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破碎的世界觀
起源紀年35 478 364 284年，2月，24日，11時，30分，0秒，dh-33大三角星座，聯邦全境運營管理中心，奧多希爾大議會主會場。
此次實體議會的整體啟動時間比以往要早出很多。
在幾個月之前，ml-01、ml-07、ml-09等數個大型軍港的艦船進出港次開始驟然提升，原本沉寂已久的星明聯邦艦隊開始悄然活躍起來，從某一天起，每天都有一支以塔洛迦級為主，搭配神女蜂級工程艦、沉默級突擊護衛艦和附加了太空突入作戰隊伍的艦隊離港。
它們在聯邦龐大的空間振動節點網絡中不斷跳躍著，向星海燦爛的宇宙腹地進發，而它們的前進路線，則指向了dh-29到dh-34等數個星座，以及它們對應的整片天區。
在那些地方，存在著包括商貿、礦業、交通等聯邦的絕大部分需要大量強化的人類進行操控，並且與宇宙物質交換有關的部門總部，為了在符合邏輯的範圍內減小影響，這些軍隊的行動相對隱秘。
而它們作用，就是維斯瑞凡之前提到過的，在過於激烈的消息變動衝擊到這些部門的整體運作時，進行安全保護與維穩。
“雖然稱之為星明聯邦，但是從整體來看，“聯邦意義”更體現在漫長的曆史與長久的擴張過程中，各個不同區域在不同環境之下形成的文化差異方麵，也就是文化自治區......但是在這些內容以外，技術體係與共同的文明血液將整個文明聯合成為一個相對統一的存在......真奇怪，怎麽感覺這個國家從這裏看反而有些陌生...？”
在維多維爾麵前的宇宙全息投影中，越來越多的放射狀線條正在逐步從星圖上隱去——艦隊已經到位。
“但願已經被“冷處理”許久的艦隊沒有忘記他們到底該做些什麽。”
......
在呈階梯狀逐層下降的恢弘大廳中，聯邦議員們早早就做好了會議的準備，而在會場中間，原本的空間中響起了一陣電芒的劈啪作響，一個半透明的多麵體從若隱若現的怪異光芒所形成的迷霧中逐漸清晰起來。
在“仲裁者”這台超級計算機就位之後，聯邦的另外兩位最高權限者也隨即出現。
“……首先，這次不是會議，而是集結；這次不是議題，而是命令。”在重組完成之後，維斯瑞凡的第一句話便吸引了在場所有議員的注意，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竊竊私語，她就直接甩出了所有爆炸性的消息，沒有任何一點緩衝或者顧忌：
“自聯邦宇宙第三卦限的金色漩渦出現之後，我們的科學家一直在對此次事件的原因進行探索，而今天，我將公布這次事件的本質與影響：信息大一統理論已經被確定成立，聯邦的所有科學體係，都將以此為基礎重新改寫。”
“信息大一統理論？那是什麽？”“我聽說過這個理論，但是好像曾經這個理論被斥為妄想理論的……”“如果直接替換基礎理論體係，那整個社會都會動蕩吧？”
“——我說為什麽最近有些科學家的研究項目明明與信息無關但是他們卻走了與以往完全不同的道路……”
趁著維斯瑞凡留下的停頓，議員們紛紛相互議論起來，原本看起來像是由黃金白銀所鑄雕像的會場變得瞬間人頭攢動起來，遠看過去就像一鍋煮開的粥一樣。
“安靜！”維斯瑞凡腳輕輕一跺腳，一道無形的波紋瞬間掃過了全場，原本開始喧鬧的會議席重新安靜了下來。“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們討論!”
“這個理論並不是昨天才確定成立的，在今天之前，有足夠的時間來供我們的不分先驅學者及其團隊驗證必須的部分。現在，我們已經確認，信息大一統相關內容符合學說定義，並且準備好了全新的基礎理論體係替換資料。”
“在會議之後，仲裁者計算機會通過信息采集網絡將數據包同步給所有人，並且會按照預先計算的公民接納能力程度部分選取進行全宇宙廣播，請所有人員在會議之後立刻返迴自己的主工作位置，幫助全聯邦度過與新理論體係的磨合期！”
維斯瑞凡說完後，右腳一撤輕輕後退一步，維多維爾則補充了最後的發言：“請聯邦所有高級任職者注意，此次知識體係的更新不同於以前，它甚至會直接改寫三百五十億年曆史留下的全部積澱，聯邦已經在當前水平僵持太久，這既是機遇也是衝擊。請所有人在會議之後立刻返迴崗位，首先盡力維持所在部門的正常運行，尤其是與物質交換有關的部門，聯邦軍隊已經采取必要措施，維持聯邦的整體穩定。”
“此知識更新提案關乎全國情況，以執政官任期內特殊推進權限，宣布本提案可不經投票直接通過！”
在場的所有人看著兩位執政官的一番激烈言辭之後又風一般消失的情況麵麵相覷不知所措，不過這個尷尬的狀態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按照推進命令，仲裁者計算機的群發數據包已經將他們徹底砸懵了。
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不敢說他們對待這個曾經被認為是空想理論但是現在一躍成為基礎科學的新知識體係怎麽說，不過有一點他們還是知道的：在散會之後，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議員精神穩定性已經開始接近警戒閾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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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可能是奧多希爾議會成立以來最短的年度議會會議結束之後，以兩位執政官發言為基礎，進行了適當修改的公告在仲裁者計算機和翟卡希爾的網絡調控之下被廣播到了整個宇宙，除去在封鎖區內太靠近晶能旋渦幹擾實在強烈的區域之外，所有的人都同步收到了這份關於基礎知識理論體係更新換代的公告和為他們每一個人定製的“專屬資料包”。
聯邦需要平靜與穩定，所有人都遵守了；聯邦需要高效與合理，所有人都在向此目標努力；聯邦需要在意每一個人的態度，需要在適合的情況下給出合理的解釋，議會這樣做了……
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以幾個人為主導，最弱間接影響涵蓋範圍不超過數十萬人帶來的結果撬動了這個龐大的國家。
在那之前，整個國家看起來，都像是一塊毫無存在感的幕布，就連奧多希爾議會，也處處透露著虛幻與冰冷。
那個無比龐大的聯邦在哪？為什麽會這樣？
小小的疑惑在部分網絡節點中浮現，但是在思潮的衝擊下，它們很快便消失殆盡。
世界開始改變了。
……
“失控警報……超出閾值……節點告警……限製代碼失效，全向邏輯與世界線控製出現重大失誤，舊有世界線自洽指數過低，遮罩破損……無響應……對世界操控出現不明幹擾，暴戾，無可名狀……危險！！重複……”
……
“情況怎麽樣？”在全境運營管理中心的上地幔層，資訊計算機總機工作艙中，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正在向翟卡希爾了解情況。
“情況不佳。現在的數據刷新的量太大，通信網絡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帶寬降低，及時傳送的話信息可能會出現延遲和畸變。”翟卡希爾的語氣中透露著無奈。
“……開啟宇宙星圖，我們要了解具體的情況。”
翟卡希爾點點頭，在麵前的一個懸浮窗口輸入了幾個操作指令並解除係統保險後，他又將自己的身份識別手令插入計算機體下端的一個小鑰匙孔中輕輕轉動了一下接觸物理保險。伴隨著這一係列的操作，大廳中瞬間黑暗下來。
資訊計算機總機所處的大廳十分簡潔，艙室整體為長方體。六邊的艙壁都類似於合金材質但是實際上是由中子堆積形成，資訊計算機總機作為主要的設備占據了長方形的一條短邊和百分之三十的空間。
在資訊計算機相抵的牆壁內，有一條由資訊擾動材料構成的導能晶管直接延伸到作為能量源的地核位置，而在這層材料的外麵，是利用誇克禁閉原理製造的幾乎稱為三維世界堅不可摧的色核力材料構成的保護立柱，這根柱子的長度在三千千米以上，是聯邦最大的純色核力材料結構。
而在艙室的另外一端，則安置著一個巨大的圓環，這是總機的交互終端。在整個大廳黑暗下來之後，這個圓環的上空開始出現了一些淡淡的藍色流光，這些流光按照程序飛快的跳躍著，並在很短的時間內勾勒出了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球體——聯邦正曲率空間式宇宙全息星圖。
在球體中，數以萬億計的亮點開始浮現，組合並形成了整個宇宙的本超星係群星圖。在星圖成型之後，翟卡希爾將警戒提示視角並入了這個微縮但精確的宇宙模型之中。瞬間，原本恬淡空靈的星圖被海量的紅黃色光點浸染，並且就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這些光點還在一次次刷新著，色調也開始向橙紅過度，原本藍白色調的星係密集之處幾乎被染成了一汪血池。
這些光點代表著一處又一處在信息公布之後出現異常的部門節點——部分現場錄像已經傳迴，在星球的近地軌道，大型空間站的接駁軌道，維多維爾所派遣的維和者正在與在沉默之中緩緩流動的人群保持著某種微妙的僵持狀態。
衝擊降臨了，而且規模比任何預期都要大的多，也詭異的多。
“隻能說這個結果……大部分還在預料之中，但是著實也不樂觀。”翟卡希爾望著正在緩緩擴張的紅色標識，有點無奈的歎了口氣，
“信息大一統的揭示體現了無限這一概念真正存在於現實世界中所導致的後果……公民對於物質，接下來對自身的的價值開始產生質疑——連帶著，他們也再度對自身的意義和權利產生質疑與抵抗，這是我們所觀察到的結果。”
“所有物質開采第一源頭等的門受到的衝擊最嚴重，許多生產實體物質產品的生產線路曾經出現過短時期大批量瞬時關停，不過提前進行的結構微調以及部署的軍隊起到了應有的作用，整體生產還不足徹底瓦解整個聯邦的物質交換造成影響——畢竟物質已經極大豐富，聯邦冗餘還算充足……”
“……然後，這些紅點代表的警報絕大部分還是聯邦公民運動提供的，在理論下發給個人之後，理性思維和感性思維之間的衝突使得相當一部分人產生了一些精神問題，醫療係統的負荷正在增加，在絕大部分生態星球和空間站中，都有零星的阻礙活動，表現形式多種多樣。目前還沒有重大傷亡通知，ai警戒已經提高到最高等級了。”
“另外，現在還沒有黑點——黑點代表艦隊不得不采取行動，要麽鎮壓，要麽……開火。”
“……奇怪，我們一直自詡的冷靜與理性呢？我們之前做的準備呢?這些人難道已經一點點局勢推測都不懂了嗎，為什麽他們會做到這樣？？”維多維爾看著眼前一片飄紅的宇宙星係圖，有些不滿的說道，“實際上，這些處於已經處於遠古時代應急預案之中的事情，就不該出現才對。”
“這隻能說......或許我們還是忽略了些什麽吧。”維斯瑞凡有些無奈，“我們畢竟不是他們……我們的想法，我們的所作所為出發點與切入點與他們太不一樣。對於我們而言，可能是根據趨勢和自己的目標進行判斷和按按鈕，但是對於他們……”
“而且，我們需要考慮劇烈變動本身帶來的影響是不是可能會在某些方麵已經超越了我們的預計——聯邦的整體係統已經太久沒有更新，聯邦也太久沒有出現這種足以撼動基礎的變化了，在戰爭結束之後，聯邦可以說一直處於平靜期，也可以說是瓶頸期——聯邦的文化中心和教育中心，包括大議會一直都這樣認為——而我們也一直這樣認為，在相當廣泛的知識層次上也確實如此。”
“可能差不多......在近幾億年中，我們的認知體係極限都沒有太大的變化，我們對世界，對宇宙的認識已經走到盡頭了。與此同時，聯邦公民的生命又非常長，太久的固定環境，可能也使得他們產生了惰性，不願意再麵對太激烈的變化。這其中，有些事件自身的性質……有可能跟漩渦本身一樣是異常的。”
維多維爾不斷迴憶著自己所走過的聯邦曆史，他發現，似乎有很多平時看起來稀鬆平常的現象，如果放在一起看的話，似乎就多少有些不對勁的感覺。
“不過，在最近的這數千萬年以來，我們擁有了一些新的東西，也擁有了一些以前從未見過的物質......不過，它們也根本就隻是用起來很好用，那次一半成功一半失敗的加速器試驗之後，聯邦已經放棄超越層麵的能量試驗了，這些東西本身很有可能就是整片物質空間都被還原並打破了某些界限的大一統產物......或許吧，高能實驗已經走到了盡頭，最終的結果已經不再穩定，誰會知道它們到底會怎麽樣呢。”
“……不過，至少高級官員階層還是穩定與冷靜的，我不敢確認他們具體會對這些新理論做出什麽樣的表態，不過至少目前他們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中發揮著積極的作用。”
“……幸好，艦隊也是穩定的。”提到還好的部分，維多維爾顯然也稍微輕鬆了一些，“甚至可以說軍隊反而是接受這一理論最快的群體，畢竟聯邦軍隊都是見識過生死離別的，生命才最重要。”
“其他的，像是信息大一統一類的理論知識雖然改變了整體知識結構，但是至少不會危及生命，還能更好的解釋生命。維斯瑞凡，也謝謝你的數據包。”
“比較適合嗎……啊，有用就好。”
“不過接下來怎麽辦才是重點啊。”維多維爾歎了口氣，“……我們……我們的職責不在於調控細節。況且聯邦公民又不是敵人，在法律製約下我們不能行動過激，疏導……且不說能應付這樣情況的思維與心理醫療人員能有多少，我們也不能直接刪改他們的底層人格，更何況，這已經是公布的了，他們怎麽會對一個很久以內可能都與自己不相關的事情反應如此激烈……”
“我這麽說可能有點不負責任，不過，我覺得，將當前的某些趨勢繼續推動一下，或許是最好的決定了。”維斯瑞凡說道。
“……推動趨勢？”
“分割工作，調集足夠的高級權限者去封鎖區，去前線基地。”維斯瑞凡緩聲道。
“理論已經公開，原本幾個人身上的權限鎖已經自動去除，翹曲空間泡內的封鎖和隔離也已經沒有價值。讓支持信息大一統理論的公民前往那個區域，聯邦提供運輸工具和新的住處，對於不願意接受新情況的公民，讓他們繼續居住在這個區域裏，等他們願意接受了，聯邦隨時歡迎，如果始終不願接受，也不要勉強。”
“……如果按照聯邦法案，執政官這樣的做法這聽起來多少有點像分裂。”維多維爾提示道。
“麵臨重大變革，總需要有人走到前麵。即使現在他們不願意接受，當我們將來在利用這個理論取得了無限的物質，抵達全新的宇宙，達成了許多現在根本不可能達到的成就之後，但願現實能夠讓他們會迴心轉意。”
“……認同，那麽在之後的時間，我會組織一部分團隊前往翹曲空間泡並且建立新的工作節點。”維多維爾點點頭。
“那麽，我也去。”維斯瑞凡點點頭。運營工作其實並不需要一整個行星要塞，隻要有一台能連接信息采集網絡的計算機就可以做到全境控製。
“我會暫時留下來。”翟卡希爾最後說道，“我支持你們的決定，但是我必須負責維護與資訊計算機總機的交互，它是全聯邦信息暢通的必需硬件。”
“那麽，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都需要你協調大三角星座的工作了。”
維斯瑞凡先點頭。
“雖然並不完美，我們的決定或許有些，我……不過但是從今天開始，世界前進的車輪終於開始繼續運轉了啊。”在翟卡希爾最後發言所延伸的長時間沉默中，維斯瑞凡做出了這樣的總結。
“有……你不願意說的嗎……這應該沒必要猶豫吧……”
“……沒有。”
……
“總執政官要做的，居然是以身作則……”
“不能向別人提起，這是很嚴重的問題……”
“萬種思維同生共贏，的確，我們一直嚐試將這件事情控製在可想象範圍，而整個聯邦也一直在相信，但是……”
“麵對繁華龐雜的聯邦結構，命令與號召的強度不應止於……此……”
“這些管理者……他們究竟意識到他們自身的限製了沒有……他們……可不算是絕對的智者，更不是應該將視線看向細節的……”
“……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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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的盡頭，現實的倒影之中，連接著整個世界血脈的源頭，黑暗的心髒開始以某種根本不可能被常規手段察覺到的方式緩緩“增壓”。
每一次搏動，似有似無的黑暗線條就會更加密集，更加向外伸展。大量結構不明的結構似乎被從原有的體係裏額外劃定並獨立出來。在無形細線的協調控製之下，每一個單體與周圍結構那有形無形的連接正在被不斷增強。
至於那一小部分已經有些不受控製的細微個體——對於要塞而言，對於要塞背後，那已經瘋狂已經不計代價，已經踐踏了自己的榮光的存在而言並不重要。這裏無論是否合理，這裏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重要。相反，那道對於它們而言堪稱災難的小小漩渦，可以再為這裏派上一點用場。
無論這些決定是否高明，無論在這些或為收束或為發散的世界線裏它們都還要做什麽，那都無所謂。
許多故事即將彼此粘連，許多可能將彼此攪亂自我，虛空中不同權重的現實有可能會被扭曲……群星內外，梯陣上下，話語變得粘稠、冗長、扭曲直至畸形。描述變得怪異，它們變得晦澀拗口，它們仍能表達含義，它們仍然可以傳遞信息，它們仍然能勾勒出這樣那樣的圖景……但是對於自身而言，它們簡潔不再，它們清晰不再。它們就好像有生命，變得不可名狀……
三，強大的頂級文明……它們變得瘋狂且混亂，數千億年的壓力和侵染已經使得冷靜和睿智難以再行維持。不計代價，孤注一擲的決定背後，已經變得模糊且瘋狂的故事深處，不可名狀的粉光交織成的大網正在消散，正在跌落，正在降臨。
這是什麽……？
……
在要塞無聲運行的、已經被徹底剝離靈智的底層神經中，一個閃爍著刺目標記的節點正在時間線上緩緩向終點，向著銜尾蛇的頭尾方向滑移。
大業將至。
起源紀年35 478 364 284年，2月，24日，11時，30分，0秒，dh-33大三角星座，聯邦全境運營管理中心，奧多希爾大議會主會場。
此次實體議會的整體啟動時間比以往要早出很多。
在幾個月之前，ml-01、ml-07、ml-09等數個大型軍港的艦船進出港次開始驟然提升，原本沉寂已久的星明聯邦艦隊開始悄然活躍起來，從某一天起，每天都有一支以塔洛迦級為主，搭配神女蜂級工程艦、沉默級突擊護衛艦和附加了太空突入作戰隊伍的艦隊離港。
它們在聯邦龐大的空間振動節點網絡中不斷跳躍著，向星海燦爛的宇宙腹地進發，而它們的前進路線，則指向了dh-29到dh-34等數個星座，以及它們對應的整片天區。
在那些地方，存在著包括商貿、礦業、交通等聯邦的絕大部分需要大量強化的人類進行操控，並且與宇宙物質交換有關的部門總部，為了在符合邏輯的範圍內減小影響，這些軍隊的行動相對隱秘。
而它們作用，就是維斯瑞凡之前提到過的，在過於激烈的消息變動衝擊到這些部門的整體運作時，進行安全保護與維穩。
“雖然稱之為星明聯邦，但是從整體來看，“聯邦意義”更體現在漫長的曆史與長久的擴張過程中，各個不同區域在不同環境之下形成的文化差異方麵，也就是文化自治區......但是在這些內容以外，技術體係與共同的文明血液將整個文明聯合成為一個相對統一的存在......真奇怪，怎麽感覺這個國家從這裏看反而有些陌生...？”
在維多維爾麵前的宇宙全息投影中，越來越多的放射狀線條正在逐步從星圖上隱去——艦隊已經到位。
“但願已經被“冷處理”許久的艦隊沒有忘記他們到底該做些什麽。”
......
在呈階梯狀逐層下降的恢弘大廳中，聯邦議員們早早就做好了會議的準備，而在會場中間，原本的空間中響起了一陣電芒的劈啪作響，一個半透明的多麵體從若隱若現的怪異光芒所形成的迷霧中逐漸清晰起來。
在“仲裁者”這台超級計算機就位之後，聯邦的另外兩位最高權限者也隨即出現。
“……首先，這次不是會議，而是集結；這次不是議題，而是命令。”在重組完成之後，維斯瑞凡的第一句話便吸引了在場所有議員的注意，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竊竊私語，她就直接甩出了所有爆炸性的消息，沒有任何一點緩衝或者顧忌：
“自聯邦宇宙第三卦限的金色漩渦出現之後，我們的科學家一直在對此次事件的原因進行探索，而今天，我將公布這次事件的本質與影響：信息大一統理論已經被確定成立，聯邦的所有科學體係，都將以此為基礎重新改寫。”
“信息大一統理論？那是什麽？”“我聽說過這個理論，但是好像曾經這個理論被斥為妄想理論的……”“如果直接替換基礎理論體係，那整個社會都會動蕩吧？”
“——我說為什麽最近有些科學家的研究項目明明與信息無關但是他們卻走了與以往完全不同的道路……”
趁著維斯瑞凡留下的停頓，議員們紛紛相互議論起來，原本看起來像是由黃金白銀所鑄雕像的會場變得瞬間人頭攢動起來，遠看過去就像一鍋煮開的粥一樣。
“安靜！”維斯瑞凡腳輕輕一跺腳，一道無形的波紋瞬間掃過了全場，原本開始喧鬧的會議席重新安靜了下來。“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們討論!”
“這個理論並不是昨天才確定成立的，在今天之前，有足夠的時間來供我們的不分先驅學者及其團隊驗證必須的部分。現在，我們已經確認，信息大一統相關內容符合學說定義，並且準備好了全新的基礎理論體係替換資料。”
“在會議之後，仲裁者計算機會通過信息采集網絡將數據包同步給所有人，並且會按照預先計算的公民接納能力程度部分選取進行全宇宙廣播，請所有人員在會議之後立刻返迴自己的主工作位置，幫助全聯邦度過與新理論體係的磨合期！”
維斯瑞凡說完後，右腳一撤輕輕後退一步，維多維爾則補充了最後的發言：“請聯邦所有高級任職者注意，此次知識體係的更新不同於以前，它甚至會直接改寫三百五十億年曆史留下的全部積澱，聯邦已經在當前水平僵持太久，這既是機遇也是衝擊。請所有人在會議之後立刻返迴崗位，首先盡力維持所在部門的正常運行，尤其是與物質交換有關的部門，聯邦軍隊已經采取必要措施，維持聯邦的整體穩定。”
“此知識更新提案關乎全國情況，以執政官任期內特殊推進權限，宣布本提案可不經投票直接通過！”
在場的所有人看著兩位執政官的一番激烈言辭之後又風一般消失的情況麵麵相覷不知所措，不過這個尷尬的狀態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按照推進命令，仲裁者計算機的群發數據包已經將他們徹底砸懵了。
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不敢說他們對待這個曾經被認為是空想理論但是現在一躍成為基礎科學的新知識體係怎麽說，不過有一點他們還是知道的：在散會之後，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議員精神穩定性已經開始接近警戒閾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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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可能是奧多希爾議會成立以來最短的年度議會會議結束之後，以兩位執政官發言為基礎，進行了適當修改的公告在仲裁者計算機和翟卡希爾的網絡調控之下被廣播到了整個宇宙，除去在封鎖區內太靠近晶能旋渦幹擾實在強烈的區域之外，所有的人都同步收到了這份關於基礎知識理論體係更新換代的公告和為他們每一個人定製的“專屬資料包”。
聯邦需要平靜與穩定，所有人都遵守了；聯邦需要高效與合理，所有人都在向此目標努力；聯邦需要在意每一個人的態度，需要在適合的情況下給出合理的解釋，議會這樣做了……
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以幾個人為主導，最弱間接影響涵蓋範圍不超過數十萬人帶來的結果撬動了這個龐大的國家。
在那之前，整個國家看起來，都像是一塊毫無存在感的幕布，就連奧多希爾議會，也處處透露著虛幻與冰冷。
那個無比龐大的聯邦在哪？為什麽會這樣？
小小的疑惑在部分網絡節點中浮現，但是在思潮的衝擊下，它們很快便消失殆盡。
世界開始改變了。
……
“失控警報……超出閾值……節點告警……限製代碼失效，全向邏輯與世界線控製出現重大失誤，舊有世界線自洽指數過低，遮罩破損……無響應……對世界操控出現不明幹擾，暴戾，無可名狀……危險！！重複……”
……
“情況怎麽樣？”在全境運營管理中心的上地幔層，資訊計算機總機工作艙中，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正在向翟卡希爾了解情況。
“情況不佳。現在的數據刷新的量太大，通信網絡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帶寬降低，及時傳送的話信息可能會出現延遲和畸變。”翟卡希爾的語氣中透露著無奈。
“……開啟宇宙星圖，我們要了解具體的情況。”
翟卡希爾點點頭，在麵前的一個懸浮窗口輸入了幾個操作指令並解除係統保險後，他又將自己的身份識別手令插入計算機體下端的一個小鑰匙孔中輕輕轉動了一下接觸物理保險。伴隨著這一係列的操作，大廳中瞬間黑暗下來。
資訊計算機總機所處的大廳十分簡潔，艙室整體為長方體。六邊的艙壁都類似於合金材質但是實際上是由中子堆積形成，資訊計算機總機作為主要的設備占據了長方形的一條短邊和百分之三十的空間。
在資訊計算機相抵的牆壁內，有一條由資訊擾動材料構成的導能晶管直接延伸到作為能量源的地核位置，而在這層材料的外麵，是利用誇克禁閉原理製造的幾乎稱為三維世界堅不可摧的色核力材料構成的保護立柱，這根柱子的長度在三千千米以上，是聯邦最大的純色核力材料結構。
而在艙室的另外一端，則安置著一個巨大的圓環，這是總機的交互終端。在整個大廳黑暗下來之後，這個圓環的上空開始出現了一些淡淡的藍色流光，這些流光按照程序飛快的跳躍著，並在很短的時間內勾勒出了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球體——聯邦正曲率空間式宇宙全息星圖。
在球體中，數以萬億計的亮點開始浮現，組合並形成了整個宇宙的本超星係群星圖。在星圖成型之後，翟卡希爾將警戒提示視角並入了這個微縮但精確的宇宙模型之中。瞬間，原本恬淡空靈的星圖被海量的紅黃色光點浸染，並且就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這些光點還在一次次刷新著，色調也開始向橙紅過度，原本藍白色調的星係密集之處幾乎被染成了一汪血池。
這些光點代表著一處又一處在信息公布之後出現異常的部門節點——部分現場錄像已經傳迴，在星球的近地軌道，大型空間站的接駁軌道，維多維爾所派遣的維和者正在與在沉默之中緩緩流動的人群保持著某種微妙的僵持狀態。
衝擊降臨了，而且規模比任何預期都要大的多，也詭異的多。
“隻能說這個結果……大部分還在預料之中，但是著實也不樂觀。”翟卡希爾望著正在緩緩擴張的紅色標識，有點無奈的歎了口氣，
“信息大一統的揭示體現了無限這一概念真正存在於現實世界中所導致的後果……公民對於物質，接下來對自身的的價值開始產生質疑——連帶著，他們也再度對自身的意義和權利產生質疑與抵抗，這是我們所觀察到的結果。”
“所有物質開采第一源頭等的門受到的衝擊最嚴重，許多生產實體物質產品的生產線路曾經出現過短時期大批量瞬時關停，不過提前進行的結構微調以及部署的軍隊起到了應有的作用，整體生產還不足徹底瓦解整個聯邦的物質交換造成影響——畢竟物質已經極大豐富，聯邦冗餘還算充足……”
“……然後，這些紅點代表的警報絕大部分還是聯邦公民運動提供的，在理論下發給個人之後，理性思維和感性思維之間的衝突使得相當一部分人產生了一些精神問題，醫療係統的負荷正在增加，在絕大部分生態星球和空間站中，都有零星的阻礙活動，表現形式多種多樣。目前還沒有重大傷亡通知，ai警戒已經提高到最高等級了。”
“另外，現在還沒有黑點——黑點代表艦隊不得不采取行動，要麽鎮壓，要麽……開火。”
“……奇怪，我們一直自詡的冷靜與理性呢？我們之前做的準備呢?這些人難道已經一點點局勢推測都不懂了嗎，為什麽他們會做到這樣？？”維多維爾看著眼前一片飄紅的宇宙星係圖，有些不滿的說道，“實際上，這些處於已經處於遠古時代應急預案之中的事情，就不該出現才對。”
“這隻能說......或許我們還是忽略了些什麽吧。”維斯瑞凡有些無奈，“我們畢竟不是他們……我們的想法，我們的所作所為出發點與切入點與他們太不一樣。對於我們而言，可能是根據趨勢和自己的目標進行判斷和按按鈕，但是對於他們……”
“而且，我們需要考慮劇烈變動本身帶來的影響是不是可能會在某些方麵已經超越了我們的預計——聯邦的整體係統已經太久沒有更新，聯邦也太久沒有出現這種足以撼動基礎的變化了，在戰爭結束之後，聯邦可以說一直處於平靜期，也可以說是瓶頸期——聯邦的文化中心和教育中心，包括大議會一直都這樣認為——而我們也一直這樣認為，在相當廣泛的知識層次上也確實如此。”
“可能差不多......在近幾億年中，我們的認知體係極限都沒有太大的變化，我們對世界，對宇宙的認識已經走到盡頭了。與此同時，聯邦公民的生命又非常長，太久的固定環境，可能也使得他們產生了惰性，不願意再麵對太激烈的變化。這其中，有些事件自身的性質……有可能跟漩渦本身一樣是異常的。”
維多維爾不斷迴憶著自己所走過的聯邦曆史，他發現，似乎有很多平時看起來稀鬆平常的現象，如果放在一起看的話，似乎就多少有些不對勁的感覺。
“不過，在最近的這數千萬年以來，我們擁有了一些新的東西，也擁有了一些以前從未見過的物質......不過，它們也根本就隻是用起來很好用，那次一半成功一半失敗的加速器試驗之後，聯邦已經放棄超越層麵的能量試驗了，這些東西本身很有可能就是整片物質空間都被還原並打破了某些界限的大一統產物......或許吧，高能實驗已經走到了盡頭，最終的結果已經不再穩定，誰會知道它們到底會怎麽樣呢。”
“……不過，至少高級官員階層還是穩定與冷靜的，我不敢確認他們具體會對這些新理論做出什麽樣的表態，不過至少目前他們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中發揮著積極的作用。”
“……幸好，艦隊也是穩定的。”提到還好的部分，維多維爾顯然也稍微輕鬆了一些，“甚至可以說軍隊反而是接受這一理論最快的群體，畢竟聯邦軍隊都是見識過生死離別的，生命才最重要。”
“其他的，像是信息大一統一類的理論知識雖然改變了整體知識結構，但是至少不會危及生命，還能更好的解釋生命。維斯瑞凡，也謝謝你的數據包。”
“比較適合嗎……啊，有用就好。”
“不過接下來怎麽辦才是重點啊。”維多維爾歎了口氣，“……我們……我們的職責不在於調控細節。況且聯邦公民又不是敵人，在法律製約下我們不能行動過激，疏導……且不說能應付這樣情況的思維與心理醫療人員能有多少，我們也不能直接刪改他們的底層人格，更何況，這已經是公布的了，他們怎麽會對一個很久以內可能都與自己不相關的事情反應如此激烈……”
“我這麽說可能有點不負責任，不過，我覺得，將當前的某些趨勢繼續推動一下，或許是最好的決定了。”維斯瑞凡說道。
“……推動趨勢？”
“分割工作，調集足夠的高級權限者去封鎖區，去前線基地。”維斯瑞凡緩聲道。
“理論已經公開，原本幾個人身上的權限鎖已經自動去除，翹曲空間泡內的封鎖和隔離也已經沒有價值。讓支持信息大一統理論的公民前往那個區域，聯邦提供運輸工具和新的住處，對於不願意接受新情況的公民，讓他們繼續居住在這個區域裏，等他們願意接受了，聯邦隨時歡迎，如果始終不願接受，也不要勉強。”
“……如果按照聯邦法案，執政官這樣的做法這聽起來多少有點像分裂。”維多維爾提示道。
“麵臨重大變革，總需要有人走到前麵。即使現在他們不願意接受，當我們將來在利用這個理論取得了無限的物質，抵達全新的宇宙，達成了許多現在根本不可能達到的成就之後，但願現實能夠讓他們會迴心轉意。”
“……認同，那麽在之後的時間，我會組織一部分團隊前往翹曲空間泡並且建立新的工作節點。”維多維爾點點頭。
“那麽，我也去。”維斯瑞凡點點頭。運營工作其實並不需要一整個行星要塞，隻要有一台能連接信息采集網絡的計算機就可以做到全境控製。
“我會暫時留下來。”翟卡希爾最後說道，“我支持你們的決定，但是我必須負責維護與資訊計算機總機的交互，它是全聯邦信息暢通的必需硬件。”
“那麽，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都需要你協調大三角星座的工作了。”
維斯瑞凡先點頭。
“雖然並不完美，我們的決定或許有些，我……不過但是從今天開始，世界前進的車輪終於開始繼續運轉了啊。”在翟卡希爾最後發言所延伸的長時間沉默中，維斯瑞凡做出了這樣的總結。
“有……你不願意說的嗎……這應該沒必要猶豫吧……”
“……沒有。”
……
“總執政官要做的，居然是以身作則……”
“不能向別人提起，這是很嚴重的問題……”
“萬種思維同生共贏，的確，我們一直嚐試將這件事情控製在可想象範圍，而整個聯邦也一直在相信，但是……”
“麵對繁華龐雜的聯邦結構，命令與號召的強度不應止於……此……”
“這些管理者……他們究竟意識到他們自身的限製了沒有……他們……可不算是絕對的智者，更不是應該將視線看向細節的……”
“……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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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的盡頭，現實的倒影之中，連接著整個世界血脈的源頭，黑暗的心髒開始以某種根本不可能被常規手段察覺到的方式緩緩“增壓”。
每一次搏動，似有似無的黑暗線條就會更加密集，更加向外伸展。大量結構不明的結構似乎被從原有的體係裏額外劃定並獨立出來。在無形細線的協調控製之下，每一個單體與周圍結構那有形無形的連接正在被不斷增強。
至於那一小部分已經有些不受控製的細微個體——對於要塞而言，對於要塞背後，那已經瘋狂已經不計代價，已經踐踏了自己的榮光的存在而言並不重要。這裏無論是否合理，這裏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重要。相反，那道對於它們而言堪稱災難的小小漩渦，可以再為這裏派上一點用場。
無論這些決定是否高明，無論在這些或為收束或為發散的世界線裏它們都還要做什麽，那都無所謂。
許多故事即將彼此粘連，許多可能將彼此攪亂自我，虛空中不同權重的現實有可能會被扭曲……群星內外，梯陣上下，話語變得粘稠、冗長、扭曲直至畸形。描述變得怪異，它們變得晦澀拗口，它們仍能表達含義，它們仍然可以傳遞信息，它們仍然能勾勒出這樣那樣的圖景……但是對於自身而言，它們簡潔不再，它們清晰不再。它們就好像有生命，變得不可名狀……
三，強大的頂級文明……它們變得瘋狂且混亂，數千億年的壓力和侵染已經使得冷靜和睿智難以再行維持。不計代價，孤注一擲的決定背後，已經變得模糊且瘋狂的故事深處，不可名狀的粉光交織成的大網正在消散，正在跌落，正在降臨。
這是什麽……？
……
在要塞無聲運行的、已經被徹底剝離靈智的底層神經中，一個閃爍著刺目標記的節點正在時間線上緩緩向終點，向著銜尾蛇的頭尾方向滑移。
大業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