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怔怔看著他,看著他這堅定而又深邃的眸子,心裏蕩漾開一層又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加點柴火進去。”她道。


    蘇子卿聽話地從旁邊柴火堆裏取柴,結果一扭頭,看著這一堆“柴火”,他就哭笑不得,“柔兒,你這是出去撿的柴火還是棍子?”


    宋柔愣了一下,旋即臉一紅,“怎麽了,不對嗎?”


    “傻瓜。”他輕笑一聲,拾起兩根不一樣的柴火給她看,“左邊這個是濕的,泡了雪水的,就燒不著了,就是根棍子了。你看右邊這個——”


    他將其放在地上,腳踩在上麵,“嘎吱”的一聲,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就響了起來。


    “這種才容易點燃,還不易熄滅。”


    宋柔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自己前麵幾天的柴火為什麽一到了晚上就很容易熄火,明明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看到還有好長一截的柴火是沒有燃完的。


    她從前在宋府過得雖然不好,到底柴火這種事兒上,都是下人們做的。


    她在廚房給自己做飯的時候,都是拿的下人們買迴來的柴火,根本不用自己出去撿,故而也不明白這些。


    如此一來,她覺得自己比起這些尋常的百姓來說,已經是夠幸福得了。


    至少,她衣食無憂。


    而對她來說,最普通的一件事卻是尋常百姓一輩子都在追求著的東西。


    “那我......我再去取一些迴來。”


    “不用,你就在這裏,我去。”


    宋柔跟著站了起來,“我一個人在這裏也是無事,還不如出去走走,這些天我都是這樣過來的,我比你可熟悉這裏多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膝蓋處,擰著眉頭沒有鬆口。


    “你放心,我真的沒事兒了!”


    她左右看了看,從地上拿起自己製作的插魚的工具,“你看,我都沒有再下冷水裏頭了,我給你捉魚的時候,都是用的這個。”


    “我前麵是腿疼過,不過那時候,是因為我一直泡在冷水裏,可是現在不用了呀。”


    她在他麵前又蹦又跳的,像一個急著證明自己的小孩。


    蘇子卿心疼她,又看見她實在是想跟出去,這才點了點頭,“好,那你和我一起。”


    “你醒了,我們這次可以走得遠一些,探探路。”


    “好。”


    兩個人一道出了山洞,一路走到了宋柔平日裏捉魚的河水處。


    宋柔指著水底,有些懊惱地說:“這些小魚都變聰明了,我之前一捉一個準兒,後麵我來的時候,不管我撒多少誘餌,它們都不上鉤了。”


    蘇子卿心裏連連道謝,幸好這些魚大哥魚大姐們不上鉤了,不然他背後這些傷口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愈合了。


    不過他還是很感動地點了點頭,“你辛苦了。”


    “倒也不辛苦。”宋柔很自豪地說道:“不過能在這大冷天兒裏接連捉到魚,我也算是個捉魚高手了。”


    他聞言,轉過頭溫柔地看著她。


    “你捉魚的確是厲害的。”


    “說得像你知道一樣。”宋柔笑道:“你那會兒睡得不省人事,哪兒會知道這些呢。”


    他知道,他如何會不知道呢?


    蘇子卿與宋柔相遇的時候,是在很小的時候了。


    兩個小朋友都在靈山迷了路,年幼的蘇子卿記得先生說過,城市一般臨水而立,若是在從林迷路,可順水而下,找尋出口。


    所以小小的他就沿著河流一直往下走著。


    他沒有找到出口的,倒是找到了一個和他一樣迷了路的小粉團子。


    這小粉團子梳著兩個可愛的雙丫髻,一身桃粉色的小衣服,身材比同齡人纖瘦一些,但是臉頰卻是肉嘟嘟粉撲撲的,看著甚是可愛。


    見她一個人脫去鞋襪,在河裏摸來摸去的。


    小蘇子卿好奇地走過去,“你幹什麽呢?”


    一聽到背後有聲音,小宋柔嚇了一跳,看見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娃娃,便放下心來,繼續埋頭捉水裏的魚,“我在捉魚呀。”


    小蘇子卿很是疑惑,“你一無誘餌二無魚竿,這能捉到魚嗎?”


    小宋柔轉過頭來,“我沒有魚竿和誘餌,可是我也能捉到魚。”


    “我看你一條也沒捉上來呀。”


    “那隻是我故意放的它們而已,你看著——”


    小宋柔挽起袖子,彎著腰認真地看著水裏,找準一個時機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進水裏捉了一條魚出來。


    在小蘇子卿一臉震驚之下,她麵無表情地將手裏的魚兒丟在了小蘇子卿的身上,“諾,捉到了。”


    “你,你——”小蘇子卿怔愣片刻,方才感慨道:“你沒有誘餌和魚竿尚且如此厲害,若是你有這倆物件,豈不是如虎添翼?”


    “我就是沒有這些東西,我才學著徒手捉魚的。”


    她說完後,無所謂地笑了一笑,然後繼續在水裏頭撈魚。


    接連扔了四五條小魚上來,兩個人一起找了些柴火,將小魚串起來烤了。


    火光搖曳下,小蘇子卿看清了這小粉團子清麗的容顏,和那對水靈靈的大眼睛。


    “多謝你的魚,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


    “你說吧。”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小宋柔的小手頓了一下,她背過身去,一邊啃魚,一邊說道:“哦,可能是我家裏人不想要我了,把我帶出來扔了吧。”


    她說話的語氣很平淡,甚至還有些輕鬆。


    但是小蘇子卿還是聽出了藏在了平淡和輕鬆底下的落寞和難過。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身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火光照射的原因,她的眼底有些紅,“你呢?你為什麽也在這裏?”


    “我......我是自己走丟的。”


    “你的家人會來尋你嗎?”


    “會的吧。”


    “真好。”她又啃了一口手裏的小魚,“你以後可千萬不要這樣亂跑了,你的家人會擔心的。”


    小蘇子卿歪著頭看著她,“你的家人是不是很壞?”


    她沉默了一下,笑道:“沒有啦,是我不討人喜歡。”


    他當時就在心底默默地迴道,不,你很討人喜歡。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記住了這個小女孩,立誓以後一定要娶她為妻。


    十多年來的光陰,他從未忘記過她。


    迴京之後,才知道,原來她就是宋家二姑娘。


    “蘇子卿,你看那裏——”


    宋柔忽然出聲,將蘇子卿從迴憶裏拉出來。


    順著宋柔所指的方向,蘇子卿看見一個人騎著馬朝他們奔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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