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彩描金的對獅擺件呢?”


    “金絲楠木六扇的蟲草屏風怎麽也沒見。”


    “怎麽還少了好幾對花瓶?”


    陳氏拿著單子,每說一句,聲音就拔高一度。邊上的齊媽媽都有種想掐死她的衝動,忍了忍道:“夫人,那幾對花瓶連粉彩都不是,值不了幾個銀子的。”


    “值不了幾個銀子?”陳氏吊高了眼角看她,神色盡是鄙夷:“值不了幾個銀子也能不見……”


    齊媽媽瞬間麵紅耳赤,雙唇嚅嚅,好大會才深吸口氣,說:“興許是碎了,沒有登記入冊。”


    陳氏嗤笑一聲。碎了…騙鬼呢,反正她就當信了吧。她笑過後,發現也對得差不多了,拍了拍單子朝臉火辣辣發燙的齊媽媽道:“不見了什麽我已經記下了,這單子與姐姐陪嫁莊子鋪子的帳本,我會一並逞給三姑娘看。至於這些東西,請齊媽媽叫幾個動作麻利的,給抬到碧汀院吧。”


    望著雜七雜八快堆滿一個屋子的東西,齊媽媽臉色不太好看。這抬走,一時半刻可搬不玩的,可客人就要登門了。


    “夫人,您看到了晚間再抬可行,三姑娘那也得收拾出屋子來放東西不是。”


    話是這麽說,可陳氏是不敢私自就答應的,她怕壞了梓芙的事。她笑了笑道:“要不齊媽媽派個人三姑娘問問她的意思。”


    齊媽媽被噎著了,不知道陳氏是真傻還是太耿直了。她的婆母是老太太,她這個時候不應該順著話答應下來,好賣老太太一個人情,這樣大家以後也好相處不是。她開口去和三姑娘說,三姑娘肯定也會給她這個麵子的啊。


    陳氏沒有這些在大宅呆了半輩子的人心思多,她才不管那些彎彎繞繞呢。話說完了陳氏就站在那兒當布景板,任齊媽媽氣得臉紅脖子粗,心裏想這人真磨嘰,要是帶把瓜子過來就好了。


    最終,齊媽媽隻得跑去請示楚老太太,楚老太太好不容易才消氣些,正喝著茶,聞言抬手就將茶杯給砸了。


    “反了,都反了!!”她罵了兩句,揪住衣襟直喘粗氣,嚇得丫鬟又是再倒水,又是順氣的。到了最後,楚老太太也沒有再派人詢問梓芙,她低不了這個頭!她再也做不出讓那死丫頭踩臉上的事,“搬,現在就搬,多找些人,一次給搬出走!”


    齊媽媽忙應了,風風火火尋人來動手搬東西,卻到底晚了一步。東西才從庫房抬了一半,楚老太太娘家人來了。


    花園裏還在清洗卿兒留下的血跡,管事的隻能將人請到了正院,楚老太太強忍著怒意起身去迎。


    徐家一行人,被簇擁著走在最前頭的是位與楚老太太年紀差不多的婦人。梳著光滑的圓髻,抹額間的紅寶有鴿子蛋大小,簪了同為用紅寶石點綴的鳳尾步搖,一雙倒三角眼,看著就是個厲害的。


    楚老太太看著氣派十足的嫂子,心中更是生悶。幾十年來,她就從來沒有壓過她嫂子一迴,便是如今當了伯府的老夫人,也仍是被她比下去。更何況她兄長已經擠身內閣。


    楚老太太又上前幾步,朝徐老夫人道:“有些日子沒見嫂嫂了,近來可好。”


    “謝你掛心了,自然是不錯的。”徐老夫人微微一笑,眉宇間有著掩飾不去的倨傲。


    楚老太太看著又覺得心口隱隱作疼,努力扯出自然的笑來。徐老夫人身後一位中年婦人走出來,朝她行禮,楚老太太頷首,喊了句‘棋哥兒媳婦’。這穿著水紅緙絲銀線鑲邊褂子的美婦人是楚老太太侄媳婦,是戶部劉侍郎的嫡女,如今楚老太太的這大侄子是在大理寺,任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一職。與楚二老爺是同級。


    劉氏請安後,徐府的幾位後生晚輩也一一向楚老太太見禮。楚老太太掃眼過去,眼中光芒又黯淡幾分,徐家長房的子孫真真是出落得好。嫡長孫徐晉劍眉星目,束著玉冠,十五歲的年紀俊美沉穩,如今還是太子陪讀。而那嫡長孫女也是嬌俏可人,身上所戴所穿無一不精致,可就這份華貴也絲毫搶不了她自身的光彩,說是當成宮中那般的貴人養著也不為過。


    眾人寒暄幾句,就到了花廳。徐老夫人看到抬著東西離去的下人,奇怪地問道:“這是……”


    “是給三丫頭添的物件。”楚老太太睜眼說瞎話。


    齊媽媽直在心間捏著把汗。


    徐老夫人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你待她倒好,可不是我說,別養大了反叫你吃虧了。”


    楚老太太被徐老夫人無意戳中心窩子,變了臉色,她眼下可不正是吃著那死丫頭的虧。當然這些她不會說,說了她指定要被這大嫂嘲笑。楚老太太扯了扯嘴角,不接話,將這茬遮掩過去了。


    現在時間還算早,徐老夫人前來也是為了與楚老太太互相交底,省得一會麵對鎮北侯夫人要出什麽紕漏。徐家如今雖是出了位閣老,可相比有著開國元老的李家還是遜色一籌,她與鎮北侯府人也隻是點頭之交,偶時會在一些場合遇上。


    徐家與鎮北侯府關係能不能再近些,還是得走楚家這邊。


    兩個暗鬥了大半輩子的姑嫂坐在廳中笑意盈盈,慢慢地說話,看著還是相當和睦的。


    而此時的鎮北侯夫人也剛拾掇好,派人去喊了長子來,準備再稍晚一些到楚家去。李惟遠卻是剛收到了梓芙朝楚老太太發飆的消息。


    他看著內容有些不信的。


    楚梓芙什麽時候那麽厲害了,居然一爪子就撓得楚老太太皮破血流的,她還真有膽量!


    李惟遠又再看了遍手中的字條,旋即勾唇一笑,無端給溫潤的眉眼添了風流之態。他想到了上迴梓芙斜斜睨過來的一眼,明明無情卻因生著雙桃花眼,瀲灩間就帶著嬌,那一瞬就像有隻小貓兒在他心尖上輕輕撓了下,酥酥麻麻的。果然就是隻貓兒,兇起來可真要不得。


    本來今日他不太想陪著自家娘親去應酬這些,現在倒想去了,正好他能給她帶點消息。她不是在打聽祁王妃的事,今兒是祁王妃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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