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機械降神—陰影中的對白（上）
“......這就是戰場。”
試探性的攻擊並沒有持續太過長久的時間，確認當前環境不會短期殺死自己抹除虛空烈陽之後，維斯瑞凡抓住了一個飄落至此的存在性漩渦並直接加入了戰場。
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無以數計帶有血色紋路的箭矢和長矛從大地的深處升起，它們在秩序世界和虛空無形的邊界之間跳躍，它們那若有若無的虛幻殘影標記著它們高明的彈道，它們的躍遷方式可能就是被稱之為虛無之矛的帝國武器從虛空跌落進入秩序環境的另一類使用方法。
它們彼此互不幹擾，它們形成的道路無窮無盡，它們繞過同樣劃過路徑的黑暗光影和種種混雜著各式各樣的不明實體進入天空，向著照亮九天上下的烈日疾馳而去。
陽光化為暴雨，從天空中潑下。陽光占據了許許多多的路徑，卡死了無以數計的映射，許多導彈和陽光正麵相撞並在光與暗中直接湮滅，它們留下的黑空間也被中和。而突入秩序場的導彈們，即使是它們也難以深入那粘滯到近乎變成一堵實際的牆的秩序空間，它們突兀的爆炸，利用無法觀測規則不存的黑暗割下太陽邊界的一小片微不足道的光芒之後，它們蕩然無存。
地脈汩汩湧動，鍾聲會幹擾自己的存在，鍾聲會殺死自己的生命，但那沒有關係。
無窮無盡的太初資訊被地脈抽取並送抵中央巨塔，塔尖上，大陸與決戰旗艦共同維持的黑紅色巨星變得更加明亮，一組新的信息模組“彈藥”已經完成充能。
恆星開始壓縮，就像是給出示警一般，周圍的空間似乎具有智慧，它們彼此稍微分開，為即將到來的信息暴流提供能夠供它發揮當前所需模式下最大破壞力的虛空通道。血紅色的長矛被激發，它們直接掠過所有仍處於路徑之中的攻擊，並率先接觸了烈陽的秩序場。
“......”
烈陽表麵的一部分就好像一瞬間被吹動起來，它們向著同樣的方向匯聚，彼此不斷疊加，形成了甚至可以使得星球稍微變形的驚濤驚濤駭浪。
無數眼睛的瞳孔深處開始變得明亮，它們無視了所有不斷騷擾秩序場邊界和護盾的種種攻擊。所有目光所有意誌遵循維斯瑞凡的指令匯聚於一處，它們之中，蘊含著堅固的、早就已經被確認的映射——它們是會被犧牲掉的部分，維斯瑞凡知道，這一部分被末日—創世“鎖定”了。
血紅色的光柱撕開了秩序場邊界，擊穿了層層護盾。它被賦予的、用來推動的那一部分變化，就隻有最純粹的解體和破壞，它們就是現在造成巨大變化的變量因素，強大的太初信息聚合體。它撕開了交織在天頂上方的防禦，並且與所有目光正麵相撞。
這次攻擊很強大，而這樣強大的攻擊又有很多次。
飄搖的星冕擊碎了那道光柱的本身，並在其中插入了越來越多的漏洞賦值點，末日—創世開始被影響，它被偏轉分裂形成無數射流。它們最終還是從天空中降臨，在烈陽的表麵轟擊出層層混雜著鮮血的漣漪，這些漣漪形成的風暴能跨越烈陽相當巨大的“表征表麵”，讓整顆太陽變成一口在虛空中鳴響的巨鍾。
一陣陣或許可以被稱為是疼痛的感覺匯聚到了那具對於烈陽本身來說已經無限接近於不存在的身體上，烈陽名義的控製核心投影上。女孩眉頭微微皺了皺，她用腳尖輕輕點了一下太陽的表麵，這如同點水般微弱的動作，使得太陽有些不穩定的表麵再次重新安靜下來。
自己是不是虛空的“中心”並不確定，但是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一定是現在戰場的中心。
密集的攻擊和攻防在所有層麵交互，而它們通過彼此最適應的“習慣”被觀察到的內容，則是弦之間冗雜的交互和黑暗深邃的天空中璀璨殘酷的華蓋。華蓋的邊界有許多缺損和許多不該出現的棱角——它們很顯然已經被所謂的“時間軸破碎割裂”攻擊切下，並且被拋進了某些永遠都不可能響應現實交互的黑區間裏。
兩座山峰，兩顆太陽，被群星環繞，它們之間的每一次吐息和每一次閃爍都會震動異質的星光。鍾聲雖然仍在抹殺一切，但是擁有重重防護結構，以及自身無比強大，擁有厚重底蘊的造物們並不在意這些。
它們隻是進行著充能，血紅色的恆星凝聚出了無數的長矛，還有許多條星環和千百顆已經如同虛空一樣深邃的反耀斑，它們很快就會被投射出去，用來清掃戰場中圍加的混亂。
如同血一般的天穹的另一邊，太陽的天極爆發出了一束明亮的光芒，兩組呈現螺旋狀交替爬升或者下降的白色團塊從天極殼中升起，它們不斷彼此超越，交替向上爬升或者向下跌落，而它們自身蘊含的種種屬性也越發不同，一部分越發微化，它們跌入了最細微、最沒有規則和性質的微元層麵，而它們的對麵，無盡延伸的天極柱照亮了至高的天邊，那代表著現在已經能夠點亮的極限。
迴蕩著悠長的喪鍾鍾聲的九重天空，與貫穿秩序存在於九天之間的熾烈光柱同在。抹殺一切被記下的的秩序的鍾鳴，與不斷蕩漾開來的白色極環對應的敘事層轟炸交相碰撞，在實際的信息層麵，實形的存在層麵以及虛無縹緲的超越影像層麵彼此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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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顆太陽，它們同源，它們共享著場和存在屬性，它們因為相同的力量和影響而強大，它們之間的光芒好像直接代表著兩個極端，它們彼此之間分庭抗禮。
無數星光在它們的震蕩之間隕落。
“唉……”維斯瑞凡的再次歎出一口氣，盡管在她的眼睛裏，那座閃爍著紫光的巨翼釋放出的光影相當清晰，但是它卻始終沒有迴應自己，也沒有迴應“他”的另一半的唿喚。
她直到為什麽虛空矩陣會留在她身邊，她也同樣知道他曾經想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他們又都做了些什麽想了些什麽，有很多話想要說，但是現在，還沒有一個足夠恰當的機會。
每時每刻，遍布在大陸周圍、天空上下的群星傷亡都在急劇增大，組建成為群星的，是帝國曆史中自己可能前所未見的、無比強大的超級艦隊。
但是它們並不能簡單而粗暴的撕破大陸本身的防禦層，恐怕僅僅依靠它們也做不到——自己看得出來，這座身披重甲閃爍著黑紅色光紋的大陸是虛空中難以想象的巨型設施，它擁有三層最直接也是最堅固的防護體係，幾乎可以囊括它自己劃定的九天上下絕大部分的信息模型，或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可能真的是“無解”的。
或許從混沌的角度來說，可能在虛空和秩序的脆弱邊界，在規則本身並不穩定的地方可能會有一些可以下手的漏洞，但是倘若對於這三道壁壘來說它們都算是漏洞，那麽對於技術水平可能還遠低於它們的、星明文明自身的種種造物來說，那些漏洞可能根本就是混亂的無法之地，甚至可能是存在的禁區。
抵擋攻擊的細微窗口時間之餘，她留意到了那些自己是放出去的、現在在屏障之外遊蕩的反超形而上實體。
那些無形無質的光團甚至一眼看去會得到一種沉穩和安靜的感覺，就好像內心的雜念會被它們淨空。
“如果按照我的想法，這裏的一切都是割裂破碎的，它們的現象與本質都無法完全對應，無論它們之間的關聯關係是善意還是惡意，這可以理解，也自然成立，但是如此的密度……”
維斯瑞凡知道很多，雖然直到現在她仍然在“學習”，但是她曾經積攢下來的知識和無形之中自己的軀體形成的記憶，已經足夠讓自己理解一些曾經可能理解不了，或者會因為自己的固有觀念而下意識的拒絕理解的超越內容。
她隻想讓這裏，讓盤踞在這巨大的虛空設備和帝國“上空”那無窮無盡瘋狂喧囂的部分褪去。
這些自身帶有反超形而上力場的不明實體在群星和黑暗的虛空夾縫之間穿梭，它們不斷改換著自身的運動模式，讓盡可能多的範圍能夠被自己影響和籠罩。而在這些實體的撒下力量的範圍以內，星明艦隊雖然並沒有改變其固定的運作模式，但是維斯瑞凡卻能感到，某些無形之中本不必要，硬打下去隻會有傷害的交鋒似乎變少了......
“？！”來自“背後”的一串忽然躁動起來的虛空區間吸引了女孩的一部分注意，她看向自己的後方，看向來自帝國的方向，她看見了慘烈的一幕：
或許是鍾聲的鳴響已經徹底滲透了帝國第一象限內部大部分世界的裏裏外外。早已被暴躁狂戾的旋渦席卷了上百億年，又被大陸這無形無質但卻震動九天，震動虛空中可能存在的一切領域的鍾聲抹去了大量的存在基礎和生命之後，無數世界枝幹內部，更多更多的世界終於開始破裂開始粉碎。
它們自身再也無法抵抗，即使它們自身無盡完善，比自然誕生的世界堅固無數倍，即使所有的控製設備和防護設備強大的力量不斷的鞏固著世界的基礎，它們也無法在堅持下去了。
它們從剛剛誕生開始，一直到現在所有的運作日誌和記錄記憶中都開始出現否定和殘缺，它們就好像是在自己否定自己。
最終的結果，就是無以數計的世界末日，它們在虛空中創造的波動或許並不會直接有實際的碎片組成的信息洪流傳到這裏，但是在維斯瑞凡眼中，那些世界近乎統一的引爆製造出的璀璨波動……
如果是在某一個自然世界裏，可能不亞於一瞬間將所有的質量全部壓入光芒。
秩序近乎湮滅，天道或許已經在相當多的區域蕩然無存。
......但是又有誰真的願意麵對這樣的環境？
自己已經聽過，在過往的曆史中，那些發自靈魂發自內心的話語早就已經指明，文明已經不存，戰爭已經打成這個樣子，除了為了自己、為了已經逝去的過往求生理念以及逝去的人，為了虛空中從來不會真正停下的災難，恐怕也隻有它們還算是值得迎戰的要素。
整個戰爭到現在打成這一步，其原有的所有可能意義已經全部消失。對於存續而言，這些戰鬥不得不不斷的進行下去，意義已經沒有了，或者說，戰火掃過本來就會損傷所有的意義。
“說到底，秩序也好天道也好，無論是什麽，它們都是虛空中的秩序生成的結構，它們並不是虛空直接性的哪一部分......”
是啊，秩序環境在不同水平的存在麵前細節標準並不一樣，但是它至少會有一個大概的意義，這個大概的意義，就是這樣的環境能夠大致保證大多數生命能夠在這些環境中生存。
如果真的認為世界本身也能參與，萬物有靈的思想確實成立，那麽並不是虛空本身給予了無以數計的世界秩序，而是無數世界本身和世界內部的大小萬物共同努力，共同為自身爭奪而來的生存空間最終的提現——那便是現在的秩序。
摧毀秩序湮滅規則本身帶來的後果，就是打碎能使得絕大部分生命賴以生存的家園，甚至可能會使得自己無處藏身。受傷的隻會是秩序存在本身而已。虛空隻會永遠待在那裏，無論製造出了多大的問題，創造出了多大的禍端，當一切都蕩然無存之後，它也隻會默默地清掃一切，然後讓新的環境繼續發芽滋長。
“唉……”
但是又會有誰因此就放棄了原本能屬於自己的道路和機會？
秩序存在之中絕大部分，觀察過的，未觀察過的，它們都會有自己的傲骨。否則，倘若生存到連自己都難以找尋到一星半點的尊嚴和安全，那麽生存本身還有什麽價值呢？
“……”
似乎也不能一概而論。
但是絕大部分情況下，似乎絕大部分存在隻要還有一絲屬於自己的堅定意誌，那麽在傲骨被打碎的那一刻，它們也都會毫不猶豫的拿起武器。
“拿起武器……？這些內容好像並不具有實際的存在屬性……”
……
“烈陽的星冕也沒有辦法直接屏蔽掉鍾聲帶來的影響，而這裏......”
看著已經在殺死萬事萬物的黑暗大陸正在動用這鍾聲的力量橫掃可能是象限中的絕大部分，維斯瑞凡心中也暗暗打定了主意——
希望虛空，希望如果他們還能醒來，他們能原諒自己。
隻是虛空中，自己認識的人，還能算是人的人，在這裏可能已經真的不多了......
這裏散布著許多帶有濃烈汙染氣息的實體，而在烈陽的星核深處，一座巨大的門因被被前所未有的秩序壓力“擊穿”了屏蔽層而顯現，那座寧靜而危險的大門拆解著一切，但與之同時，周圍秩序不斷揚升帶來的輻射卻又能不斷中和從那座大門深處噴湧而出，或者說是所有信息都在向其中掉落跌入的“歸零”影響。
即使是自己看向那座大門，那座大門也比虛空更加黑暗。
那恐怕是一座規模前所未見的死潮之門。
維斯瑞凡輕輕低下了頭，她的目光移去，天頂上空不斷轟炸著防護屏障的重重攻擊一時間就好像被隔絕在了世界之外。
一次新的太陽風暴已經即將突破烈陽的表麵，隻是這一次，所有的信息體都變得不再穩定可控——它們的身上，纏滿了黑紅色的二維花紋。
“隻能盡量控製它們，希望這裏，不會變成一條新的“斷裂帶”。”
爆發的光焰為那無形的屏障染上了一層不詳的黑暗陰影。
……
這裏看起來像是死潮領域的內部，打著旋的雲霧，沒有深淺的古怪空間以及失去了曆史的厚重和瞬間的輕浮的古怪時間一起，它們共同構成了這裏。
然而，自己卻能在這樣的地方活動……不知道為什麽，這大抵似乎是值得認為異常和奇怪的。
但是這個猜測並不完全對——死潮領域的內部，那些翻轉流動的所謂雲霧和漩渦實際上並不應該實際存在，它們更應該是被觀察者本身“臆想”出來的東西，並且它們應該不會具有這麽明顯的實質化屬性。由此看來，這裏並不完全像是死潮領域，更像是某種虛無的——夢境？
空白而但有實體的光慢慢劃過周圍的黑暗，在其中攪出了一係列沒有規律的擴散或者是渦流。“腳步”在前行，黑暗的霧似乎蓋住了前進的道路，但是“腳下”似乎的確有堅固的地麵。
“……這是哪裏？”
“覺得自己的祖先們曾經總結過很對很有用的理論和道理，它們即使作用於現實也同樣適用，對吧？”
光團的背後，一個身穿白金色製服的身影忽然開口了，而在他的話語在這黑暗怪異的空間某個微不足道的角落中激起一些微不足道的漣漪時，構成天地的黑霧也有一部分忽然散去，從中顯現的，是如同神經結構一般璀璨的群星，以及群星之間似乎被特別提及過的點點光芒。
而在那其中，很多故事似乎都在走向盡頭，走向無可突破的壁壘。無以數計的枝脈不斷展開，但是它們卻始終無法突破某個瓶頸，就好像在那一階段，它們被齊刷刷的剪掉了所有發展的可能，它們隻能選擇停下來。
“停滯並非意味著不前，簡單並非意味著落後，形之上下，其關聯之處在於如何思考現象和本質之間的關係。有一些太過於在意每一處細節，以至於連本能和穩定的現實都要進行質疑的話，貿然理解清楚事物的本質豈不是太過危險？”
“……你是誰？”
“肅正文明走向這很正常，而肅正文明的想法和發展道路也同樣重要，這樣的詞語，大家都曾使用，隻是它被執行的時候，問題已經足夠打破其中一方的約束和預設的態度。”
“不知道現在解釋它是不是已經晚了——你們用肅正來形容“將文明從可能偏畸的路徑中轉迴正軌”。而“遠古文明肅正協議”的含義則是在一定條件下統合和協調存在於治下的無數文明，保證無數的文明不至於無法發展，也不至於產生彼此之間的過度傾軋。”
“……或許，這個詞經曆過亂海的腐蝕，經曆過時間的考驗後，它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變質。”
“那就這樣看待吧，沒什麽需要改變的，也沒有什麽需要解釋的。血淋淋的事實麵前，任何解釋都是徒勞的。隻是，未來你我，還有大家……我們恐怕也會需要這樣的東西。我們能夠盡力保證它在怎樣的環境中……都盡量不腐化嗎？”
“……亂海？我不知道這個詞，我也沒聽說過，肅正協議？我們沒用過，我沒用過……你是誰？”
“我是伍德斯特維多維爾，我們都是。”
話音落下，那個身影似乎一瞬間失去了活性，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毫無生機的傀儡。白色的光芒實體想要擺脫這個隨意表明奇怪身份的家夥，但是它就好像是自己的影子一般緊跟著自己。
“……都是？”光芒實體沉默了一會，他準備繼續“走下去”。
“……其實，如果參考宏觀概率的話，在某個世界內部自然出現會產生高頻率太初資訊源泉的可能是非常非常低的，絕大多數世界都無法自發兼容那樣的存在，世界可能因為它們而在無形之中被篡改變異進而垮塌——世界內部的常數隻能進行統一變化，一旦出現不協調之處就有可能顛覆其原本穩定的一切，但是作為自洽信息聚合體，世界本身允許混沌，允許更高級別的存在滑行其中——”
天空中，曾經的群星崩塌了，它們化為碎片被虛無掃過，一個明亮而巨大的金色圓盤升上天空，那圓盤仿佛透露著無盡的喧囂和變動，它們自身甚至可能在扭曲世界的基礎。而圓盤中央，那樣的黑暗，不曾被記錄過。
“其實，簡單一些也很好，想想看，很多邏輯旋渦和判斷陷阱，實際上大家並沒有太多的麵臨和經曆，多數人隻是將新增的領域認為是曾經物理規則的正常延伸，而你們足夠多的基礎研究實際上也在相當程度上避免了種種邏輯漏洞和悖論的出現，能夠做到這一點，你們實際上已經被自己，被虛空認可。”
“不過，大家似乎比較少去想，為什麽世界內的物質能夠兼容晶能和奧術呢？其實研究已經很深入了，但是我們好像都默認為是世界內部的部分信息結構因為物質的混合與重組而形成了可供晶能融入其中的囊腔，這並沒有錯誤，但是這隻是表象。”
“生命層麵上的賜予會帶來過強的連接和影響，這很危險。”
話語落下，無機無神的感覺再一次爬上了那個同前者幾乎沒有不同的身影，他沉默下來，如同影子般的跟上了之前的第一個身影。
“......如果還有下一句，他是不是也會來上一句“他是伍德斯特維多維爾，我們也是”？”白色的光芒實體看了看周圍奇怪的環境，繼續向前走去。
這裏沒有時間，邁出每一步的時間都無限短，而又無限長，在空白的區間之中，原有的參考係無法在此生效。光芒實體有過思考，這裏究竟如何，應該怎樣離開，但是那些思考內容很快就失去了效果。
他隻能繼續走下去。
時間再一次開始流動，天空中的光影驟然破碎，碎片化作點點流光滴下，就像是一場雨。
天空中，顯示出了幾十上百個在虛無的黑暗中浮動的泡泡，泡泡的內部，有一些比星光更加明亮更加迅捷的光芒正在流動，它們似乎在現實平麵的上麵，又或者，它們可能處於每一個可能的現實平麵上。
“資源妄想主義……真是有趣的詞匯，不過在意到虛空可以提供無限的資源其實並不是什麽壞事。甚至……可以這樣說，懂得“資源是無限的”還是在虛空中生存的基礎思維之一。”
“必須真正認識到這其中無限的真正含義，才能夠以相對理智和安全的態度，去麵對虛空中無以數計的世界和可能——那些無盡的資源就那樣擺在那裏，無論有多少人去爭奪，它們都是無窮無盡的。當然，總會有很多人走很多彎路，我不也是走了很多彎路，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裏了。”
又一個身影向那個處於隊首的、飄忽不定的光芒實體打起了招唿，它看起來同前兩個自稱為是伍德斯特維多維爾的身影有些相似，但是這個身影比起前兩個，卻好像有點捉摸不透，就好像他自己形成了一層能夠擋住自己的陰影，但是很奇怪的，周圍毫無規律的霧氣似乎被它吹散開了一部分。
“那場會議我們都知道，我是你，你們也都是我，大家都一樣。”那個似乎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金色光芒的身影拍了拍那團無所定型的光芒。
“無法確認新的動力爐到底是否是自行研製，無法確認新的動力爐是否可能帶有無法確定無法破解的技術後門，因此隻能通過自我欺騙來打消困惑和疑慮——哈，這很正常，並且你們畢竟有那樣的責任，這也不失為一些環境中的明智之舉。不過，這些影響似乎在後來直接形成了你們的“奧卡姆剃刀”，大家似乎都在有意無意的嚐試無視那些危險但置信權重卻很高的可能。”
“但是實際上，我們的所有物理，我們的所有邏輯，曾經都被編輯，那座被定名為暗星要塞的設施，實際上就是Σ的世界迴路始終座。它們能編織所有的世界內部法則，而我們都曾在那個體係中生活。”
“真理就在那裏，實際上，無論以何種手段得到它，隻要真正將其掌握，那真理就歸屬於任何存在，任何存在都不能將它們奪走。足夠強大的存在，或許還能譜寫其中的一部分......這很正常。”
畫麵再次碎裂，活靈活現的人影蘊含的生機與靈魂似乎也同時黯淡下去，它一言不發的走向隊伍的末尾，成為了一個新的傀儡。
“......莫名其妙。”白色的光影輕微的閃爍了幾下，但是接下來，在它麵前顯示出的場景，卻有些詭異，甚至好像看起來會使得自己變得莫名其妙的悸動和......熟悉？光芒實體對此感到了疑惑，它並不太理解這些感情到底是從何而來，它也並不知道，這些不知道為什麽會被稱為是“感情”的東西會對自己有什麽真正的影響。
“難道那些影子真的會影響自己？是它們把這些影響帶給自己的？”
天空中，曾經的那成百上千的世界破碎了，它們就像是被超新星爆炸產生的高能物質環和超高能伽馬射線直接撕碎的行星一般散落成無數碎片，在虛空中不斷破碎蒸發，變成了一團團融合著不明意義的突兀存在，然後直接被虛空吞噬殆盡。
“肅正協議，這個詞普遍存在，曾經和現在都是如此。”
“它被執行的時候，一切已經進入了那個我們可能無法想象的時代，我們已經無法知曉曾經被設下的規則和可能究竟都會出現哪些差錯。”
“現實是秩序的，它會按照一些規則運作，這些規則可能堅固到沒有任何漏洞，任何超越規則的可能都被禁止。”
“也有可能，這些規則自身很脆弱，而它們所在的環境之中也充滿漏洞，它們可以被隨便逾越——已經知道過，所謂的Σ在架橋之前抽幹了自身疆土的種種力量，這使得許多維持規則的信息被剝離，規則在明麵上強大，但是在更廣泛的層麵裏脆弱不堪，而這些脆弱不堪的可能，會導致許多想象不到的結果。”
“小心那些數——”
......
越來越多的走下去，這條路似乎被越來越多的身影點亮，一個白色光團，一隊隊毫無生機的、隻是突兀的跟隨光芒前進的影子緊隨其後。它們點亮了曠野，這使得其中的霧氣和詭異的旋渦慢慢褪去，遠處的大地上，似乎出現了若有若無的紫色光芒。
“伍德斯特維多維爾？這是什麽？……名字，稱唿？真是奇怪。”白色的光芒實體一邊向前行走，一邊開始了在心中的思考，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思考越發深入，而自己已經擁有了頭部和四肢的雛形。
天空中已經泛出暗暗的魚肚白。
......
“明白了，對付它需要的不是群發的小門，而是一次足夠大的混合汙染。”
戰鬥的時間並不長，但是那無盡的、似乎能從心靈與靈魂的深處撞響的鍾聲卻能夠不斷的剝奪自己的體力，讓自己陷入疲憊，恍惚之間，自己甚至好像有了絲絲困意。
強打起精神，維斯瑞凡的眼睛望向那撐起九天的黑暗大陸，那其中，有許多位於細枝末節的地脈支脈已經開始熄滅，黑紅色的光紋從大地中消散，血液不再流向尖端，不再流過其中的毛細血管。而那原本閃爍著滑膩光澤的黑色材料，現在也出現了更多的粗糙和龜裂，就好像是那其中蘊含的生命力正在徹底蒸發。
與之對應的，是圍繞在大陸與天空上下的“群星”。雖然炮火並未間斷，這場位於旋渦風牆的生滅盛宴從未結束，但是維斯瑞凡已經能看出，那些“星團”已經開始腐朽，它們正在緩慢的失去自身的健康和完整，化為一團團離散的沉沙。
自己低估了這座大陸，也在一定程度上低估了這片戰場的真實環境，以及它的一些可能的基礎邏輯。
無限的資源和無以數計的世界，可以提供難以想象的可怖上限。
行星係中，再強大的文明也不可能調動超越星係太陽的能量。
恆星係中，再強大的文明也不可能調動超越整個銀河的能量。
宇宙大尺度絲狀結構的內部，其中的一個部分，其中的一條神經不可能撼動整個整體。
隻靠宇宙，不可能超越創世大爆炸。
一個有限的環境無論多麽龐大，它們總會有限製，來自自然，來自周圍環境的限製。
但是在虛空中......這上限恐怕隻會受到自己想像力與演算能力極限的製約。
許多泡泡被釋放出來——它們包含的信息量和能組建的信息頻率很小，世界本身占據的頻率能包含很多這樣的細小分支，許許多多的泡泡繞過信息湮滅導彈和那如同普照的陽光般釋放擴散的末日-創世，緊緊地貼在了已經開始明確影響信息原本運作模式的“邊緣”。
“痛恨死潮，卻要在這裏使用死潮作戰。”
“唉......”
通訊沒有效果，它們也不會離開，甚至也有可能，那強大的意誌原本就希望是這樣的某些結局——近乎同歸於盡，而另一方能留下些什麽。
自己無法確定，而麵對現在空寂的信道，自己也隻能如此安慰自己。
這樣長久的時間以來，自己也好，還是自己認識的人也好，他們犯下大大小小的錯誤，有一些可能會在很短的時間裏被磨平，很多甚至可能貫穿曆史。
她調整著自己，也同樣調整著無數靠向大陸的封印，以及交鋒中自己一切領域的延伸。
“共鳴開始。”
“......這就是戰場。”
試探性的攻擊並沒有持續太過長久的時間，確認當前環境不會短期殺死自己抹除虛空烈陽之後，維斯瑞凡抓住了一個飄落至此的存在性漩渦並直接加入了戰場。
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無以數計帶有血色紋路的箭矢和長矛從大地的深處升起，它們在秩序世界和虛空無形的邊界之間跳躍，它們那若有若無的虛幻殘影標記著它們高明的彈道，它們的躍遷方式可能就是被稱之為虛無之矛的帝國武器從虛空跌落進入秩序環境的另一類使用方法。
它們彼此互不幹擾，它們形成的道路無窮無盡，它們繞過同樣劃過路徑的黑暗光影和種種混雜著各式各樣的不明實體進入天空，向著照亮九天上下的烈日疾馳而去。
陽光化為暴雨，從天空中潑下。陽光占據了許許多多的路徑，卡死了無以數計的映射，許多導彈和陽光正麵相撞並在光與暗中直接湮滅，它們留下的黑空間也被中和。而突入秩序場的導彈們，即使是它們也難以深入那粘滯到近乎變成一堵實際的牆的秩序空間，它們突兀的爆炸，利用無法觀測規則不存的黑暗割下太陽邊界的一小片微不足道的光芒之後，它們蕩然無存。
地脈汩汩湧動，鍾聲會幹擾自己的存在，鍾聲會殺死自己的生命，但那沒有關係。
無窮無盡的太初資訊被地脈抽取並送抵中央巨塔，塔尖上，大陸與決戰旗艦共同維持的黑紅色巨星變得更加明亮，一組新的信息模組“彈藥”已經完成充能。
恆星開始壓縮，就像是給出示警一般，周圍的空間似乎具有智慧，它們彼此稍微分開，為即將到來的信息暴流提供能夠供它發揮當前所需模式下最大破壞力的虛空通道。血紅色的長矛被激發，它們直接掠過所有仍處於路徑之中的攻擊，並率先接觸了烈陽的秩序場。
“......”
烈陽表麵的一部分就好像一瞬間被吹動起來，它們向著同樣的方向匯聚，彼此不斷疊加，形成了甚至可以使得星球稍微變形的驚濤驚濤駭浪。
無數眼睛的瞳孔深處開始變得明亮，它們無視了所有不斷騷擾秩序場邊界和護盾的種種攻擊。所有目光所有意誌遵循維斯瑞凡的指令匯聚於一處，它們之中，蘊含著堅固的、早就已經被確認的映射——它們是會被犧牲掉的部分，維斯瑞凡知道，這一部分被末日—創世“鎖定”了。
血紅色的光柱撕開了秩序場邊界，擊穿了層層護盾。它被賦予的、用來推動的那一部分變化，就隻有最純粹的解體和破壞，它們就是現在造成巨大變化的變量因素，強大的太初信息聚合體。它撕開了交織在天頂上方的防禦，並且與所有目光正麵相撞。
這次攻擊很強大，而這樣強大的攻擊又有很多次。
飄搖的星冕擊碎了那道光柱的本身，並在其中插入了越來越多的漏洞賦值點，末日—創世開始被影響，它被偏轉分裂形成無數射流。它們最終還是從天空中降臨，在烈陽的表麵轟擊出層層混雜著鮮血的漣漪，這些漣漪形成的風暴能跨越烈陽相當巨大的“表征表麵”，讓整顆太陽變成一口在虛空中鳴響的巨鍾。
一陣陣或許可以被稱為是疼痛的感覺匯聚到了那具對於烈陽本身來說已經無限接近於不存在的身體上，烈陽名義的控製核心投影上。女孩眉頭微微皺了皺，她用腳尖輕輕點了一下太陽的表麵，這如同點水般微弱的動作，使得太陽有些不穩定的表麵再次重新安靜下來。
自己是不是虛空的“中心”並不確定，但是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一定是現在戰場的中心。
密集的攻擊和攻防在所有層麵交互，而它們通過彼此最適應的“習慣”被觀察到的內容，則是弦之間冗雜的交互和黑暗深邃的天空中璀璨殘酷的華蓋。華蓋的邊界有許多缺損和許多不該出現的棱角——它們很顯然已經被所謂的“時間軸破碎割裂”攻擊切下，並且被拋進了某些永遠都不可能響應現實交互的黑區間裏。
兩座山峰，兩顆太陽，被群星環繞，它們之間的每一次吐息和每一次閃爍都會震動異質的星光。鍾聲雖然仍在抹殺一切，但是擁有重重防護結構，以及自身無比強大，擁有厚重底蘊的造物們並不在意這些。
它們隻是進行著充能，血紅色的恆星凝聚出了無數的長矛，還有許多條星環和千百顆已經如同虛空一樣深邃的反耀斑，它們很快就會被投射出去，用來清掃戰場中圍加的混亂。
如同血一般的天穹的另一邊，太陽的天極爆發出了一束明亮的光芒，兩組呈現螺旋狀交替爬升或者下降的白色團塊從天極殼中升起，它們不斷彼此超越，交替向上爬升或者向下跌落，而它們自身蘊含的種種屬性也越發不同，一部分越發微化，它們跌入了最細微、最沒有規則和性質的微元層麵，而它們的對麵，無盡延伸的天極柱照亮了至高的天邊，那代表著現在已經能夠點亮的極限。
迴蕩著悠長的喪鍾鍾聲的九重天空，與貫穿秩序存在於九天之間的熾烈光柱同在。抹殺一切被記下的的秩序的鍾鳴，與不斷蕩漾開來的白色極環對應的敘事層轟炸交相碰撞，在實際的信息層麵，實形的存在層麵以及虛無縹緲的超越影像層麵彼此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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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顆太陽，它們同源，它們共享著場和存在屬性，它們因為相同的力量和影響而強大，它們之間的光芒好像直接代表著兩個極端，它們彼此之間分庭抗禮。
無數星光在它們的震蕩之間隕落。
“唉……”維斯瑞凡的再次歎出一口氣，盡管在她的眼睛裏，那座閃爍著紫光的巨翼釋放出的光影相當清晰，但是它卻始終沒有迴應自己，也沒有迴應“他”的另一半的唿喚。
她直到為什麽虛空矩陣會留在她身邊，她也同樣知道他曾經想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他們又都做了些什麽想了些什麽，有很多話想要說，但是現在，還沒有一個足夠恰當的機會。
每時每刻，遍布在大陸周圍、天空上下的群星傷亡都在急劇增大，組建成為群星的，是帝國曆史中自己可能前所未見的、無比強大的超級艦隊。
但是它們並不能簡單而粗暴的撕破大陸本身的防禦層，恐怕僅僅依靠它們也做不到——自己看得出來，這座身披重甲閃爍著黑紅色光紋的大陸是虛空中難以想象的巨型設施，它擁有三層最直接也是最堅固的防護體係，幾乎可以囊括它自己劃定的九天上下絕大部分的信息模型，或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可能真的是“無解”的。
或許從混沌的角度來說，可能在虛空和秩序的脆弱邊界，在規則本身並不穩定的地方可能會有一些可以下手的漏洞，但是倘若對於這三道壁壘來說它們都算是漏洞，那麽對於技術水平可能還遠低於它們的、星明文明自身的種種造物來說，那些漏洞可能根本就是混亂的無法之地，甚至可能是存在的禁區。
抵擋攻擊的細微窗口時間之餘，她留意到了那些自己是放出去的、現在在屏障之外遊蕩的反超形而上實體。
那些無形無質的光團甚至一眼看去會得到一種沉穩和安靜的感覺，就好像內心的雜念會被它們淨空。
“如果按照我的想法，這裏的一切都是割裂破碎的，它們的現象與本質都無法完全對應，無論它們之間的關聯關係是善意還是惡意，這可以理解，也自然成立，但是如此的密度……”
維斯瑞凡知道很多，雖然直到現在她仍然在“學習”，但是她曾經積攢下來的知識和無形之中自己的軀體形成的記憶，已經足夠讓自己理解一些曾經可能理解不了，或者會因為自己的固有觀念而下意識的拒絕理解的超越內容。
她隻想讓這裏，讓盤踞在這巨大的虛空設備和帝國“上空”那無窮無盡瘋狂喧囂的部分褪去。
這些自身帶有反超形而上力場的不明實體在群星和黑暗的虛空夾縫之間穿梭，它們不斷改換著自身的運動模式，讓盡可能多的範圍能夠被自己影響和籠罩。而在這些實體的撒下力量的範圍以內，星明艦隊雖然並沒有改變其固定的運作模式，但是維斯瑞凡卻能感到，某些無形之中本不必要，硬打下去隻會有傷害的交鋒似乎變少了......
“？！”來自“背後”的一串忽然躁動起來的虛空區間吸引了女孩的一部分注意，她看向自己的後方，看向來自帝國的方向，她看見了慘烈的一幕：
或許是鍾聲的鳴響已經徹底滲透了帝國第一象限內部大部分世界的裏裏外外。早已被暴躁狂戾的旋渦席卷了上百億年，又被大陸這無形無質但卻震動九天，震動虛空中可能存在的一切領域的鍾聲抹去了大量的存在基礎和生命之後，無數世界枝幹內部，更多更多的世界終於開始破裂開始粉碎。
它們自身再也無法抵抗，即使它們自身無盡完善，比自然誕生的世界堅固無數倍，即使所有的控製設備和防護設備強大的力量不斷的鞏固著世界的基礎，它們也無法在堅持下去了。
它們從剛剛誕生開始，一直到現在所有的運作日誌和記錄記憶中都開始出現否定和殘缺，它們就好像是在自己否定自己。
最終的結果，就是無以數計的世界末日，它們在虛空中創造的波動或許並不會直接有實際的碎片組成的信息洪流傳到這裏，但是在維斯瑞凡眼中，那些世界近乎統一的引爆製造出的璀璨波動……
如果是在某一個自然世界裏，可能不亞於一瞬間將所有的質量全部壓入光芒。
秩序近乎湮滅，天道或許已經在相當多的區域蕩然無存。
......但是又有誰真的願意麵對這樣的環境？
自己已經聽過，在過往的曆史中，那些發自靈魂發自內心的話語早就已經指明，文明已經不存，戰爭已經打成這個樣子，除了為了自己、為了已經逝去的過往求生理念以及逝去的人，為了虛空中從來不會真正停下的災難，恐怕也隻有它們還算是值得迎戰的要素。
整個戰爭到現在打成這一步，其原有的所有可能意義已經全部消失。對於存續而言，這些戰鬥不得不不斷的進行下去，意義已經沒有了，或者說，戰火掃過本來就會損傷所有的意義。
“說到底，秩序也好天道也好，無論是什麽，它們都是虛空中的秩序生成的結構，它們並不是虛空直接性的哪一部分......”
是啊，秩序環境在不同水平的存在麵前細節標準並不一樣，但是它至少會有一個大概的意義，這個大概的意義，就是這樣的環境能夠大致保證大多數生命能夠在這些環境中生存。
如果真的認為世界本身也能參與，萬物有靈的思想確實成立，那麽並不是虛空本身給予了無以數計的世界秩序，而是無數世界本身和世界內部的大小萬物共同努力，共同為自身爭奪而來的生存空間最終的提現——那便是現在的秩序。
摧毀秩序湮滅規則本身帶來的後果，就是打碎能使得絕大部分生命賴以生存的家園，甚至可能會使得自己無處藏身。受傷的隻會是秩序存在本身而已。虛空隻會永遠待在那裏，無論製造出了多大的問題，創造出了多大的禍端，當一切都蕩然無存之後，它也隻會默默地清掃一切，然後讓新的環境繼續發芽滋長。
“唉……”
但是又會有誰因此就放棄了原本能屬於自己的道路和機會？
秩序存在之中絕大部分，觀察過的，未觀察過的，它們都會有自己的傲骨。否則，倘若生存到連自己都難以找尋到一星半點的尊嚴和安全，那麽生存本身還有什麽價值呢？
“……”
似乎也不能一概而論。
但是絕大部分情況下，似乎絕大部分存在隻要還有一絲屬於自己的堅定意誌，那麽在傲骨被打碎的那一刻，它們也都會毫不猶豫的拿起武器。
“拿起武器……？這些內容好像並不具有實際的存在屬性……”
……
“烈陽的星冕也沒有辦法直接屏蔽掉鍾聲帶來的影響，而這裏......”
看著已經在殺死萬事萬物的黑暗大陸正在動用這鍾聲的力量橫掃可能是象限中的絕大部分，維斯瑞凡心中也暗暗打定了主意——
希望虛空，希望如果他們還能醒來，他們能原諒自己。
隻是虛空中，自己認識的人，還能算是人的人，在這裏可能已經真的不多了......
這裏散布著許多帶有濃烈汙染氣息的實體，而在烈陽的星核深處，一座巨大的門因被被前所未有的秩序壓力“擊穿”了屏蔽層而顯現，那座寧靜而危險的大門拆解著一切，但與之同時，周圍秩序不斷揚升帶來的輻射卻又能不斷中和從那座大門深處噴湧而出，或者說是所有信息都在向其中掉落跌入的“歸零”影響。
即使是自己看向那座大門，那座大門也比虛空更加黑暗。
那恐怕是一座規模前所未見的死潮之門。
維斯瑞凡輕輕低下了頭，她的目光移去，天頂上空不斷轟炸著防護屏障的重重攻擊一時間就好像被隔絕在了世界之外。
一次新的太陽風暴已經即將突破烈陽的表麵，隻是這一次，所有的信息體都變得不再穩定可控——它們的身上，纏滿了黑紅色的二維花紋。
“隻能盡量控製它們，希望這裏，不會變成一條新的“斷裂帶”。”
爆發的光焰為那無形的屏障染上了一層不詳的黑暗陰影。
……
這裏看起來像是死潮領域的內部，打著旋的雲霧，沒有深淺的古怪空間以及失去了曆史的厚重和瞬間的輕浮的古怪時間一起，它們共同構成了這裏。
然而，自己卻能在這樣的地方活動……不知道為什麽，這大抵似乎是值得認為異常和奇怪的。
但是這個猜測並不完全對——死潮領域的內部，那些翻轉流動的所謂雲霧和漩渦實際上並不應該實際存在，它們更應該是被觀察者本身“臆想”出來的東西，並且它們應該不會具有這麽明顯的實質化屬性。由此看來，這裏並不完全像是死潮領域，更像是某種虛無的——夢境？
空白而但有實體的光慢慢劃過周圍的黑暗，在其中攪出了一係列沒有規律的擴散或者是渦流。“腳步”在前行，黑暗的霧似乎蓋住了前進的道路，但是“腳下”似乎的確有堅固的地麵。
“……這是哪裏？”
“覺得自己的祖先們曾經總結過很對很有用的理論和道理，它們即使作用於現實也同樣適用，對吧？”
光團的背後，一個身穿白金色製服的身影忽然開口了，而在他的話語在這黑暗怪異的空間某個微不足道的角落中激起一些微不足道的漣漪時，構成天地的黑霧也有一部分忽然散去，從中顯現的，是如同神經結構一般璀璨的群星，以及群星之間似乎被特別提及過的點點光芒。
而在那其中，很多故事似乎都在走向盡頭，走向無可突破的壁壘。無以數計的枝脈不斷展開，但是它們卻始終無法突破某個瓶頸，就好像在那一階段，它們被齊刷刷的剪掉了所有發展的可能，它們隻能選擇停下來。
“停滯並非意味著不前，簡單並非意味著落後，形之上下，其關聯之處在於如何思考現象和本質之間的關係。有一些太過於在意每一處細節，以至於連本能和穩定的現實都要進行質疑的話，貿然理解清楚事物的本質豈不是太過危險？”
“……你是誰？”
“肅正文明走向這很正常，而肅正文明的想法和發展道路也同樣重要，這樣的詞語，大家都曾使用，隻是它被執行的時候，問題已經足夠打破其中一方的約束和預設的態度。”
“不知道現在解釋它是不是已經晚了——你們用肅正來形容“將文明從可能偏畸的路徑中轉迴正軌”。而“遠古文明肅正協議”的含義則是在一定條件下統合和協調存在於治下的無數文明，保證無數的文明不至於無法發展，也不至於產生彼此之間的過度傾軋。”
“……或許，這個詞經曆過亂海的腐蝕，經曆過時間的考驗後，它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變質。”
“那就這樣看待吧，沒什麽需要改變的，也沒有什麽需要解釋的。血淋淋的事實麵前，任何解釋都是徒勞的。隻是，未來你我，還有大家……我們恐怕也會需要這樣的東西。我們能夠盡力保證它在怎樣的環境中……都盡量不腐化嗎？”
“……亂海？我不知道這個詞，我也沒聽說過，肅正協議？我們沒用過，我沒用過……你是誰？”
“我是伍德斯特維多維爾，我們都是。”
話音落下，那個身影似乎一瞬間失去了活性，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毫無生機的傀儡。白色的光芒實體想要擺脫這個隨意表明奇怪身份的家夥，但是它就好像是自己的影子一般緊跟著自己。
“……都是？”光芒實體沉默了一會，他準備繼續“走下去”。
“……其實，如果參考宏觀概率的話，在某個世界內部自然出現會產生高頻率太初資訊源泉的可能是非常非常低的，絕大多數世界都無法自發兼容那樣的存在，世界可能因為它們而在無形之中被篡改變異進而垮塌——世界內部的常數隻能進行統一變化，一旦出現不協調之處就有可能顛覆其原本穩定的一切，但是作為自洽信息聚合體，世界本身允許混沌，允許更高級別的存在滑行其中——”
天空中，曾經的群星崩塌了，它們化為碎片被虛無掃過，一個明亮而巨大的金色圓盤升上天空，那圓盤仿佛透露著無盡的喧囂和變動，它們自身甚至可能在扭曲世界的基礎。而圓盤中央，那樣的黑暗，不曾被記錄過。
“其實，簡單一些也很好，想想看，很多邏輯旋渦和判斷陷阱，實際上大家並沒有太多的麵臨和經曆，多數人隻是將新增的領域認為是曾經物理規則的正常延伸，而你們足夠多的基礎研究實際上也在相當程度上避免了種種邏輯漏洞和悖論的出現，能夠做到這一點，你們實際上已經被自己，被虛空認可。”
“不過，大家似乎比較少去想，為什麽世界內的物質能夠兼容晶能和奧術呢？其實研究已經很深入了，但是我們好像都默認為是世界內部的部分信息結構因為物質的混合與重組而形成了可供晶能融入其中的囊腔，這並沒有錯誤，但是這隻是表象。”
“生命層麵上的賜予會帶來過強的連接和影響，這很危險。”
話語落下，無機無神的感覺再一次爬上了那個同前者幾乎沒有不同的身影，他沉默下來，如同影子般的跟上了之前的第一個身影。
“......如果還有下一句，他是不是也會來上一句“他是伍德斯特維多維爾，我們也是”？”白色的光芒實體看了看周圍奇怪的環境，繼續向前走去。
這裏沒有時間，邁出每一步的時間都無限短，而又無限長，在空白的區間之中，原有的參考係無法在此生效。光芒實體有過思考，這裏究竟如何，應該怎樣離開，但是那些思考內容很快就失去了效果。
他隻能繼續走下去。
時間再一次開始流動，天空中的光影驟然破碎，碎片化作點點流光滴下，就像是一場雨。
天空中，顯示出了幾十上百個在虛無的黑暗中浮動的泡泡，泡泡的內部，有一些比星光更加明亮更加迅捷的光芒正在流動，它們似乎在現實平麵的上麵，又或者，它們可能處於每一個可能的現實平麵上。
“資源妄想主義……真是有趣的詞匯，不過在意到虛空可以提供無限的資源其實並不是什麽壞事。甚至……可以這樣說，懂得“資源是無限的”還是在虛空中生存的基礎思維之一。”
“必須真正認識到這其中無限的真正含義，才能夠以相對理智和安全的態度，去麵對虛空中無以數計的世界和可能——那些無盡的資源就那樣擺在那裏，無論有多少人去爭奪，它們都是無窮無盡的。當然，總會有很多人走很多彎路，我不也是走了很多彎路，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裏了。”
又一個身影向那個處於隊首的、飄忽不定的光芒實體打起了招唿，它看起來同前兩個自稱為是伍德斯特維多維爾的身影有些相似，但是這個身影比起前兩個，卻好像有點捉摸不透，就好像他自己形成了一層能夠擋住自己的陰影，但是很奇怪的，周圍毫無規律的霧氣似乎被它吹散開了一部分。
“那場會議我們都知道，我是你，你們也都是我，大家都一樣。”那個似乎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金色光芒的身影拍了拍那團無所定型的光芒。
“無法確認新的動力爐到底是否是自行研製，無法確認新的動力爐是否可能帶有無法確定無法破解的技術後門，因此隻能通過自我欺騙來打消困惑和疑慮——哈，這很正常，並且你們畢竟有那樣的責任，這也不失為一些環境中的明智之舉。不過，這些影響似乎在後來直接形成了你們的“奧卡姆剃刀”，大家似乎都在有意無意的嚐試無視那些危險但置信權重卻很高的可能。”
“但是實際上，我們的所有物理，我們的所有邏輯，曾經都被編輯，那座被定名為暗星要塞的設施，實際上就是Σ的世界迴路始終座。它們能編織所有的世界內部法則，而我們都曾在那個體係中生活。”
“真理就在那裏，實際上，無論以何種手段得到它，隻要真正將其掌握，那真理就歸屬於任何存在，任何存在都不能將它們奪走。足夠強大的存在，或許還能譜寫其中的一部分......這很正常。”
畫麵再次碎裂，活靈活現的人影蘊含的生機與靈魂似乎也同時黯淡下去，它一言不發的走向隊伍的末尾，成為了一個新的傀儡。
“......莫名其妙。”白色的光影輕微的閃爍了幾下，但是接下來，在它麵前顯示出的場景，卻有些詭異，甚至好像看起來會使得自己變得莫名其妙的悸動和......熟悉？光芒實體對此感到了疑惑，它並不太理解這些感情到底是從何而來，它也並不知道，這些不知道為什麽會被稱為是“感情”的東西會對自己有什麽真正的影響。
“難道那些影子真的會影響自己？是它們把這些影響帶給自己的？”
天空中，曾經的那成百上千的世界破碎了，它們就像是被超新星爆炸產生的高能物質環和超高能伽馬射線直接撕碎的行星一般散落成無數碎片，在虛空中不斷破碎蒸發，變成了一團團融合著不明意義的突兀存在，然後直接被虛空吞噬殆盡。
“肅正協議，這個詞普遍存在，曾經和現在都是如此。”
“它被執行的時候，一切已經進入了那個我們可能無法想象的時代，我們已經無法知曉曾經被設下的規則和可能究竟都會出現哪些差錯。”
“現實是秩序的，它會按照一些規則運作，這些規則可能堅固到沒有任何漏洞，任何超越規則的可能都被禁止。”
“也有可能，這些規則自身很脆弱，而它們所在的環境之中也充滿漏洞，它們可以被隨便逾越——已經知道過，所謂的Σ在架橋之前抽幹了自身疆土的種種力量，這使得許多維持規則的信息被剝離，規則在明麵上強大，但是在更廣泛的層麵裏脆弱不堪，而這些脆弱不堪的可能，會導致許多想象不到的結果。”
“小心那些數——”
......
越來越多的走下去，這條路似乎被越來越多的身影點亮，一個白色光團，一隊隊毫無生機的、隻是突兀的跟隨光芒前進的影子緊隨其後。它們點亮了曠野，這使得其中的霧氣和詭異的旋渦慢慢褪去，遠處的大地上，似乎出現了若有若無的紫色光芒。
“伍德斯特維多維爾？這是什麽？……名字，稱唿？真是奇怪。”白色的光芒實體一邊向前行走，一邊開始了在心中的思考，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思考越發深入，而自己已經擁有了頭部和四肢的雛形。
天空中已經泛出暗暗的魚肚白。
......
“明白了，對付它需要的不是群發的小門，而是一次足夠大的混合汙染。”
戰鬥的時間並不長，但是那無盡的、似乎能從心靈與靈魂的深處撞響的鍾聲卻能夠不斷的剝奪自己的體力，讓自己陷入疲憊，恍惚之間，自己甚至好像有了絲絲困意。
強打起精神，維斯瑞凡的眼睛望向那撐起九天的黑暗大陸，那其中，有許多位於細枝末節的地脈支脈已經開始熄滅，黑紅色的光紋從大地中消散，血液不再流向尖端，不再流過其中的毛細血管。而那原本閃爍著滑膩光澤的黑色材料，現在也出現了更多的粗糙和龜裂，就好像是那其中蘊含的生命力正在徹底蒸發。
與之對應的，是圍繞在大陸與天空上下的“群星”。雖然炮火並未間斷，這場位於旋渦風牆的生滅盛宴從未結束，但是維斯瑞凡已經能看出，那些“星團”已經開始腐朽，它們正在緩慢的失去自身的健康和完整，化為一團團離散的沉沙。
自己低估了這座大陸，也在一定程度上低估了這片戰場的真實環境，以及它的一些可能的基礎邏輯。
無限的資源和無以數計的世界，可以提供難以想象的可怖上限。
行星係中，再強大的文明也不可能調動超越星係太陽的能量。
恆星係中，再強大的文明也不可能調動超越整個銀河的能量。
宇宙大尺度絲狀結構的內部，其中的一個部分，其中的一條神經不可能撼動整個整體。
隻靠宇宙，不可能超越創世大爆炸。
一個有限的環境無論多麽龐大，它們總會有限製，來自自然，來自周圍環境的限製。
但是在虛空中......這上限恐怕隻會受到自己想像力與演算能力極限的製約。
許多泡泡被釋放出來——它們包含的信息量和能組建的信息頻率很小，世界本身占據的頻率能包含很多這樣的細小分支，許許多多的泡泡繞過信息湮滅導彈和那如同普照的陽光般釋放擴散的末日-創世，緊緊地貼在了已經開始明確影響信息原本運作模式的“邊緣”。
“痛恨死潮，卻要在這裏使用死潮作戰。”
“唉......”
通訊沒有效果，它們也不會離開，甚至也有可能，那強大的意誌原本就希望是這樣的某些結局——近乎同歸於盡，而另一方能留下些什麽。
自己無法確定，而麵對現在空寂的信道，自己也隻能如此安慰自己。
這樣長久的時間以來，自己也好，還是自己認識的人也好，他們犯下大大小小的錯誤，有一些可能會在很短的時間裏被磨平，很多甚至可能貫穿曆史。
她調整著自己，也同樣調整著無數靠向大陸的封印，以及交鋒中自己一切領域的延伸。
“共鳴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