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怔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沒有立即迴答她的問題。


    她掀起窗簾,看著外頭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樣子,輕聲說道:“你看,日子再難,該這樣過,都還是會這樣過下去的。”


    春華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街上有很多唐州的百姓。他們有些是挑著扁擔的小販,有的是開著各色商鋪的商人,更多的人,是走在街上一襲布衣的普通人。


    “其實春華,我也和她們一樣,隻是一個普通人,是這人世間,最普通不過的普通人了。”宋柔的聲音,隨著外頭往馬車裏灌進來的風一起飄蕩在空中。


    “所以,我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我也有控製不住的情感,我也有自己想不通的問題,我也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春華不自覺地拉住她的衣袖,“奴婢明白了,少夫人,奴婢明白了。”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宋柔迴過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我們好好地過日子就是了,其他的東西,不必想得太多,追得太深。”


    春華點了點頭,“是,奴婢知道了。”


    接下來的兩天裏,宋柔沒有見過蘇子卿一麵。


    她從聞溪那裏得知,就在杜懷安去找蘇子卿沒多久,方亦主動登門拜訪了。


    方亦親自去拜見蘇子卿,驚動了唐州官員,畢竟方亦這個人,向來是沒有人能與他走到一起的,除了活著的賀守之外,也沒有人能夠值得方亦親自登門拜訪。


    大家都知道此人極為偏執、極為頑固,但是為官清正廉潔,所以賀守一手扶持著他,在賀守死後,也的確隻有方亦一個人去為賀守守靈。


    宋柔聽了聞溪的話後,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糕點,慢條斯理地拿起手帕擦拭了起來。


    “果然還是他,真是將人心算計到了極致。”


    聞溪道:“少夫人是指大人能夠引得方亦親自上門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宋柔拿起茶盞,吹了吹上麵的浮沫子,才緩緩說道:“他這個人,走一步,算兩步。方亦親自上門拜見於他,看似簡單,實際上他不知道布了多少局在裏頭。”


    聞溪笑道:“大人的確厲害。”


    頓了一下,宋柔還是問道:“聞溪,他吃飯了嗎?”


    聞溪聞言微微一怔,旋即馬上明白過來宋柔話裏的意思。


    他認真地思索了一下,正要開口迴答的時候,瞥見了一旁的春華的神情,綠衣裳的小丫頭給他眨了眨眼,還做了個苦瓜臉的表情。


    聞溪很快就明白了春華的意思,他微微咳嗽了一下,掩飾心底說謊的緊張。


    “迴少夫人,大人他......他食不下咽,寢不能眠!”


    春華的嘴角微微一抽,這說得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宋柔淡定地喝下一口茶水,“好,我知道了。”


    聞溪:???


    他還以為,少夫人會心頭一軟,然後提著食盒去見少爺呢。


    到了金寧生辰的那一天,宋柔親自提著禮盒去了杜府。


    迎接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杜懷安。


    杜懷安對著她笑得極為和善,“蘇夫人來了,請裏頭坐。”


    “多謝。”宋柔頷首後,便從他身旁走過去。


    進了後院,見來往的婦人其實並不多,隻有三五個人,金寧正與她們笑著說話。


    抬眼就見到一身淺紫色衣裙的宋柔,金寧便與那些人說道:“我一位遠方來的友人到了,我去接一下。”


    “阿寧快去吧。”


    見金寧走後,她們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真是沒想到啊,金寧還能有朋友。”


    “我也沒想到,還以為整個唐州就我們幾個願意搭理她那。”


    “哎,若不是為了自家夫君升官發財,誰願意搭理這麽一個悶葫蘆。”


    “她是個揚州人,外來的,不比咱們土生土長的唐州人來得好些。”


    “咱們去前廳坐著吧,外頭兒怪冷的。”


    “還是要給金寧說一聲的,免得等一下她又想些亂七八糟的,還要去哄,麻煩死了。”


    這人說完後,朝著金寧的背影甜甜地喊了一聲,“阿寧。”


    金寧將將走到宋柔的麵前,迴頭看了那人一眼。


    “外麵有些冷,我們去前廳坐著等你。”


    金寧點頭,微微一笑道:“好,大家都快去吧。”


    宋柔上前道:“要不然咱們也去前廳吧,你是杜府的女主人,你沒有招待她們,怕她們會生氣的。”


    “由得她們生氣去,”金寧笑意很淡,“我知道她們為何會來看我,不過是為著我夫君在朝中尚且有些地位,想來與我杜家沾點關係罷了。”


    宋柔微微有些訝異,還以為金寧是不諳世事的女子,卻不想內心如此通透。


    “你給我送了什麽呀?”


    宋柔將禮盒捧起來,盈盈一笑道:“你猜猜?”


    “我猜不到,但是我猜應該是個很好的禮物。”她抬眸,含笑注視著宋柔,“你待我是真心的,一定和她們不一樣吧。”


    宋柔的心微微一顫,旋即道:“是。”


    “讓我猜猜,應該又是一件好看的衣裳?”


    “不是。”宋柔道:“咱們去房間裏說吧。”


    金寧笑了笑,“好,去我的房間吧。”


    “不了不了,就隨便找間空房子就好啦。”


    “沒事,你我之間不必見外。”


    她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宋柔也不好再繼續推辭了,便跟著她進了主屋。


    屋子裏陳設出奇的簡單,沒有宋柔想象中那麽奢靡,就是......衣櫥有些多。


    “阿柔,你要與我說什麽?”


    她坐了下來,拉著宋柔一起坐下。


    宋柔將禮盒推到她麵前,“你打開看看。”


    金寧滿懷期待地拆開外頭的包裝紙,打開一看,裏頭竟然是兩副中藥,旁邊還有一張白紙。


    她微微一愣,拿起那張紙看了一眼,又結合這兩包藥,才終於確定了這確實是宋柔送給自己的禮物。


    望著這兩包極為突兀的藥,金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抬起頭來看著宋柔道:“阿柔,這是你要給我的嗎?是不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給錯人了呀。”


    “不是,”宋柔的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這就是我要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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