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灌頂
“如果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就可以繼續開展接下來的工作。”克裏茲身邊的異樣感瞬間便被這句並不複雜的話語驅散——這話是維斯瑞凡陛下說的，自己聽出了她的聲音。
“……接下來的工作？”克裏茲感覺到一陣沒來由的涼意與壓力，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就在……學習那些信息密度堪稱爆炸的課程的時候！
不過，克裏茲的注意力沒有在此停留多久，更大更顯眼的變化吸引了他的感知——自己已經被一張團成團的大網結結實實地裹在其內部，而這張將自己裹纏起來的網……與那些輝煌的大尺度結構十分類似。
“權限等級已經確定，直接向16—2—20—xs4028這一個體負責的防衛艦隊已經到位。”
“跟隨指引去做吧，克裏茲。你還有一些東西需要學習，這一塊需要你自己去完成了。”
克裏茲點了點頭，眼前的七個身影隨之離開，圍繞在這附近的七個秩序場化也作流星並消失在虛空中。匯聚在這裏的無數目光重新分散開來，駐守在烈陽外環防衛圈待命的戰士們鬆了一口氣，日常環境中的一切重新迴到了他們的眼眸中。
“看起來，還是要先上課啊……”被無數智慧關注而形成的壓力雖然已經散去，但是克裏茲卻仍然高興不起來——看起來，接下來的課是有自己去上的了。
……
“……怎麽……看起來這麽簡陋？！”
望著麵前的巨型設施，盡管克裏茲的心裏早有準備，但是這些東西的“極致簡約”還是讓他感覺到了意外。
“好嘛，體檢設施沒有任何的外包材料保護，所有的元器件都直接暴露著不說，動靜還大的嚇人，虧我還對這“知識導入端口”抱有美好的猜測，結果這東西看起來畫風還比不上我之前登艦參觀時，在那艘退役的船裏看到的類似設備呢！”
迴想起那每秒能轉幾千萬轉，鑲嵌著無數突觸、場發生器和探針的巨大環帶一次又一次仿佛要拍到自己臉上的體檢經曆，克裏茲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還請您理解，因為需要使用它們的人隻要求它們能發揮出對應的功能。因此，建造這樣的設備時奉行的宗旨是隻要實現功能其他的一切都無所謂。嗯……您需要把它改造的看起來更加溫和一些嗎？”
“我——”克裏茲想說點什麽，不過他的話被摁了迴去。
“不過因為這些設備設計之初就沒有考慮過外觀裝飾因素，它們自身在這方麵可供改造的基礎趨向於零。如果您執意要改動它們的話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這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沒必要，隻要它能做到它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克裏茲擺了擺手表示拒絕。他看了看周圍，看了看那些排列在一條弧線上的巨大星體們，再看看自己麵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圈的、樸實無華的透明晶體箱，自己忽然有了一種要在金碧輝煌的殿堂角落搭帳篷才能睡覺的既視感。
“唉。”克裏茲輕輕搖了搖頭，然後一躍身子躺了進去。
“開始吧。”
“所有設備檢測完畢，所有設備運轉狀況良好，設備間互動反應良好。設備所處環境條件穩定，監控體係運轉正常。”
“個體16—2—20—xs4028各項指標符合推測預期，波動範圍位於安全區之內。確認該個體各項指標處於正常範圍，可以開始輸入信息。所有緊急挺推功能區進入最高級緊急反應狀態。”
“確認——最終準備完畢，最終檢查完畢，信息灌注可以開始。”
“開始注入信息。”
得到命令以後，固定於一條弧線上的世界線存儲庫遠程終端們得到了激活。無數記錄被調動，在這些金屬巨星的背後，存儲於世界之中的無數知識與資料正在被飛快地提取出來。
龐大的金屬巨星隻是對外輸出的終端，而終端的背後連接著完整的世界，那些世界就是世界線存儲庫——在許多個紀元之前，在帝國剛剛開始爆炸式發展時便已出現的超級存儲器。
直到今天，它的性能仍然強大到無與倫比。億萬年間，帝國對其進行過一係列改進，然而這些改進並沒有觸動過世界線存儲庫的本質，它們所起到的作用僅僅是提升了存儲庫的檢索速度和檢索精準度罷了。
金屬巨星的外殼開始沿著赤道出現一係列規整的透明窗口，通過這些窗口，可以看到人工天體內部沸騰的光焰。這些光焰透過透明的鏡片流出，在天體附近的太空中形成了包裹星球的璀璨光華。
緊接著，它們凝聚起來，形成一道道狹窄清晰的光柱並照向處於圓心位置的“晶體交互艙”。
“嘶——”突然湧入的大量信息讓克裏茲感覺到了些許不適。不過，這樣的不適很快就散去了，在很短的時間裏，自己的身體就適應了這樣的信息灌注方式，而灌注係統也根據反饋調整了信息流的結構。
在雙方的彼此協調之下，連接兩者的信息流很快便進入了平衡狀態。
“嗯……看來這項技術確實不能隨便濫用。隨便使用這一技術導致個體喪失學習新事物與接納不同的存在的主動性這樣的後果都還算輕的。這樣大量的信息的湧入將不可避免地衝擊個體原本的基礎結構。如果使用不當，其原有的人格被直接衝垮也不是不可能……”克裏茲讀出了這其中的部分故事，曾經縈繞在他心中的問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決。但是對於帝國的教育體係，他仍然感覺到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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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自己的了解，帝國向新生的孩子們傳授知識的方式除去自己接觸過的方式以外，其他方式還包括且不限於用古老的紙筆墨水，石刻甚至口口相傳——帝國目前的知識信息密度個頂個的高，一句話的信息量放在別的文明那裏能被一座書庫放下這句話都算得上簡潔明了。
自己實在想象不出如此高密度的信息怎麽使用那些方式來傳遞，如果真的用那樣的方式授課，或許幾萬年的時間都不夠過完一門課的緒論，這種做法真的不是某種行為藝術嗎……？
麵對信息洪流的衝擊，克裏茲最先感到的是迷惘。不過他知道這沒關係，自己隻是之後額外需要一些時間來進一步的歸納和整理這些信息罷了。
在更進一步的適應了這種感覺以後，克裏茲開始嚐試從信息流中抓取一部分內容來作為閱讀材料打發時間。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很奇妙。
……
“……我們進一步確定了世界在虛空中造成影響的形式與方式。這項研究成果解釋了斷裂帶影響範圍與點狀世界觀點之間不匹配的原因。”
“同時，這一成果還可以更好的解釋一個古老的問題：為什麽初步進入虛空的文明，在它們自身的虛空坐標定點能力極端低下的情況下卻仍然能夠找到虛空中無限小的“點”？”
“世界在虛空中呈現出的具體的樣子應當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無限小的點，這個說法已經得到了許多的支持，但是對此的質疑卻始終沒有斷絕，這其中有力的質疑之一便是“定位虛空中無限小的點需要建立在超凡基礎上的、至少能夠處理可數無限大集合水平的主動演算能力。如果要求更加苛刻的話，處理這一問題需要擁有的最低主動演算水平可能需要達到能處理最小不可數無限大集合的層次。帝國遠遠達不到這個水平，目前看來，已有的證據表明即使是Σ文明也達不到這個水平。””
“現在，已經開始對這一係列問題的過往解釋進行更新迭代，這就需要引入一個新的概念：世界鄰域。”
“就像一個函數某個點的鄰域本身會具有與這個點有關的獨特性質一樣。世界的鄰域也會使得世界這一個“點”在虛空中形成一個以該點為中心的、帶有這一世界影響特征的鄰域。”
“目前，我們確認這一鄰域沒有可以截取保存的實體結構，我們隻能通過它可以形成擾動這一點來確定它的存在。”
“可以說，正是因為世界鄰域的存在，秩序與文明才有可能離開自己的家園前去探索未知。世界鄰域使得虛空航行從定位一個點變成了定位一個有著明確大小的區間，這大大降低了虛空引擎正常生效所需要的準入門檻。”
“同時，世界鄰域本身也存在對其他秩序場的吸附作用。如果信息體想要泊入其他秩序場，它隻需要讓自己進入該秩序場的鄰域影響範圍，然後讓鄰域之間的“引力”完成接下來的任務就好。”
“隨著鄰域逐漸重合導致的變化，秩序場之間的互動形式將由虛空外在主導逐漸轉化為秩序體內在主導。對於跨越虛空的旅者們來說，世界將不再呈現出點的姿態，而是變成一片帶有封印的宏觀信息海洋。”
“……上述過程同深空航行有類似之處——當載具行駛在千萬光年尺度的太空之中時，絕大部分的目標星體無論其自身有多麽龐大，在這樣的距離阻隔之下看起來也終究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點而已。”
“然而，隨著載具與目標天體之間的距離逐漸縮小，目標天體本身的性質和它能夠造成的影響——例如它自身的大小和引力等將不可再被忽視。等到飛船被目標天體的引力圈捕獲之後，艦船再通過機動動作同目標天體保持相對靜止即完成航行。”
“跨世界航行同這樣的過程存在類似之處，隻是，跨世界航行所涉及的條件繁瑣和複雜程度超乎想象，這其中的具體變換過程還有很多不甚清晰。目前，這一領域仍然在大量使用經驗公式……”
“同時，也正是因為世界鄰域的存在，斷裂帶才會具有許多會令之前的我們感到匪夷所思的性質：斷裂帶在撞擊帝國邊境之前會使得邊境地區的信息開始丟失，這是因為斷裂帶所擁有的“世界鄰域”被死潮汙染而導致的。”
“對於斷裂帶和其他超世界的、帶有其獨特效應的巨型實體來說，世界鄰域將進一步轉化為獨特的“影響鄰域”。在保有原本性質的同時，這些“虛空影響圈”也會將自己所包裹的核心擁有的獨特擾動散布出去。”
“也正是因此，對抗斷裂帶時，大艦隊結成戰陣並依托堅固的陣地進行陣地戰是最好的做法。同時，應當避免級別低於超級旗艦的艦船在非後方的區域裏單獨行動，尤其是進行虛空航行——它們極有可能會直接被斷裂帶的影響鄰域直接吸入斷裂帶內部……”
“……因而不必過於擔心斷裂帶的規模超越我們的想法——如果兩個受到汙染的世界靠的太近，它們的鄰域就會拉動它們並使得它們貼緊融合。這就是斷裂帶向外兼並頻率坐標時的具體表現。
“這一表現實際上與一種虛空航行中會出現的問題類似——如果兩個秩序場過於接近，那麽這兩個秩序場之間的鄰域會主導這一部分並未形成實際時空的信息結構。它們仍然是鄰域形成的延伸，但是從遠方看來，這一區域內的秩序場會“粘連”起來，形成比理論上大的多的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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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虛空航船早期向兩個非常臨近的世界靠近時會發現受到強烈幹擾並且可能會隨機落入其中一個世界、終點變得不確定的原因。”
“應當注意，世界鄰域的存在同時也更進一步佐證了“虛空不空”這一觀點的正確性。如果虛空對秩序具有完全的侵蝕或者虛空完全空無，世界鄰域就沒有存在的依憑。並且，世界鄰域的存在也解釋了為什麽秩序場在融合的過程中邊界會出現形式不一的光影波動：它們是世界鄰域彼此碰撞融合、秩序場彼此之間的影響從虛空條件下主導轉變為秩序條件下主導的過程中形成的自然現象。”
“要注意區分“世界鄰域融合”和“沉入秩序場內部”這兩個過程之間的差異——前者會在秩序場邊緣帶來擾動，但是在這一階段裏，不同的秩序場之間使用常規手段是看不見彼此的內部構造的。而一旦主導形式改換，開始真正的秩序場融合及下沉過程開始之後，雙方會在一瞬間看到彼此的內部構造，在正常情況下，這一過程沒有延遲。”
“這一研究成果的作用還不止於此——在遠征紀年早期，許多可以進行虛空航行的單位報告在兩個相對靜止的世界之間往返時出現過“來往航程不一致”的問題——這就像是同樣的一條路，交換起點和終點的話，它的長度會變得不同。”
“實際上，出現這一問題同樣是因為世界鄰域的影響：由於遠征紀年初期帝國缺少穩定的標尺，而虛空引擎又經常需要進行校對，所以在那時，帝國的規定是虛空引擎可以將任意世界作為基準展開校對作業。然而，目前已知的虛空範圍內找不出完全相同的兩個世界，每個世界都擁有自己相對獨到的結構和特征。”
“因此，虛空引擎在進行校對時免不了會被當前的世界“特化”——這自然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同樣的航路會被量出不同的航程，因為丈量它所使用的尺子的刻度不盡相同。”
“可以看到，世界鄰域所能造成的影響體現在世界內外的方方麵麵……”
“……好複雜啊，看來要想在當前的帝國取得造詣真的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克裏茲向下隨手翻了翻，這片被自己隨手從河流中扯出的“信息麵包”還很長很長，接下來的內容似乎在描述斷裂帶同這一研究成果的聯係，大抵是“斷裂帶的實際規模並非如之前所認為的那麽大、斷裂帶的覆蓋區間並沒有達到不可數無限集的規模”之類。
報告指明了之前的研究為什麽會出現謬誤：那時的研究者們忽略了世界鄰域在斷裂帶的腐化衝擊下會變性並且在遠距離上呈現出異常的反饋，這才會使得斷裂帶的規模看起來遠大於實際水平。
但是，這隻是去掉了因為錯誤的觀測得到的結論而已。斷裂帶的本質沒有改變，它自身的性質也沒有改變過。斷裂帶仍然危險，仍然是虛空中最需要引起警惕的災難。
不過，利用世界鄰域可以造成影響的這一特點，帝國可以更精確的預測斷裂帶的規模和行動軌跡——斷裂帶會形成大範圍的虛空寧靜區和“信息丟失區，而這些影響區的大小和強度都與斷裂帶自身的規模直接相關……
“不得不感慨，無論在哪裏，無論是在什麽領域，一條條這樣的成果背後都得是多少人在努力啊。”看了看這條長的沒邊的信息麵包，克裏茲終究沒打算就這樣把它吃下去。畢竟這隻是在打發時間而已。眼看著“灌頂”的進度條還沒過半，克裏茲又隨手從信息流中拽出了另一塊“麵包”：這塊“麵包”的夾心跟超凡能量相關，並且看起來……它比上一塊麵包有曆史的多。
“……超凡能量的“頻率”有了新的應用領域。在此之前，超凡能量的頻率在大多數情況下隻是同超凡能量推動變化的能力掛鉤。頻率越高的超凡能量，它自身所蘊含的第一推動力就越多，即它可以導致更多的變化發生——這與古光學存在類似之處。”
“現在，超凡力量的頻率可以得到更加直接的利用。通過將超凡力量的頻率屬性與主軸時間觀念融合，我們得到了一種可以視作能調整超凡造物時間的做法——借用不同世界投射在象征性主軸上的“不同刻度”，我們可以將相同的時間以不同的方式掰開使用。”
“……這裏是怎麽說的？”克裏茲的興趣一下子便被勾了起來。
“……由世界誕生到世界末日的象征性輪迴作為主軸演化的標準單位，將不同的世界的演化進程放在了可以被帝國接受的統一形式下。世界之間的演化形式不盡相同，有的世界可能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因為自身穩定性缺失而被大撕裂肢解，有的世界卻能夠堅持到許多次擬龐加萊迴歸之後仍然存活。”
“如果將這些世界內的一段標準時間確定為一刻度，那麽在相同的總長度下，壽命較短的世界或許能將這一總長度分成幾萬刻或幾十萬刻，而壽命足夠長的世界能夠將這一總長度分出的刻數甚至需要用指數塔來表示。這一獨特的分刻現象後來被帝國轉化應用，帝國的時間單位也具備了這樣更換基本刻長度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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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換基本刻？但是這跟時間加速的關係……視作時間加速？”克裏茲皺了皺眉頭。“等等，我記得一開始，就在接受初級教育之前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是完全待在家裏，那段時間則是要我們適應環境並且協調自己的反應速度……就是因為這個？”
想到這裏，克裏茲很快明白了這種說法的由來——使用超凡資訊活動的帝國生命和帝國造物有著默認的反應頻率，但是這個頻率並不是被鎖死的。如果自身的反應頻率被提高，自己就能相對於尋常的帝國來說以更小的時間單位做出迴應。
這種效應的直接迴饋就是在別人在隻能做一件事的時候，自己已經能做一百件更加細微的事，而它們發生在相同的總時間跨度內。這樣，兩者之間就產生了對比和不同，同一參考係內出現了不同的活動頻率，差異因此而得到體現。所以，從結果層麵來說，這可以看作是時間被加速了。
並且，通過這樣的刻度替換，許多同時間有關的操作也可以以此手段實現。但是這也的確不是真正的、作用於超凡位階的時間加速——隻有自身最本質層麵的演化活動被確實的加快才能真正被稱作是時間加速，但是……目前沒有什麽東西能穩定的改變晶能等超凡資訊的本底性質。
這就像是光——生活在宇宙中的、還未觸及到宇宙法則層麵的文明可以調整光的頻率，可以利用不同頻率的光去做很多事情。但是它們無法改變光子本身的性質，也改變不了光速一樣。
……看起來，至少在發現比晶能更高層次的、可用的超凡力量或者是產生足以顛覆現有的超凡力量使用體係之前，想要真正的改變時間最本質的流速並且保持穩定……是不太可能了。
“這麽看來，之前我自認為思考了很長時間，但是在外界看來這段時間恐怕並不長，因為我在用比平時更高的活動頻率來思考類似的事情……等等，過往的記錄裏同樣提到過關於這一方麵的問題，並且不止一次。”
“在這一點上，雖然出發點和切入角度不同，但是超凡資訊自身的時間極難受到影響這一觀點還是基本上公認的。但是……似乎從實際的事件上來看，帝國造物卻多少在這個方麵還是會受到影響啊。”
一邊想著，克裏茲一邊再一次撇了一眼代表著知識灌輸進度的進度條。不知道為什麽，現在這進度條前進的速度似乎變得異常緩慢……
“……惠勒陛下，您的手伸的有些太長了。您的要求完全沒有必要，即使我們再鼓勵再勸導，孩子們自己也都能感覺出來，您的要求是在讓他們進行行為藝術。”
“我再強調一次——我的要求必須得到執行。”
“您要求老師用在石頭上刻字和在草紙泥板上畫畫的方式來給孩子們傳遞知識，同時您還需要孩子們進行連行星級文明都淘汰了的訓練！為了完成您的要求帝國需要興建多少亂七八糟的場地暫且不說，孩子們會怎麽想？他們會怎麽看待我們的命令和要求？包括老師在內的教育者們又會怎麽想？”
“如此大規模的改動大綱帶來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並且——這已經是您第六次提出這樣的要求了，您之前的要求都還沒迭代完成！雖然，湧現儀式帶來的積極意義有冗餘，但是全帝國的耐心也經不起您這樣的折騰呀！”
“嗯？！”克裏茲皺了皺眉，從湧向自己腦海的滾滾洪流中，他突然過濾出了這樣的場景：一間寬闊的房間，房間裏的大桌子周圍坐著一圈神情嚴肅的人們。而還有一個身影則站在離桌子稍遠的地方，圍坐在桌子周圍的人們正在努力的向著那個背對著他們的身影解釋著他想法的種種不合理，但是這些話語卻都被否決了。
克裏茲認得這個身影——自己見過他，在之前自己乘坐臨淵之舟從試驗場迴家時自己做的“夢”裏麵。
“馬裏恩·惠勒，帝國最優秀的模因研究者，第十八天區皇帝。”在擁有了僅次於天區皇帝的權限等級之後，克裏茲已經能夠讀取整個帝國所有人的身份信息。“他這是……要做什麽？”
“……那我就再說一次，我要求加入這樣的教育方式不是為了讓孩子們用這種途徑去學習那些超高密度的知識，而是讓他們知道，學習知識、傳遞信息還有這樣的一些途徑可以走！至於建設問題？別說無限大的宇宙，就算是有限大的宇宙——它們也都大的很！所有的世界都有大片大片的純淨深空，即使再造比現在多一千萬億倍的場地，時空結構體也照樣夠用！也照樣不會被塞滿！”
“對了，不要跟我提資源的消耗問題——無限製抗擠兌理念至少在七千億年前就已經被提出了，踐行這一理念所積攢下的巨量資源不是讓你們放在那吃灰的！”
“——說到底，你們隻需要去執行我的命令就行了！”
“陛下，您——”
“……這個人是怎麽迴事啊？”盡管隻有這樣兩次連“擦肩而過”都不算的接觸，但是這個“馬裏恩·惠勒”給克裏茲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雖然具體的細節還需要更多的故事才能確定，但是克裏茲能夠肯定“固執”和“倔強”這兩個要素在這位“惠勒陛下”的身上肯定已經拉的滿到不能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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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爭吵是因為他執意要修改多處看起來完全沒必要再進行改動的安全參數，這一次則是因為他執意要“拓展”學習知識的“路徑”……”
克裏茲知道，星明帝國沒有“昏君”。一個在位的星明天區皇帝胡亂做決定的可能性非常低，但是惠勒陛下一再的做出這樣的決定到底是為了什麽？那些人說的沒有錯，湧現儀式帶來的積極氛圍的確可以緩和矛盾，就像這些看起來充滿矛盾要求的命令，少數的它們可以在無條件、無怨言的情況下被執行，湧現儀式帶來的積極推動可以屏蔽這其中的絕大多數非必要質疑和不積極影響。”
“但是，陛下，但是！！這種“中和”畢竟是有限的，甚至如果過度利用還有可能使得帝國遭到反噬。一個天區皇帝做決定時不可能不考慮這些，那麽，惠勒陛下在做出這些決定、提出這些要求時到底在想什麽？馬裏恩·惠勒，第十八天區唯一的天區皇帝，現在看來，他似乎完全不透明。
忽然間，這一切全都平息了下去。所有的畫麵都消失了，剩下的，隻有平靜地向著自己奔湧而來的信息洪流。
“又怎麽了？！”克裏茲的內心多出了一絲隱隱的不安。一望無際的信息海潮聚焦於自己的腦海，一時間，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分不清這些信息到底是如何流動的……等等。
一個熾白的球體出現在克裏茲的意識裏。這顆球體很像自己在宇宙空間中看到過的恆星，球體沸騰的表麵噴吐著無窮無盡的光焰和輝煌璀璨的星冕，它是如此的溫暖，克裏茲在看見它的一瞬間便感覺到了安全與歸屬，就連內心似乎都要融化了——等等！
克裏茲下意識地擺出了防禦的姿態，他的頭猛地磕在信息交互艙的晶體外殼上。一股猛烈的風暴撲麵而來，但是這股強勁的風暴沒有同克裏茲發生任何交互便消失在克裏茲的“身後”。
“……又是場景再現？看來以後真的需要花時間來控製好力量。”克裏茲鬆了一口氣，但是他很快發現，自己麵前那顆能帶來暖意和歸屬感的球體出現了劇烈的變化——它現在就像是一顆正在迅速膨脹的、大張著嘴巴的頭顱，發出無聲卻又滲人的尖嘯。而那些剛剛看起來還是溫暖柔軟的星光，現在則變成了無數道能摧魂斷魄、仿佛是從最黑暗的深淵中伸出的鉤爪。
“不對勁——它變大了多少？”
“最高級警報——檢測到虛空烈陽從理論主序狀態突變為超級漸近巨星。虛空烈陽將急劇膨脹並釋放出強度極高的變異恆星風。帝國全境和觀察者議會、星明帝國五天座下轄區進入最高緊急狀態。”
“……增設錨點勢在必行。曆史在融化，汙染在滲透。我們必須做好準備，隻有準備足夠多的錨點，我們才能確保即使經曆巨大的衝擊後根基仍存……”
“嗯？”克裏茲感覺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麽，但是那些空靈縹緲的聲音早已逝去。
畫麵猛地一轉，時間的長河仍然滾滾向前。但是，克裏茲的目光卻在對抗時間的流動逆行而上，他看到億萬個沿河排布的光點——它們之中的每一個都是如此的明亮、顯眼且堅固。但是，沿著它們逆行迴溯的克裏茲忽然發現，時間的長河中似乎摻進了異物。
有粉色的光在流動——這粉光似曾相識。
“如果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就可以繼續開展接下來的工作。”克裏茲身邊的異樣感瞬間便被這句並不複雜的話語驅散——這話是維斯瑞凡陛下說的，自己聽出了她的聲音。
“……接下來的工作？”克裏茲感覺到一陣沒來由的涼意與壓力，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就在……學習那些信息密度堪稱爆炸的課程的時候！
不過，克裏茲的注意力沒有在此停留多久，更大更顯眼的變化吸引了他的感知——自己已經被一張團成團的大網結結實實地裹在其內部，而這張將自己裹纏起來的網……與那些輝煌的大尺度結構十分類似。
“權限等級已經確定，直接向16—2—20—xs4028這一個體負責的防衛艦隊已經到位。”
“跟隨指引去做吧，克裏茲。你還有一些東西需要學習，這一塊需要你自己去完成了。”
克裏茲點了點頭，眼前的七個身影隨之離開，圍繞在這附近的七個秩序場化也作流星並消失在虛空中。匯聚在這裏的無數目光重新分散開來，駐守在烈陽外環防衛圈待命的戰士們鬆了一口氣，日常環境中的一切重新迴到了他們的眼眸中。
“看起來，還是要先上課啊……”被無數智慧關注而形成的壓力雖然已經散去，但是克裏茲卻仍然高興不起來——看起來，接下來的課是有自己去上的了。
……
“……怎麽……看起來這麽簡陋？！”
望著麵前的巨型設施，盡管克裏茲的心裏早有準備，但是這些東西的“極致簡約”還是讓他感覺到了意外。
“好嘛，體檢設施沒有任何的外包材料保護，所有的元器件都直接暴露著不說，動靜還大的嚇人，虧我還對這“知識導入端口”抱有美好的猜測，結果這東西看起來畫風還比不上我之前登艦參觀時，在那艘退役的船裏看到的類似設備呢！”
迴想起那每秒能轉幾千萬轉，鑲嵌著無數突觸、場發生器和探針的巨大環帶一次又一次仿佛要拍到自己臉上的體檢經曆，克裏茲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還請您理解，因為需要使用它們的人隻要求它們能發揮出對應的功能。因此，建造這樣的設備時奉行的宗旨是隻要實現功能其他的一切都無所謂。嗯……您需要把它改造的看起來更加溫和一些嗎？”
“我——”克裏茲想說點什麽，不過他的話被摁了迴去。
“不過因為這些設備設計之初就沒有考慮過外觀裝飾因素，它們自身在這方麵可供改造的基礎趨向於零。如果您執意要改動它們的話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這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沒必要，隻要它能做到它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克裏茲擺了擺手表示拒絕。他看了看周圍，看了看那些排列在一條弧線上的巨大星體們，再看看自己麵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圈的、樸實無華的透明晶體箱，自己忽然有了一種要在金碧輝煌的殿堂角落搭帳篷才能睡覺的既視感。
“唉。”克裏茲輕輕搖了搖頭，然後一躍身子躺了進去。
“開始吧。”
“所有設備檢測完畢，所有設備運轉狀況良好，設備間互動反應良好。設備所處環境條件穩定，監控體係運轉正常。”
“個體16—2—20—xs4028各項指標符合推測預期，波動範圍位於安全區之內。確認該個體各項指標處於正常範圍，可以開始輸入信息。所有緊急挺推功能區進入最高級緊急反應狀態。”
“確認——最終準備完畢，最終檢查完畢，信息灌注可以開始。”
“開始注入信息。”
得到命令以後，固定於一條弧線上的世界線存儲庫遠程終端們得到了激活。無數記錄被調動，在這些金屬巨星的背後，存儲於世界之中的無數知識與資料正在被飛快地提取出來。
龐大的金屬巨星隻是對外輸出的終端，而終端的背後連接著完整的世界，那些世界就是世界線存儲庫——在許多個紀元之前，在帝國剛剛開始爆炸式發展時便已出現的超級存儲器。
直到今天，它的性能仍然強大到無與倫比。億萬年間，帝國對其進行過一係列改進，然而這些改進並沒有觸動過世界線存儲庫的本質，它們所起到的作用僅僅是提升了存儲庫的檢索速度和檢索精準度罷了。
金屬巨星的外殼開始沿著赤道出現一係列規整的透明窗口，通過這些窗口，可以看到人工天體內部沸騰的光焰。這些光焰透過透明的鏡片流出，在天體附近的太空中形成了包裹星球的璀璨光華。
緊接著，它們凝聚起來，形成一道道狹窄清晰的光柱並照向處於圓心位置的“晶體交互艙”。
“嘶——”突然湧入的大量信息讓克裏茲感覺到了些許不適。不過，這樣的不適很快就散去了，在很短的時間裏，自己的身體就適應了這樣的信息灌注方式，而灌注係統也根據反饋調整了信息流的結構。
在雙方的彼此協調之下，連接兩者的信息流很快便進入了平衡狀態。
“嗯……看來這項技術確實不能隨便濫用。隨便使用這一技術導致個體喪失學習新事物與接納不同的存在的主動性這樣的後果都還算輕的。這樣大量的信息的湧入將不可避免地衝擊個體原本的基礎結構。如果使用不當，其原有的人格被直接衝垮也不是不可能……”克裏茲讀出了這其中的部分故事，曾經縈繞在他心中的問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決。但是對於帝國的教育體係，他仍然感覺到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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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自己的了解，帝國向新生的孩子們傳授知識的方式除去自己接觸過的方式以外，其他方式還包括且不限於用古老的紙筆墨水，石刻甚至口口相傳——帝國目前的知識信息密度個頂個的高，一句話的信息量放在別的文明那裏能被一座書庫放下這句話都算得上簡潔明了。
自己實在想象不出如此高密度的信息怎麽使用那些方式來傳遞，如果真的用那樣的方式授課，或許幾萬年的時間都不夠過完一門課的緒論，這種做法真的不是某種行為藝術嗎……？
麵對信息洪流的衝擊，克裏茲最先感到的是迷惘。不過他知道這沒關係，自己隻是之後額外需要一些時間來進一步的歸納和整理這些信息罷了。
在更進一步的適應了這種感覺以後，克裏茲開始嚐試從信息流中抓取一部分內容來作為閱讀材料打發時間。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很奇妙。
……
“……我們進一步確定了世界在虛空中造成影響的形式與方式。這項研究成果解釋了斷裂帶影響範圍與點狀世界觀點之間不匹配的原因。”
“同時，這一成果還可以更好的解釋一個古老的問題：為什麽初步進入虛空的文明，在它們自身的虛空坐標定點能力極端低下的情況下卻仍然能夠找到虛空中無限小的“點”？”
“世界在虛空中呈現出的具體的樣子應當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無限小的點，這個說法已經得到了許多的支持，但是對此的質疑卻始終沒有斷絕，這其中有力的質疑之一便是“定位虛空中無限小的點需要建立在超凡基礎上的、至少能夠處理可數無限大集合水平的主動演算能力。如果要求更加苛刻的話，處理這一問題需要擁有的最低主動演算水平可能需要達到能處理最小不可數無限大集合的層次。帝國遠遠達不到這個水平，目前看來，已有的證據表明即使是Σ文明也達不到這個水平。””
“現在，已經開始對這一係列問題的過往解釋進行更新迭代，這就需要引入一個新的概念：世界鄰域。”
“就像一個函數某個點的鄰域本身會具有與這個點有關的獨特性質一樣。世界的鄰域也會使得世界這一個“點”在虛空中形成一個以該點為中心的、帶有這一世界影響特征的鄰域。”
“目前，我們確認這一鄰域沒有可以截取保存的實體結構，我們隻能通過它可以形成擾動這一點來確定它的存在。”
“可以說，正是因為世界鄰域的存在，秩序與文明才有可能離開自己的家園前去探索未知。世界鄰域使得虛空航行從定位一個點變成了定位一個有著明確大小的區間，這大大降低了虛空引擎正常生效所需要的準入門檻。”
“同時，世界鄰域本身也存在對其他秩序場的吸附作用。如果信息體想要泊入其他秩序場，它隻需要讓自己進入該秩序場的鄰域影響範圍，然後讓鄰域之間的“引力”完成接下來的任務就好。”
“隨著鄰域逐漸重合導致的變化，秩序場之間的互動形式將由虛空外在主導逐漸轉化為秩序體內在主導。對於跨越虛空的旅者們來說，世界將不再呈現出點的姿態，而是變成一片帶有封印的宏觀信息海洋。”
“……上述過程同深空航行有類似之處——當載具行駛在千萬光年尺度的太空之中時，絕大部分的目標星體無論其自身有多麽龐大，在這樣的距離阻隔之下看起來也終究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點而已。”
“然而，隨著載具與目標天體之間的距離逐漸縮小，目標天體本身的性質和它能夠造成的影響——例如它自身的大小和引力等將不可再被忽視。等到飛船被目標天體的引力圈捕獲之後，艦船再通過機動動作同目標天體保持相對靜止即完成航行。”
“跨世界航行同這樣的過程存在類似之處，隻是，跨世界航行所涉及的條件繁瑣和複雜程度超乎想象，這其中的具體變換過程還有很多不甚清晰。目前，這一領域仍然在大量使用經驗公式……”
“同時，也正是因為世界鄰域的存在，斷裂帶才會具有許多會令之前的我們感到匪夷所思的性質：斷裂帶在撞擊帝國邊境之前會使得邊境地區的信息開始丟失，這是因為斷裂帶所擁有的“世界鄰域”被死潮汙染而導致的。”
“對於斷裂帶和其他超世界的、帶有其獨特效應的巨型實體來說，世界鄰域將進一步轉化為獨特的“影響鄰域”。在保有原本性質的同時，這些“虛空影響圈”也會將自己所包裹的核心擁有的獨特擾動散布出去。”
“也正是因此，對抗斷裂帶時，大艦隊結成戰陣並依托堅固的陣地進行陣地戰是最好的做法。同時，應當避免級別低於超級旗艦的艦船在非後方的區域裏單獨行動，尤其是進行虛空航行——它們極有可能會直接被斷裂帶的影響鄰域直接吸入斷裂帶內部……”
“……因而不必過於擔心斷裂帶的規模超越我們的想法——如果兩個受到汙染的世界靠的太近，它們的鄰域就會拉動它們並使得它們貼緊融合。這就是斷裂帶向外兼並頻率坐標時的具體表現。
“這一表現實際上與一種虛空航行中會出現的問題類似——如果兩個秩序場過於接近，那麽這兩個秩序場之間的鄰域會主導這一部分並未形成實際時空的信息結構。它們仍然是鄰域形成的延伸，但是從遠方看來，這一區域內的秩序場會“粘連”起來，形成比理論上大的多的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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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虛空航船早期向兩個非常臨近的世界靠近時會發現受到強烈幹擾並且可能會隨機落入其中一個世界、終點變得不確定的原因。”
“應當注意，世界鄰域的存在同時也更進一步佐證了“虛空不空”這一觀點的正確性。如果虛空對秩序具有完全的侵蝕或者虛空完全空無，世界鄰域就沒有存在的依憑。並且，世界鄰域的存在也解釋了為什麽秩序場在融合的過程中邊界會出現形式不一的光影波動：它們是世界鄰域彼此碰撞融合、秩序場彼此之間的影響從虛空條件下主導轉變為秩序條件下主導的過程中形成的自然現象。”
“要注意區分“世界鄰域融合”和“沉入秩序場內部”這兩個過程之間的差異——前者會在秩序場邊緣帶來擾動，但是在這一階段裏，不同的秩序場之間使用常規手段是看不見彼此的內部構造的。而一旦主導形式改換，開始真正的秩序場融合及下沉過程開始之後，雙方會在一瞬間看到彼此的內部構造，在正常情況下，這一過程沒有延遲。”
“這一研究成果的作用還不止於此——在遠征紀年早期，許多可以進行虛空航行的單位報告在兩個相對靜止的世界之間往返時出現過“來往航程不一致”的問題——這就像是同樣的一條路，交換起點和終點的話，它的長度會變得不同。”
“實際上，出現這一問題同樣是因為世界鄰域的影響：由於遠征紀年初期帝國缺少穩定的標尺，而虛空引擎又經常需要進行校對，所以在那時，帝國的規定是虛空引擎可以將任意世界作為基準展開校對作業。然而，目前已知的虛空範圍內找不出完全相同的兩個世界，每個世界都擁有自己相對獨到的結構和特征。”
“因此，虛空引擎在進行校對時免不了會被當前的世界“特化”——這自然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同樣的航路會被量出不同的航程，因為丈量它所使用的尺子的刻度不盡相同。”
“可以看到，世界鄰域所能造成的影響體現在世界內外的方方麵麵……”
“……好複雜啊，看來要想在當前的帝國取得造詣真的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克裏茲向下隨手翻了翻，這片被自己隨手從河流中扯出的“信息麵包”還很長很長，接下來的內容似乎在描述斷裂帶同這一研究成果的聯係，大抵是“斷裂帶的實際規模並非如之前所認為的那麽大、斷裂帶的覆蓋區間並沒有達到不可數無限集的規模”之類。
報告指明了之前的研究為什麽會出現謬誤：那時的研究者們忽略了世界鄰域在斷裂帶的腐化衝擊下會變性並且在遠距離上呈現出異常的反饋，這才會使得斷裂帶的規模看起來遠大於實際水平。
但是，這隻是去掉了因為錯誤的觀測得到的結論而已。斷裂帶的本質沒有改變，它自身的性質也沒有改變過。斷裂帶仍然危險，仍然是虛空中最需要引起警惕的災難。
不過，利用世界鄰域可以造成影響的這一特點，帝國可以更精確的預測斷裂帶的規模和行動軌跡——斷裂帶會形成大範圍的虛空寧靜區和“信息丟失區，而這些影響區的大小和強度都與斷裂帶自身的規模直接相關……
“不得不感慨，無論在哪裏，無論是在什麽領域，一條條這樣的成果背後都得是多少人在努力啊。”看了看這條長的沒邊的信息麵包，克裏茲終究沒打算就這樣把它吃下去。畢竟這隻是在打發時間而已。眼看著“灌頂”的進度條還沒過半，克裏茲又隨手從信息流中拽出了另一塊“麵包”：這塊“麵包”的夾心跟超凡能量相關，並且看起來……它比上一塊麵包有曆史的多。
“……超凡能量的“頻率”有了新的應用領域。在此之前，超凡能量的頻率在大多數情況下隻是同超凡能量推動變化的能力掛鉤。頻率越高的超凡能量，它自身所蘊含的第一推動力就越多，即它可以導致更多的變化發生——這與古光學存在類似之處。”
“現在，超凡力量的頻率可以得到更加直接的利用。通過將超凡力量的頻率屬性與主軸時間觀念融合，我們得到了一種可以視作能調整超凡造物時間的做法——借用不同世界投射在象征性主軸上的“不同刻度”，我們可以將相同的時間以不同的方式掰開使用。”
“……這裏是怎麽說的？”克裏茲的興趣一下子便被勾了起來。
“……由世界誕生到世界末日的象征性輪迴作為主軸演化的標準單位，將不同的世界的演化進程放在了可以被帝國接受的統一形式下。世界之間的演化形式不盡相同，有的世界可能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因為自身穩定性缺失而被大撕裂肢解，有的世界卻能夠堅持到許多次擬龐加萊迴歸之後仍然存活。”
“如果將這些世界內的一段標準時間確定為一刻度，那麽在相同的總長度下，壽命較短的世界或許能將這一總長度分成幾萬刻或幾十萬刻，而壽命足夠長的世界能夠將這一總長度分出的刻數甚至需要用指數塔來表示。這一獨特的分刻現象後來被帝國轉化應用，帝國的時間單位也具備了這樣更換基本刻長度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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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換基本刻？但是這跟時間加速的關係……視作時間加速？”克裏茲皺了皺眉頭。“等等，我記得一開始，就在接受初級教育之前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是完全待在家裏，那段時間則是要我們適應環境並且協調自己的反應速度……就是因為這個？”
想到這裏，克裏茲很快明白了這種說法的由來——使用超凡資訊活動的帝國生命和帝國造物有著默認的反應頻率，但是這個頻率並不是被鎖死的。如果自身的反應頻率被提高，自己就能相對於尋常的帝國來說以更小的時間單位做出迴應。
這種效應的直接迴饋就是在別人在隻能做一件事的時候，自己已經能做一百件更加細微的事，而它們發生在相同的總時間跨度內。這樣，兩者之間就產生了對比和不同，同一參考係內出現了不同的活動頻率，差異因此而得到體現。所以，從結果層麵來說，這可以看作是時間被加速了。
並且，通過這樣的刻度替換，許多同時間有關的操作也可以以此手段實現。但是這也的確不是真正的、作用於超凡位階的時間加速——隻有自身最本質層麵的演化活動被確實的加快才能真正被稱作是時間加速，但是……目前沒有什麽東西能穩定的改變晶能等超凡資訊的本底性質。
這就像是光——生活在宇宙中的、還未觸及到宇宙法則層麵的文明可以調整光的頻率，可以利用不同頻率的光去做很多事情。但是它們無法改變光子本身的性質，也改變不了光速一樣。
……看起來，至少在發現比晶能更高層次的、可用的超凡力量或者是產生足以顛覆現有的超凡力量使用體係之前，想要真正的改變時間最本質的流速並且保持穩定……是不太可能了。
“這麽看來，之前我自認為思考了很長時間，但是在外界看來這段時間恐怕並不長，因為我在用比平時更高的活動頻率來思考類似的事情……等等，過往的記錄裏同樣提到過關於這一方麵的問題，並且不止一次。”
“在這一點上，雖然出發點和切入角度不同，但是超凡資訊自身的時間極難受到影響這一觀點還是基本上公認的。但是……似乎從實際的事件上來看，帝國造物卻多少在這個方麵還是會受到影響啊。”
一邊想著，克裏茲一邊再一次撇了一眼代表著知識灌輸進度的進度條。不知道為什麽，現在這進度條前進的速度似乎變得異常緩慢……
“……惠勒陛下，您的手伸的有些太長了。您的要求完全沒有必要，即使我們再鼓勵再勸導，孩子們自己也都能感覺出來，您的要求是在讓他們進行行為藝術。”
“我再強調一次——我的要求必須得到執行。”
“您要求老師用在石頭上刻字和在草紙泥板上畫畫的方式來給孩子們傳遞知識，同時您還需要孩子們進行連行星級文明都淘汰了的訓練！為了完成您的要求帝國需要興建多少亂七八糟的場地暫且不說，孩子們會怎麽想？他們會怎麽看待我們的命令和要求？包括老師在內的教育者們又會怎麽想？”
“如此大規模的改動大綱帶來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並且——這已經是您第六次提出這樣的要求了，您之前的要求都還沒迭代完成！雖然，湧現儀式帶來的積極意義有冗餘，但是全帝國的耐心也經不起您這樣的折騰呀！”
“嗯？！”克裏茲皺了皺眉，從湧向自己腦海的滾滾洪流中，他突然過濾出了這樣的場景：一間寬闊的房間，房間裏的大桌子周圍坐著一圈神情嚴肅的人們。而還有一個身影則站在離桌子稍遠的地方，圍坐在桌子周圍的人們正在努力的向著那個背對著他們的身影解釋著他想法的種種不合理，但是這些話語卻都被否決了。
克裏茲認得這個身影——自己見過他，在之前自己乘坐臨淵之舟從試驗場迴家時自己做的“夢”裏麵。
“馬裏恩·惠勒，帝國最優秀的模因研究者，第十八天區皇帝。”在擁有了僅次於天區皇帝的權限等級之後，克裏茲已經能夠讀取整個帝國所有人的身份信息。“他這是……要做什麽？”
“……那我就再說一次，我要求加入這樣的教育方式不是為了讓孩子們用這種途徑去學習那些超高密度的知識，而是讓他們知道，學習知識、傳遞信息還有這樣的一些途徑可以走！至於建設問題？別說無限大的宇宙，就算是有限大的宇宙——它們也都大的很！所有的世界都有大片大片的純淨深空，即使再造比現在多一千萬億倍的場地，時空結構體也照樣夠用！也照樣不會被塞滿！”
“對了，不要跟我提資源的消耗問題——無限製抗擠兌理念至少在七千億年前就已經被提出了，踐行這一理念所積攢下的巨量資源不是讓你們放在那吃灰的！”
“——說到底，你們隻需要去執行我的命令就行了！”
“陛下，您——”
“……這個人是怎麽迴事啊？”盡管隻有這樣兩次連“擦肩而過”都不算的接觸，但是這個“馬裏恩·惠勒”給克裏茲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雖然具體的細節還需要更多的故事才能確定，但是克裏茲能夠肯定“固執”和“倔強”這兩個要素在這位“惠勒陛下”的身上肯定已經拉的滿到不能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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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爭吵是因為他執意要修改多處看起來完全沒必要再進行改動的安全參數，這一次則是因為他執意要“拓展”學習知識的“路徑”……”
克裏茲知道，星明帝國沒有“昏君”。一個在位的星明天區皇帝胡亂做決定的可能性非常低，但是惠勒陛下一再的做出這樣的決定到底是為了什麽？那些人說的沒有錯，湧現儀式帶來的積極氛圍的確可以緩和矛盾，就像這些看起來充滿矛盾要求的命令，少數的它們可以在無條件、無怨言的情況下被執行，湧現儀式帶來的積極推動可以屏蔽這其中的絕大多數非必要質疑和不積極影響。”
“但是，陛下，但是！！這種“中和”畢竟是有限的，甚至如果過度利用還有可能使得帝國遭到反噬。一個天區皇帝做決定時不可能不考慮這些，那麽，惠勒陛下在做出這些決定、提出這些要求時到底在想什麽？馬裏恩·惠勒，第十八天區唯一的天區皇帝，現在看來，他似乎完全不透明。
忽然間，這一切全都平息了下去。所有的畫麵都消失了，剩下的，隻有平靜地向著自己奔湧而來的信息洪流。
“又怎麽了？！”克裏茲的內心多出了一絲隱隱的不安。一望無際的信息海潮聚焦於自己的腦海，一時間，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分不清這些信息到底是如何流動的……等等。
一個熾白的球體出現在克裏茲的意識裏。這顆球體很像自己在宇宙空間中看到過的恆星，球體沸騰的表麵噴吐著無窮無盡的光焰和輝煌璀璨的星冕，它是如此的溫暖，克裏茲在看見它的一瞬間便感覺到了安全與歸屬，就連內心似乎都要融化了——等等！
克裏茲下意識地擺出了防禦的姿態，他的頭猛地磕在信息交互艙的晶體外殼上。一股猛烈的風暴撲麵而來，但是這股強勁的風暴沒有同克裏茲發生任何交互便消失在克裏茲的“身後”。
“……又是場景再現？看來以後真的需要花時間來控製好力量。”克裏茲鬆了一口氣，但是他很快發現，自己麵前那顆能帶來暖意和歸屬感的球體出現了劇烈的變化——它現在就像是一顆正在迅速膨脹的、大張著嘴巴的頭顱，發出無聲卻又滲人的尖嘯。而那些剛剛看起來還是溫暖柔軟的星光，現在則變成了無數道能摧魂斷魄、仿佛是從最黑暗的深淵中伸出的鉤爪。
“不對勁——它變大了多少？”
“最高級警報——檢測到虛空烈陽從理論主序狀態突變為超級漸近巨星。虛空烈陽將急劇膨脹並釋放出強度極高的變異恆星風。帝國全境和觀察者議會、星明帝國五天座下轄區進入最高緊急狀態。”
“……增設錨點勢在必行。曆史在融化，汙染在滲透。我們必須做好準備，隻有準備足夠多的錨點，我們才能確保即使經曆巨大的衝擊後根基仍存……”
“嗯？”克裏茲感覺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麽，但是那些空靈縹緲的聲音早已逝去。
畫麵猛地一轉，時間的長河仍然滾滾向前。但是，克裏茲的目光卻在對抗時間的流動逆行而上，他看到億萬個沿河排布的光點——它們之中的每一個都是如此的明亮、顯眼且堅固。但是，沿著它們逆行迴溯的克裏茲忽然發現，時間的長河中似乎摻進了異物。
有粉色的光在流動——這粉光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