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人來人往,喧鬧而忙碌。


    梓芙匆忙跑下樓來,站在岸前看著形形色色的麵容,就是不見那已滿身氣勢的少年。


    她眼中一片茫然。


    人呢?


    剛才明明還在的。


    “姑…姑娘。”終於追上來的白薇喘著氣,忙將帷帽給梓芙戴上,隔絕那些看過來的視線。


    梓芙手裏緊緊握著木哨,閉了閉眼,心底湧起的失落許久才平複。


    “迴府吧。”梓芙轉身。


    其實就是真見著他,將給東西給了他看,又能代表什麽,他會相信嗎?


    何況那臭小子對她已有了別樣的看法。


    梓芙上了馬車,那股突然而起想告知身份的衝動再度被壓在心中深處。


    進了七月,京城天氣越發的熱,中元節前兩日降了場大雨,才算讓人好受些。


    到了中元節那日,慣例是要祭祖的,楚嘉和早早就跟著楚二老爺去祠堂布置。由於李氏病倒了,楚老太太也精神不濟,身為長媳的陳氏被頂上去協助事務,梓芙怕陳氏怯場,就在正院裏陪著。


    這些日子陳氏管著長房的事其實已經有條有理,今日又有楚老太太在的,也是事事都辦得極好,頗有世家夫人的風範了。


    楚梓涵與楚梓瑩也在正院,看著有條不紊的陳氏都微微吃驚,甚至覺得自己認錯人了。


    祭祖後,又一同用過晚飯,才算過了這個中元節。


    眾人離開時,楚梓瑩突然喊住了梓芙。她被禁足大半月,消瘦了許多,月光落在她身上,贏弱得似水中浮萍。那種叫人生憐想保護的氣質更明顯了。


    “三妹妹。”楚梓瑩見梓芙麵無表情望著自己,絞著帕子喊了句,良久才道:“我想不明白,為何你不願意。”


    不願什麽?


    梓芙有一會才明白她指的是什麽,攏了攏被夜風吹得鼓起的袖子,“那你為何又不願意?”


    楚梓瑩下意識迴道:“我與你的處境並不一樣。”梓芙可以順利嫁過去,可她不能。


    “你都不願意犯|賤,難道我就願去作賤自己?!”婚前失貞,即便是喜歡的人,嫁過去也會一輩子在婆家抬不起頭來。何況唐楓還不是良人,她寧死也不會受這種委屈。


    冷聲丟下一句話,梓芙牽著懵懵懂懂的楚嘉和走了,楚梓瑩看著那抹遠去的倩影,頭皮一陣發麻。梓芙最後看她那眼,就和水下要掐死她時一樣可怕。


    她後悔因為不甘心來問這些話了。


    可她還是不明白的。


    翌日清晨,用過早飯,梓芙帶著楚嘉和與陳氏按約去明華寺。


    趙忠知道姐弟倆今日要出遠門,細心的早早讓人送了點心攢盒過來,楚嘉和坐在馬車上吃了不少,到明華寺時肚子圓滾滾的。


    看著一路上扶著肚皮爬樓梯的楚嘉和,梓芙都要笑出淚來。待去上過香,到了客院,楚嘉和整個人都癱在椅子上不想動了。


    梓芙許久未來明華寺,想到後邊楓葉林間的瀑布,還是硬生生將他拉起來出門。陳氏對那些風景都不感興趣,心裏還記著上迴吃的虧,想要去再給梓芙姐弟求平安符。


    於是三人就各自行動了。


    在梓芙姐弟剛離開,隔壁客院的客人也到了,一位打扮富貴的老婦人側頭與身邊少女說話:“你個皮猴子,怎麽就非得拉著我老婆子來上香了,最近總是折騰我這把老骨頭。莫不是,你這是要求姻緣來了?!”


    “祖母!”徐柳嵐被打趣得嬌嗔一聲,“孫女有您說得那般沒出息?”


    這一行竟是徐家人。


    徐老夫人被孫女害臊引得哈哈笑,一行人就進了客院。


    約莫一刻鍾時間,徐柳嵐換了身衣裳,帶著兩個丫鬟又從客院出來,往後山去了。


    此時在楓葉林中的楚嘉和累得直咧嘴,好不容易才被梓芙允許停下休息。


    白芨白薇給姐弟人遞上水袋,梓芙抿了兩口,擦擦汗,靠著樹杆休息。聽著不遠發出的瀑布聲,林間鳥兒清啼,心間寧和極了。


    姐弟倆在樹下坐了好大會,楚嘉和緩過勁來,精神滿滿要到瀑布跟前去。梓芙起身理了理裙擺上的草屑,笑著跟在他身後,才走了幾步隱約聽到雜亂的腳步聲,人數不少,而且還夾著鐵器在行走間發出的碰撞聲。


    “嘉和!”梓芙忙喊停楚嘉和,牽著他便要往樹木密集的一邊退去。


    哪知一轉身,她就看到妝容精致的徐柳嵐正神色古怪站在身後。


    梓芙被她嚇一跳,好半會才喊了聲‘徐姑娘’。


    而前邊動靜越來越近,梓芙沒有多想,一把也拉上徐柳嵐要往邊上走。


    哪知徐柳嵐在跑了兩步後突然甩開她的手,冷著臉掃她一眼,然後不發一言又折迴剛才的方向。


    梓芙被她看得莫名奇妙,可人家不受她的好意,她也不強求,隻牽著楚嘉和避得遠遠的。


    那些鐵器聲十有八九是武器,這種動靜,來人怕是身份不低,又是在這種偏僻地地方,誰知道撞上是好事還是壞事。


    徐柳嵐心中想著梓芙果然是來了,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她抿著唇迴到剛才的地方,想了想,又往後退了些,直退到一顆大樹下。正當她有些緊張盼著那些腳步聲再近些的時候,腳下被什麽東西硌著。


    她皺著眉頭抬腳一看,一個荷包。


    鍛麵不錯,上邊繡著小簇的杏花,是女子佩戴之物。


    她就彎腰撿起來,捏了捏,裏麵有什麽東西,硬硬的。


    她打開將東西倒了出來,是一個用木頭雕的木哨,還是用楠木雕的。


    精致是精致,可一個姑娘家身上裝著這個幹嘛用的。


    徐柳嵐疑惑地又看了幾眼,剛才她聽到的動靜似乎聲響更大了,她來不急將東西裝迴去,就握在手上突然跑了出去。


    跟著她的丫鬟嚇一跳,忙跟著她跑,嘴裏還不停喊著‘姑娘,慢些’。


    徐柳嵐的笑聲在林間響起,“你們快追過來啊……”


    話音還未落下,便又傳出少女嬌嬌一聲低唿,秋霜見著自家主子摔倒,臉都嚇白了。而且她們姑娘前麵都是穿著程子衣的侍衛,簇擁著什麽人,並齊刷刷拔了刀,寒芒閃閃的刀尖正指著跌倒在地的徐柳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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