徐老太爺的身子還算安康,常與三五老友出外訪友或登山看景,有時找廟裏的老和尚泡茶、下個棋,日子過得頗為愜意,隻是不時會叨念著老大怎麽不迴來看看。


    「可也不能讓她一個丫頭去呀!她才多大的歲數,見過的人不多,要是被人騙了……」徐二夫人一想到女兒要是有什麽差池,眼眶倏地就紅了。


    「嗬嗬,咱們盈兒那性子你還不清楚嗎?她那個人機伶得很,她不去招惹人家就不錯了,誰動得了她?何況還有柳家的小子照看著,不會有事。」兩個聰明孩子隻有讓人吃癟的分,還沒人能從他們身上討到便宜。


    徐二夫人氣惱地瞪了丈夫一眼。「你不說我還不生氣,一說我就火大,你說隔壁的到底在幹什麽,我怎麽聽街坊鄰裏說柳家正和城東的大地主田府議親,說的是田家的二小姐。」


    打從知曉丈夫有意撮柳毅和自家女兒,她倒也樂見其成,畢竟柳毅的品性她也略知一二,女兒交給他,她相當放心,可是現在柳家搞出這麽一件事兒,女兒該如何是好?


    一說到此事,徐賢之的眼神也暗淡幾分,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胡子,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這事兒你別說出去,要爛在肚子裏,毅兒跟我提了,他姨母藉由柳家的名頭,說的是她那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


    「什麽,這不是騙婚嗎?林文娘也太大膽了,為兒子謀劃到這種地步,她也不怕人家嫁過來不認帳。」


    「噓!小聲點,那是人家的事,與咱們徐府無關。」


    她點點頭,但隨即略帶感傷的抹抹淚,話題又轉迴到女兒身上,「也不知道咱們女兒吃得好,睡得香嗎?孩子出門在外的,做父母的哪能不憂心。」


    徐賢之拍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慰,心裏想著,要是柳家小子沒照顧好他的寶貝閨女,迴來他一定剝他的皮,生飲他的血!


    【第七章】


    「快,讓兜兜再跑快一點,我要飛起來,像一隻紙鳶般飛得又高又遠,把整座山頭看得一清二楚!」


    就像放出去的鳥兒,徐輕盈快活得彷佛一陣關不住的風,沐浴在陽光下的她,粉嫩的嬌腮彷佛抹上一層淡淡的銀粉,酡紅發光,更顯嬌豔,歡快的笑聲如銀鈴,傳遍山野,一聲聲迴蕩纏綿。


    什麽《柳毅傳》,什麽十二生肖排名的馬拉鬆接力賽,這些統統被她給拋到九霄雲外,她此時享受著風拂過麵頰的沁涼,一棵棵往後倒退的樹臣服在她腳下。


    不論當人還是當雞,上頭總有人管著,她無法無所顧忌的暢所欲為,何時有這般快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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