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房那個,小小年紀就會狐媚人了!”楚二太太李氏罵著看了眼自家女兒。


    楚梓涵正繡著個藏藍色的荷包,用新得杭稠段子做麵,針線走著筆挺的青竹。全神貫注的,根本沒有將李氏的氣惱當迴事,其實李氏這樣罵人楚梓芙的話她都要聽得耳朵長繭了。


    李氏見女兒還在繡什麽破荷包,一看就是男子用的,氣更不打一處來。她站起身走到羅漢床前,伸手就將東西奪過丟在地上:“你繡這勞子做什麽,你就不知道害臊?!”


    她為這個女兒操碎了心,合計著把女兒嫁給身為鎮北侯世子的侄子,女兒倒好,見著個四品小官的兒子就走不動了!還不知羞的給人縫東西!


    荷包被丟到地上,楚梓涵這才有些急了,忙下床蹲著身要撿起來。她從昨日縫到現在,再有一日就能縫好了。


    李氏的繡花鞋卻是直接踩在上邊,看著女兒變色的臉冷冷道:“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蠢的,被人算計了,還以為得了個寶?!眼前有個好的不要,偏要去圍那些臭的!”


    要送給心上人的東西一再被糟蹋,楚梓涵饒是不敢反抗娘親也紅了眼,定定看著麵目全非的荷包說:“女兒覺得是香就成。”


    勸說不成,還敢頂嘴,李氏真要被楚梓涵氣個好歹,甩了個眼神示意丫鬟將人先扶起來。


    楚梓涵呆呆的被扶坐迴床上,眼裏蒙了層霧氣。她本就是嬌花一樣的年紀,人又長得有幾分姿色,泫然欲淚的樣子莫說多惹人憐,氣頭上的李氏心軟了一分。坐到她身邊,語重心長:“傻丫頭,那些人家怎麽比得上鎮北侯府富貴,娘親這是為了你以後好。娘親是鎮北侯府出來的姑娘,更是親上加親……”


    “您是鎮北侯府出來的姑娘不假,可您不過是養在鎮北侯老夫人身邊的姑娘,舅母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我,我何必去招她的冷眼!”楚梓涵也是氣極了,一句話直戳李氏心窩子。


    李氏聞言臉色變得煞白,一雙鳳眼死死盯著女兒,屋裏伺候的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眾所周知,李氏雖然是鎮北侯府唯一的姑奶奶,可她在鎮北侯府到底是個庶出的身份,是鎮北侯老夫人喜歡女孩兒才親自教養她。雖然一切比做別家的嫡出小姐養大的,可最後她隻能嫁個進士而不是侯爵勳貴家,就知道出身還是她最大的問題。


    所以李氏也最恨別人提她出身,那和戳她脊梁骨沒有區別,如今卻叫她親生女兒說了出來,她又氣又驚又心寒,一時間倒不知道要怎麽發作才好。


    屋裏氣氛凝固,伺候的丫鬟們感覺心髒都從喉嚨裏跳出來,好在外邊有人稟楚二老爺迴府了。


    楚梓涵趁這會從床上跳了下來,飛快拾起荷包,紅著眼就衝出了正房。迎麵來的楚二老爺差點叫她撞個滿懷。


    “大丫頭怎麽越來越沒有規矩了,不知道問安就罷,那麽大的姑娘家走起路來也不端莊。”楚二老爺進到屋裏,麵色不虞數落起來。


    李氏壓了壓心頭的氣,起身扯了笑迎他,“您怎麽這會家來了,衙上不忙?涵兒被我說了兩句,生氣跑出去的,妾身迴頭再好好說她。”


    楚二老爺看她一眼,揮手不讓她幫著更衣:“不用換了,一會還出去,迴家來取個東西。怎麽聽說惟遠帶了太醫過來給長房那邊看病,芙丫頭傷得那麽嚴重?”


    提起這事李氏一臉鬱猝,暗咬牙說:“是楚嘉和發熱了,芙丫頭好本事,在娘親那直接搶了人抱迴去的。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麽招,讓惟遠那麽關切。”


    楚二老爺知道妻子不喜歡長房姐弟,他也不怎麽喜歡,一個小兒承了爵位,壓著他他自然不爽。可他也知道妻子是什麽心思,思索著道:“我看惟遠是看不上涵兒,涵兒親事我自有主張,你別再亂摻和!”


    話說到最後是警告的意思了。


    李氏臉色鐵青,張了張嘴,見著他威嚴不可違逆地看向自己,將不忿的話又全咽了下去。楚二老爺這才滿意露了絲笑,“我聽聞儀祥樓新來個師傅做的東西極好,你這兩日帶涵兒去轉轉,添幾樣飾品。”話畢拍了拍李氏手,轉身離開去書房,喊來小廝去請李惟遠。


    雖然女兒是嫁不了他,可人還得巴結著的。


    李氏先被女兒戳了心窩,再被夫君施威,等人都走了,心裏越發窩火。抬手就摔了粉彩描碟茶碗軟倒在羅漢床上,緊閉著眼半天都緩不過氣來。


    ***


    郭太醫給楚嘉和診脈開了方子,又再給梓芙看了額前的傷。


    梓芙從假山落下來時,蹭到了凸起的尖石這才傷著,好在傷處是在發際線那處,出了血也結了痂,即便是留下疤痕也不顯眼。好歹算是不幸中萬幸,保住了臉。


    郭太醫給梓芙開些補氣血的藥,留下藥膏抹傷處就離開了。陳氏遞了個紅封給他,郭太醫看了眼她身後的陳惟遠,接過客氣兩聲收入袖中,入手薄薄的觸感讓他心裏歎口氣。楚家長房真是落魄到打賞人的錢都拿不出來了。


    隨著郭太醫離開,李惟遠自然也不好再留在梓芙院子裏,正好楚二老爺派了人來請他。


    梓芙此時正坐在靠窗的炕上,從外邊能看見她迎著光的側臉。她和李氏不知道在說什麽,半垂著的睫毛很長,在眼簾下方投出一片陰影,神色沉穩、淡然,將她顯出一種不符合年紀的從容。


    明明隻是個十三虛歲的半大姑娘。


    李惟遠將視線從她精致的眉眼間收迴,負手跟著小廝出了院子。其實她不知道吧,雖然她性子不好,可這種堅強扛著長房擔子的模樣,還是很招人心疼。


    “這事本就難,可我也沒有辦法才讓您去打聽打聽。”梓芙輕聲與陳氏道,她是要讓陳氏去打聽她身死後的事情。


    她死在祁王府後就從了楚梓芙,時間正巧是一前一後,如今過了一日,祁王府那肯定有消息放出來了。她爹爹娘親身亡,弟弟不知所蹤,這些事她也是昨日才得知的,然後就死在冷箭下。她枕邊人瞞著她,不為她們鎮國公府做一絲努力,她的死她猜來猜去也隻有是皇家所為。


    祁王是當朝太子親兄弟,身份尊貴非凡,皇家怎麽會允許有她這樣娘家背著通敵叛反的媳婦。她爹娘入獄到現在肯定時日不短,從祁王隱瞞的情況來看,肯定是這樣了,而戒備森然的祁王府有人射殺她,除了祁王外,她也想不到別人。


    梓芙寒意恨意從心底直往上竄,陳氏慣來是沒有眼色的,隻是知道這個繼女與祁王妃有著些關係,也沒發現她的異樣。不過是打聽祁王妃病情如何了,雖涉及皇家是有些難,但到底能探聽到些風聲的。不過,她疑惑的是祁王妃是什麽時候病的?


    她怎麽一丁點也沒有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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