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可能有些奇怪,現在的帝國,實際上能夠做出決定,能夠協調整個帝國事件的人,也就隻有我了吧。”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維多維爾忽然說道,“猶豫也好,果斷也罷,帝國現在的行事風格實際上是我來決定的,我的行動模式決定著帝國的行動方針……這與我們最初定下的超個體基調相悖,而且即使是現在,我恐怕還在耽誤我們的時間。”

    “……然而那又怎樣呢?原則,多麽美妙的詞語,可惜我們無緣享受。別感覺到奇怪——長久以來,我們最優先考慮的是生存,而生存是需要用一片能夠容納我們存在的環境來當基礎的;然後在這個基礎上,我們為了生存而進行各種各樣的活動,這些合起來應該就叫生活。原則隻是為生存和生活服務而已,但現在,這個基礎隨時都可能垮塌。”

    “目前的現實就是,支持各位的生命的靈魂基板全部來自於幾十萬年前的前星明文明個體,在數代生命的生滅過程中,我們不斷改進這些基板,而它們現在則是賦予了各位最根本的生命基礎。你們或許會很好奇為什麽現在的帝國之心中存在著大量的“未竟之命”……催垮這些曾經已經達成的目標的原因,是來自於現實的傾軋。”

    在情況有些尷尬的意識波動的過程中,維多維爾一邊不斷撫平來自於整張存在性網絡中或由個體或由集群發送過來的,對自己言行的質疑與困惑,一邊在不斷分析、演算斷裂帶規模與發展狀況的同時,將“世界線之樹”的力量重新覆蓋到整張網絡中所有的非天區皇帝級個體的存在性代碼上。

    而對於這其中絕對的細節做法,維多維爾則仍然處於糾結的狀態——自己即使保有帝國的整體存在性,自己能保存的多麽堅固呢?會有其他影響嗎?自己對係統的使用是否正確?能發揮出它的多少力量,自己認為的全力,就真的是全力……?

    自己敢真的拋棄一切嗎……

    ……

    這一切或許本身就自相矛盾,但是比起曾經因為“安全性”而導致的糾結,在這六千多年的混戰之後,許多人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很多事情已經可以不被在乎下去了,主要矛盾的來源,已經出現了模糊的轉移。

    在數萬年前的“舊帝國”時期,原本被認為已經逐漸淡化,甚至是已經被塵封的最高權限問題在沉默了十幾萬年險些為整個帝國敲響了喪鍾——在虛空之中沒有絕對不死的生命。而舊帝國時期。整個星明文明卻將自己的運作基礎綁定在了兩個生命強度並不特殊的“普通個體”上,這個做法險些導致舊帝國徹底滅亡。並且那次滅亡如果真的出現了,文明最後的心緒恐怕會是憤恨——在那時,如果維多維爾所在的第一首府世界崩潰,那麽帝國剩下的生命與疆土也會同步崩盤——不是因為戰死,而是因為失控的帝國權限係統而被拉去陪葬。

    在文明不斷從一輪輪戰爭的洗練之下熬過來之後,對於生存,對於發展,星明文明已經有了一定的思想準備與技術基礎。在空虛嚴酷的虛空中,文明要想增加自己的生存強度可以概括為兩條並行的路,而這樣的思路在以往也曾為星明文明解決了許多發展中的問題——

    第一條路,就是增加文明本身的強度。製造更多的、更堅固的戰艦和堡壘;使用強度更高更加穩定的生命封裝外殼,讓身體變得更加強大;修補靈魂中的脆弱之處,將隱藏起來的漏洞全部挖出修複;升華整體思想,讓所有帝國軍人為了帝國的存續而奮鬥。

    第二條路則是留下足夠的“幹細胞”,撒下足夠多足夠強的種子。

    這些種子的存在形態甚至會令現在的帝國人感到困惑,甚至懷疑自己與它們是不是來自於同一個文明,但是對於那些“希望”來講,封裝外殼的形態並不重要。它們的任務,就是能在一輪又一輪殘酷的煎熬中幸存下來,並在適合的條件重新到來的時候,能夠再度點亮文明的燈火。

    而其他天區的皇帝們,還有許多“移動的疆土”指揮官就是這樣的種子。在擺脫了舊時代仍顯偏激的帝國權限係統之後,這些有權限指揮大量資源的個體以及周圍所有為這些核心個體提供演算力、思維方向與實際的力量支持的個體群組們實際上擁有著與整個帝國一樣的發展潛力——這樣的群體是帝國的分形圖案,是整體的幹細胞。

    倘若有一天他們真的被從整體上被撕下,被拋入無盡虛空的深處,那麽他們自己也擁有獨立存活並再造文明的能力。對於指揮官群體,維多維爾有把握將其徹底複蘇,但是對於擁有特殊賦值資訊與能力的皇帝,維多維爾則多保留了幾分謹慎。倘若自己有一天被擊毀,那麽世界線之樹的綁定效應是否也可以算作映射聯係?不能讓所有的種子都有一樣的條件——界定方式不同,死劫或許也有可能化為生機。

    這些內容與建造更強的戰艦,塑造更強的生命體所需要的內容放一起,便是技術基礎。

    與此同時,在曾經的第二次“滅亡戰爭”之後,隨著舊帝國一起湮滅於決戰旗艦仁慈的黑紅色光芒中的存在,還有一些【僥幸思想】——方舟艦隊本身能夠在席卷整個宇宙的死潮天災中掙脫出來,這算是僥幸;在第一次嚐試建立屬於帝國的“虛空導航坐標係”時迷航狀況並不嚴重,最終依靠力量強行挽迴一切的經曆,這算是僥幸;在方舟艦隊重新起航之後,錯誤的計算導致的隔離體城市破損與空間坐標悖論最終被晶能護盾壓製並化解,這算是僥幸;無數次在那個時代看來屬於超模的試驗最終也沒能徹底破壞秩序場,這也算是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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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雖然在曆代發展中製作出了大量針對“最惡劣結果”的應急預案並清晰的卡死了每一條命令中每一個標點符號所蘊含的意義,但是恐怕在星明聯邦後期的幾十億年中,最惡劣後果就已經極少極少出現了。

    實際上,對於這些最惡劣後果,文明雖然一直將其考慮在內,但是卻已經悄然將其歸類為“不可能事件”,換言之,在相當長的時間裏,整個文明之中所泛起的潛意識......似乎都默認最糟糕的情況不可能發生,無論事件多糟糕,最後總會有人或者巧合能夠使它安全而漂亮的結束?!

    但願現在,帝國能真正敢於去想,敢於去做,如果有朝一日帝國的主體真的被徹底消滅,那會怎樣......

    這便是思想基礎。

    在眾多發展因素中,幸運程度雖然難以量化,但是星明文明已經接受了幸運,甚至是一定程度上接受了“命運確實會影響文明的發展路徑”這一觀點——倘若真要追本溯源,事件的發生則可以說擁有著異常玄奧的模式,它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沒有可以量化的規律。在衡量觀察者活動所留下的記錄,以及自己那仍然處於裁定過程之中的文明記憶之後可以做出判斷——幸運很多時候的衡量權重甚至比“強大”還要大。

    作為文明絕對意義上的“老一輩”存在與可以說目前唯二的“徹底異類”之一,在文明曆經數代劫難不斷改進自身屬性的過程中,維多維爾的精神與意誌並沒有完全與文明的走向保持同步。

    維多維爾的人格與靈魂之中,有一部分失去了,而有一部分,則相比而言留下的更多。在帝國目前還難以企及的高度上,他的思考方式與視線範圍已經會令許多人難以理解。

    有些問題,他也會暫時壓下,有些問題,他則會盡量說出那些可以被現實接受的部分。他不知道這類“藝術”還能有多少價值……

    至於自己的思考方式……

    必須想清楚未來可能出現的路,並且需要真正從心裏做好接納那些結果到來的準備——長遠的未來,未來中近期的技術需求,思想需求,是否可能麵臨關鍵性轉折,帝國經驗與帝國基礎是否穩定……

    在這條冗長的思考旅途中,許多路是彎的,甚至有可能是螺旋的。維多維爾知道,僅僅是自己這幾千幾萬年以來的思考之中,其相關內容就出現過許多可以被歸納的階段,而階段之間的思想指向可能也不盡相同。

    這些思想,與他所要思考的內容如果以階段為單位進行比對就會發現,階段之間許多時候不僅有可能毫無關聯,甚至會自相矛盾甚至開倒車——不過這也都沒關係,至少這些情況,維多維爾以前也遇到過,哪怕過往經驗已經全部失效,它們的存在至少也能讓自己求得些許心安……

    隻要這些思想與計劃沒有偏離最直接的目標,那麽無論它們是否有繼承性,是否連續,它們就都是有價值的。

    剩下的,大概會被永遠鎮壓在意識的最底層吧。

    ......

    “存在性整體綁定完成,開始複蘇第零天區艦隊並執行修複程序,“國士無雙”帝國級增強脈衝波將在帝國主軸三小時後重新展開。”在一段時間可以說不長不短的沉默之後,維多維爾的命令打破了帝國網絡中相當罕見的平靜。

    在奧術王座與虛空矩陣兩艘龐然的總旗艦內部,許多有形的亮線從狂暴而沸騰的資訊海洋洶湧的驚天波濤中不受影響的緩緩飄起。

    在預設程序的控製之下,這些亮線在無盡的空間中以相當“放肆”的姿態急劇運動起來。在由時間秩和空間秩來進行約束的混沌空間中,這些流動的光影正在不斷躍動,而它們勾勒出的內容,則包括了閉環資訊保留通道、能夠提供晶能與奧術的空間通道反應爐等一切存在於帝國戰艦資訊圖紙所包含的“模型”。

    “星啟堡壘……嗯,這一部分需要在以後進行研究……”

    隨著流光最終如同銜尾蛇一般將一切缺口都恰到好處的閉合在一起之後,廣闊的虛空烈陽秩序場中瞬間出現了一條龐大而完整的星河。離散的星點在宏觀尺度上被賦予了與彼此之間的節點的連接意義。而在各類超級旗艦與主力艦的“資訊搭建骨架”架設起星河實體的時候,體積更小、存在性更弱但是數量級遠遠大於主力艦的各類無人機群則成為了整條星河紐帶之間那無處不在的“星雲”。

    在星雲不斷鋪展開來的過程中,在遙遠的秩序場盡頭,一團有些扭曲的、帶有模糊光影的巨大空間體就好像受到了無形的拉扯一般,以濃厚到幾近擁有實體的秩序場之中的某個空無一物的坐標為原點緩緩偏移。而這團並不清晰的光影受到的牽拉力量仿佛相當強大,在光影分化不斷增大的過程中,某些仿佛恆星牽拉氣雲帶一般,但是規模卻要大出無數倍的約束結構帶則模糊的指向了奧術王座和虛空矩陣。

    似虛似實的光影緩緩掃過那條由各類戰艦的骨架所鋪灑出的星河,這一過程甚至就連近在咫尺的龐大艦隊集群都難以清洗而完整的推算出這些“賦值光影”到底是怎樣掃過這片星河的——或許是掃過,或許是轉過,又或許......是經過?

    每當賦值光影對星河本身進行一次覆蓋,那些原本空曠,甚至看起來有些猙獰且扭曲的戰艦資訊骨架就會有一部分被轉化為實體,伴隨著處於虛實狀態之間的環帶一次次對星河的覆蓋,整個帝國中規模最龐大的天區艦隊的大部分幾乎可以說是在瞬間被“建造出來”。

    “陛下,我們......”

    “Σ決戰旗艦的突然變化超過了我們所有的預期,我們無法預料到這樣的情況。錯誤在我。”在被解凍之後,記憶與心理重新恢複清明的天區艦隊成員們幾乎在一瞬間迴想起了自己“上一刻”到底都幹了些什麽——他們在將自己的炮口對準守護了自己數千年之久的皇帝坐艦!

    不過在這股思潮到來並滲透出去之前,維多維爾就已經將它們悄然壓下。

    “這一規模的速度與建造方式,陛下,您......”

    “我並沒有在這其中出多大的力,準確來說,我隻出了劃定賦值範圍這一個力,而這個框選範圍實際上可以有無窮大的總量——在現有的存在性綁定完成之後,在短時間內我可以直接重置除了聖音禮讚要塞之外所有的帝國設施並且讓它們擁有原封不動的戰鬥力,有足夠的時間的話,甚至聖音禮讚也可以修複,但是目前遺憾的是,我沒有找到複製這些存在性的方法。而在之前那場對抗決戰旗艦的戰鬥中,我實際上一直是憑借著自己的狀態和微弱的“本土優勢”來堅持的——如果說那個決戰旗艦功能枝沒有被汙染的話,我很有可能早就陷入絕對劣勢了。”麵對數量巨大且仍然強大的、剛剛又挺過了一輪生死考驗的帝國艦隊,維多維爾知道自己裏應高興,但不知為何,自己的許多思維線程中纏繞的不僅僅是某種不快,還有一些隱隱約約的、更加複雜的情感。

    他甚至感覺到自己在重新經曆自己當執政官遇到的的某些“平靜時期”。在卡文瑞爾等人沒有通訊請求時,他麵對整個聯邦就像是麵對著一盤正在緩慢運作的遊戲一樣——他有控製修改幾乎一切內容的權力,但是遊戲中的存在隻會冷冰冰的調整自己,它們不會與屏幕外的自己產生一點點有感情的、能彼此理解的互動,聯邦曾經如此——這些感覺直到流亡方舟已經衝出世界屏障,自己才對此有所感覺。

    而現在,在麵對帝國時,整個帝國在某種程度上......似乎也如此。

    “……艦隊賦值完成。”

    “陛下,帝國網絡匯總情報,最後一組主要目標鏈表所包含的存在已經被虛無之矛和帝國艦隊擊毀,敵方殘存艦隊正在被逐漸消滅,我們目前擁有絕對的數量優勢。”

    “國士無雙狀態十分鍾後激活——命令所有艦隊做好準備!戰術協調完成,艦隊服從天區指揮命令,三十分鍾後開始執行第一次試驗性轟炸!”

    在帝國總旗艦狀態恢複之後,原本略顯低迷而混亂的網絡也同時恢複了活力。伴隨著虛點跳躍的不斷實形化以及一道道大型世界之門的展開,原本繁雜而熱鬧的虛空烈陽秩序場中重新恢複了平靜。

    “莉爾,如非情況必須,以後還請不要再大規模動用力量了。我不知道如何衡量你的能力,但是......還請小心。”

    在這有些猶豫的建議,或者說告誡被傳達到虛空烈陽中後,女孩本能的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拉住些什麽,不過伴隨著兩座閃耀著輝煌光紋的巨翼消失在被他們稱作是“世界之門”的洞口之後,麵對重新空曠的“大氣層”,在一小段沉默之後,女孩伸出的右手還是緩緩垂了下來。

    “有印象......但是他到底是誰,這裏到底是哪裏,家是什麽意思,我又該做些什麽,熟悉,卻又陌生......”在混亂而有些迷惘的意識波動中,女孩重新將注意力轉移迴到自己的“身上”,一種莫名的禁箍與疲憊之感纏繞在她的意識之中,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大規模使用力量的緣故,“他為什麽阻止我使用力量,我......感覺有些場景並不奇怪......”

    在女孩潛意識的隱隱控製中,虛空烈陽表麵澎湃的渦流與高達幾十上百億公裏的恐怖日珥雖然時時刻刻都在沸騰,但是這些摘出一束就能壓過帝國最強大的單體晶能主炮的資訊烈焰所形成的巨大暴流沒有一絲一毫落在女孩的身周,盡管身邊“幾十米遠”的地方可能就交織著無數由概念和法則交織而成的巨大旋渦,但是無論這些洶湧的激流彼此之間如何碰撞,但是隻要那些質感詭異的“烈焰”即將邁過這無形的屏障,那麽它就會立刻平靜並消弭於無形。

    在女孩的身邊,蘊含著無窮威力的烈陽表麵卻擁有著與周圍環境完全不相稱的寧靜之感——在這裏,凝重道已成實體的信息烈焰就像平靜的水麵,偶爾泛起幾絲漣漪,而這漣漪所激發的高度,還不夠沒過靜靜站立在其上的女孩的腳趾。素色的紗質裙擺似乎沒有明顯的邊界,在接觸微微泛起漣漪的平麵之後,裙擺與烈陽表麵的邊界將變得模糊——從幾十米外無比熾烈、甚至足以將女孩站立的地方圍成一口幾億公裏深的“井”的資訊烈焰以及在秩序場中蔓延百億千米,在有形與無形中一次又一次舔舐著黑暗空間的輝煌日珥,一直到秩序場外蔓延至無盡虛空的深處,範圍廣闊到與很多還未被注意到的影響力交疊重合,甚至在相當程度上還與那些有不明關聯有相當深的“相互糾纏”關聯的“秩序恆星風”,這些存在與女孩身上穿著的那件長裙一起,構成了一件難以想象的“原始盛裝”。

    在烈陽之外,廣闊的風場早就已經覆蓋到了難以想象的遙遠深處,但是現在,女孩還做不到完全感知到超越當前理解的、所有的內容,她的注意力也並不在那些已經遙遠到自己似乎拚盡全力也永遠觸及不到的遙遠領域。

    “核心處......有一層阻礙,很模糊,即使是最堅定的視線也難以看穿......奇怪,阻礙本身的狀態......並不是他們所說的虛空......啊,阻礙是有形狀的,在外麵暗淡隱秘的......雲團?它與阻礙有點像......或許吧,在雲團的深處似乎還有更加純粹的黑暗......抽時間去提醒他們吧,這其中好像有誤會呢......”女孩的眉毛輕輕皺了皺,“阻礙的下方,似乎......會有些危險呢......”

    “......”

    “誰?”

    女孩全下意識的內心防護力量全部隨著一瞬間的緊張爆發出來。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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