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明開始,連續三天的雨天,終究還是將這座繁華的金陵城變的冷清了許多。


    前些日子吟詩誦春雨的才子們,這會兒卻大多都苦悶不已,竟是連出去遊玩的興致都沒有了。好像他們前兩天寫的春雨如何如何美好的句子,就像是編造的一般……想來這會兒他們又應該是臥在客棧的房中,說些愁苦煩悶之類的句子吧!


    當然,倒也並不是人人都是如此,也總有真正喜歡這春雨的人,依舊撐著傘,三三兩兩的向著城外走去,想要在明陽湖邊,做些風雅之事。


    他們或許是真正的喜歡春雨,但也有可能是在房中憋的實在太難受了,關於這一點,誰又知道呢?總之,這街道上的行人是真的少了很多呢……


    石哥本來是想直接去郭家找下郭仁傑的,但轉念一想,卻又覺著自己應該先去找下羅浩天,先問問江南詩會相關的事情,順便也剛好去見見董青雲。所以,他這便朝著金陵城城東走去。


    街道上有一間看上去相當華麗的茶樓,這茶樓共有兩層,樓上雅座的窗戶正好挨著街邊,從窗邊看下去,正好將街上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老柴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之前就算是跟著高小五進城,像這種地方,卻隻能遠遠的瞧上一眼,他們更多的是去街邊的茶攤,一碗兩文錢的茶水,他們能喝上大半天。但這才短短幾天,自己便坐進了這種地方,這讓他感覺很不真實,但鼻中飄進的茶香,卻又將他拉迴了現實之中。


    “怎麽?是嫌這茶水不好喝嗎?”


    坐在老柴對麵的莫淩天看著他誠惶誠恐,坐立不安的樣子,這便輕聲說了一句。


    老柴聽過,連忙搖了搖頭,這才有些顫抖的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而原本應該慢慢品嚐的新茶,她卻是有些緊張的一口就喝了下去。


    但不知道是因為喝的太過著急,還是因為這茶香太過濃鬱,在喝完之後,他這便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但剛咳嗽了兩聲,看到坐在自己對麵的莫淩天正看著他,這便不敢再咳了,將臉色憋的通紅。


    莫淩天看了一眼有些狼狽的老柴,似乎對他這般害怕自己的樣子很滿意,這便嘴角微微一揚,笑了一下,這才又轉頭看向了窗外的街道。


    “你將那匕首還迴去了沒有?”


    莫淩天一邊看著窗外,一邊晃著手中的茶杯,隨口問了一句。


    老柴想要開口迴答,當這剛一開口,方才強忍下來的咳嗽便是再也忍不住了,這便不由咳嗽了兩聲,這才終於止住了……


    止住咳嗽的老柴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莫淩天,見到莫淩天並沒有理自己,這才放下了心,趕緊開口答道:“小的已經按照公子的吩咐,將那匕首送到了鳳來樓了。”


    “嗯~”莫淩天聽過,先是點了點頭,這才又開口問道:“怎麽樣?那鳳來樓好不好玩?”


    鳳來樓作為江南最大的青樓,老柴雖然聽過,但之前卻從來沒有去過。


    像這種風月之地,他卻也隻和高小五在有一次做了筆“大買賣”之後,才被高小五拉著去過一次範水縣的一個巷子……雖然當時接待他們的是年齡已經快四十的寡婦,但對於老柴來說,這卻是他這一輩子最難忘的一次經曆了!畢竟……那是他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至於鳳來樓……他卻是想都沒想過。雖然昨天莫淩天的確是給他這麽說過,而且還給了他銀子,讓他看著花,但他卻並沒有那個膽子。


    當時就是見到那鳳來樓的“花姐”之後,便已經讓他“心驚膽顫”,喘不過氣來了。在說完來意之後,留下那把匕首,這便趕忙轉身離去了。


    所以在聽到莫淩天問他鳳來樓好不好玩的時候,他便有些驚慌,支支吾吾的開口說道:“小……小的,不敢……”


    但老柴的話沒有說完呢,莫淩天這便突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老柴見狀,不由便嚇了一跳:他……他不會要殺我吧?早知道我昨天就該在鳳來樓好好快活一下,這要是死了,自己可就真的太冤了!


    “公子,我……”


    老柴心中想著,這便驚慌的跪倒了地上,正要求饒,但莫淩天卻突然打斷了他:“閉嘴!你過來看看,那人是不是石遠。”


    老柴聽過,先是愣了一下,見到莫淩天並不是針對自己,這便趕緊站起身來,轉頭向著窗外看去。


    此處的街道是一條並不寬的街道,茶樓下一共有三四個行人。雖然從上看下去,每個人都撐著傘,但有一個人的樣子卻是比較獨特的。


    因為別人的傘都是拿在手中直撐著的,而他的傘,則是斜著放在肩上,看上去十分的隨意。這樣一來,雖然不清楚,但卻還是能看到一星半點的相貌。


    老柴看去,這便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人正是石遠!


    “公子,這的確是石遠!”對於石遠印象深刻的老柴,看了一眼之後,這便極為確定的對著莫淩天迴道。


    “這金陵城還真是小呢!沒想到這麽快我們就見麵了!”


    莫淩天自然是認出了石遠,要不然他也不會捏碎杯子,叫老柴來,也隻是想叫他確認一下。..


    這便見方才還一副翩翩公子模樣的莫淩天,這會兒不由便變的有些猙獰。旁邊的老柴看著他的樣子,本以為他又要對石遠出手,但莫淩天卻一直沒有動手。


    “公……公子,我們……不下去嗎?”眼見著石遠就要走遠了,老柴這便開口問了一句。


    莫淩天聽過,這才慢慢的將握緊的拳頭鬆了開來:“你去跟著他,看他是準備去哪裏!”


    老柴聽過,不由便微微一愣:跟著石遠?這可不是一個容易的活!


    但莫淩天的命令他又違抗不得,若是被石遠發現,或許還會饒他性命,但若是莫淩天的話,隻怕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好……好的。”所以,老柴這便趕忙應了一聲,拿著一旁的雨傘,向著樓下走去。


    待到老柴出了茶樓,莫淩天這才又轉身看向了窗外。麵色陰沉,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城東的街道是金陵最寬的街道,當然,這也並不是因為它修建的有多麽寬,而是因為,這街道上的人實在太少了!而且兩邊也並沒有什麽小攤商販,所以,這才顯得比較寬。


    平時本來就沒有什麽行人的“黃泉路”,現在一下雨,則更是沒有什麽人了!


    從位置上來說,羅浩天的知府府在街道的正中間,而董青雲的知府府則在最後。但石哥卻並沒有著急去找羅浩天,而是先去準備找下董青雲。


    既然讓自己找下羅浩天這話是他給自己說的,那自己還是問清楚了的好。更何況,那知府府可是被金陵的人稱作“閻羅殿”的存在,雖然自己不害怕,但在這種非常時刻,還是帶上喬峰那個高手比較好。


    董青雲這個三省巡撫雖說來金陵也有些時日了,但卻一直比較低調,除過上一次出了郭家窯口的事情為石遠出麵之外,卻從來沒有在金陵有什麽行動。以至於,昨天他帶著董峰與柳如煙拜訪林家的時候,街道上根本就沒有人認識他這個三省巡撫。


    當然,這也隻是在表象上來說是這樣的。至於他暗地裏,隻怕他是做了不少的事情呢!


    就石哥所知,他曾偷偷去過鳳來樓,見過百花。而且還秘密的將京城中自己的家人接到了金陵……在加上柳如煙與董峰姐弟二人曾經問過自己的問題,種種跡象都表明,董青雲的確是在醞釀著什麽!


    石哥一邊想著心事,不知不覺的便走到了巡撫府。然後上前敲響了房門,待大門打開之後,這便走了進去……卻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不遠處正有人跟著他呢!


    老柴在下了那茶樓之後,這便跟著石遠一路來到了城東。


    本來這城東並不適合讓他再跟著的,但因為他是第一次來金陵,雖然之前也聽說過羅浩天,羅閻王的名號,但卻並不知道這金陵城東市便是傳聞中的“黃泉路”!


    所以,他便沒有多想,一直跟著石遠走了進來。雖然進來之後他發現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想起莫淩天的吩咐,卻還是硬著頭皮跟了上來。


    不得不說他的運氣是真的不錯,這城東的街道上此時因為下雨空蕩蕩的,連一個人也沒有,隻要石遠一迴頭,便能看到他。但石遠一路走來,卻就是沒有迴頭。


    但好在老柴識字,所以在石遠走進去之後,這便來到了巡撫府的門前,想要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但這一抬頭,卻差點嚇傻了!


    那門頭上赫然寫著的“巡撫府”三個字,差點將他嚇的坐到在了地上……要知道,他可是青蓮教的人!


    被嚇了一跳的老柴,在清醒過來之後,這才猛然間想起來,之前自己路過的一個像是衙門的地方。當時沒有多想,現在看來,這條街道問題很大呢!自己這好像是……來到了“黃泉路”了!


    想起自己之前聽過的金陵城的傳言,老柴這才反應了過來,覺察到自己來錯了地方,這便轉身飛快的向著街道外麵走去!


    沒想到那個石遠居然認識巡撫大人,他決定趕緊將這件事情告訴莫淩天……


    而石哥在進了巡撫府之後,首先看到的人,便是正和幾個差兵在走廊中躲著雨閑聊著的喬峰!他那粗重的嗓門,是真的極為容易辨認的!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當年在京城的八大胡同,那個不知道我喬大炮的名號?我會怕那個狗屁羅浩天?要不是大人吩咐,我早就將他的狗頭掛在城門了!”


    聽上去,他們好像是在說羅浩天的什麽事情。


    此時喬峰正好背對著石遠,所以,還不知道石遠來了。而他身邊的哪幾人,則正好看到了悄悄走進來的石遠,正想開口,但石哥卻對著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於是,這便聽喬峰接著說道:“還叫羅閻王,我總有一天要讓他知道我喬閻王的名號……”


    羅浩天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堆,這才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那些人,此時卻並沒有人說話。這便不由惱火的開口問道:“怎麽?你們他娘的是不是不信老子?怎麽他娘的都不說話呢?”


    “喬大哥,好生威風啊!”石哥見到自己就要暴露,這便索性開口對著喬峰說了一句。


    其實石哥在第一次遇到喬峰的時候,這便看出來,他的性格應該是屬於那種口無遮攔,說話粗獷的類型的。但上一次在他和自己去城外的葉蓮島上的時候,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一路上沉穩之極,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卻是絕口不提,以至於石哥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直到現在又聽到了他這粗重的嗓門,以及他吹的各種牛逼,石哥這才確定,並不是自己看錯了,而是這老小子,上一次八成是故意裝著的!看來這葉蓮島果然是有貓膩的!


    “石……石公子?那個……好,好久不見了……”


    喬峰聞聲轉過身來,見到石遠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方才還一臉的萬丈豪情,這會兒則不由有些坐立不安,竟是扭扭捏捏的說出“好久不見”這樣的話來。


    而石哥在聽過之後,臉上的笑容這便更盛:“喬大哥,你我這隻不過才剛剛在清明前見過,似乎還說不上好久吧?”


    喬峰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此時他除了傻笑之外,一時間卻並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喬大炮……這個名號倒是聽上去挺威風的!對了,那八大胡同是什麽地方,喬大哥能不能給小弟介紹介紹,這名字聽上去好像就很有學問的樣子~嘿嘿……”


    聽到石遠的話,喬峰的臉色不由更囧,而他身邊的那幾個差兵,則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都笑個屁的笑,有什麽好笑的?”喬峰眼見場麵有些失控,這便對著幾人沉聲說了一句。


    “喬大哥你這就過分了!還不許別人笑了?”


    石哥則是裝作抱打不平的樣子,開口說了一句,然後又頓了頓語氣,看著喬峰身邊的一人說道:“這位小哥,我看你方才笑的那麽開心,肯定知道這八大胡同是什麽地方吧?你來給我說說!”


    那人聽過,這便不由一愣,不過顯然他並不是害怕喬峰,隻是沒有想到石遠居然會問自己。正要開口,但旁邊的喬峰卻慌張的試了下眼色。所以,他便又有些猶豫。


    “忘了說了,你們董大人找我還有事情呢!要是耽擱的時間長了……喬大哥,你說這應該是誰負責呢?”石哥見狀,則是不動聲色的再次說了一句。


    “那八大胡同……是汴京的煙柳之地。平時住著這些老鴇子,我當年因為辦事動靜很大的緣故,所以,便有了喬大炮這個稱號……”


    眼見著石遠是準備刨根問底了,喬峰也知道自己逃脫不過,這便一咬牙自己說了出來。


    “呃……這個,這個……八大胡同果然不同凡響!石哥好地方,有機會,喬大哥你一定要陪我去轉轉啊!喬大炮……哈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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