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武林,淩煙閣。


    禦清絕靜坐撫琴,琴音正弦,蕩氣迴腸。


    “主人!”


    聽到唿喊,禦清絕按弦止音,澹然道:“進來吧!”


    待人進來後,他開口問道:“何事?”


    “論俠行道在中原召開,西武林不少勢力都準備參與此會,他們聯合起來想要請主人作為代表參加。”


    慕梅聲行了一禮後說道,她的聲音平淡中帶著一絲期盼,似乎希望禦清絕可以參加。


    “哎呦,聽說現在中原亂的很,前段時間殘殺四域的魔頭現在就在那裏,清絕,聽我的咱不參與。”


    一旁的綾羅帳中傳出一聲嬌媚地聲音。


    這種語氣不用說也知道是誰,慕梅聲厭惡地看了羅帳一眼,然後說道:“小主人大婚主人都沒參加,這麽久了主人難道不想去看看嗎?”


    “哎呦呦,身為弟子不主動來拜見問安,哪有師傅前往探望的道理,真是不孝子弟啊!”


    慕梅聲大喝:“妖女住口,小主人清靜寡淡,豈容你在此詆毀,再說小主人每次發信要來拜訪不都被你暗中以主人的名義迴信拒絕了......”


    眼看又要吵起來了,禦清絕敲了敲桌案,輕咳一聲:“這樣吧,就由梅聲你代我前往中原看看琴箕,切記,論俠行道的事你不可參與。”


    “是主人!”


    得到允許,慕梅聲麵色一喜,也不和君海棠爭吵,轉身就離開了閣樓。


    她離開後不久,君海棠再次開口,語氣與先前相比正經不少,“中原現在的局勢,你真放心她孤身前往?”


    禦清絕笑了笑道:“梅聲實力雖然不是很強,但隻要不主動摻和中原局勢,自保應是沒問題,況且你不是派了那兩個弟子暗中隨行了嗎?”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人不染紅塵,紅塵自染人的道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說著君海棠嬌哼一聲:“你就是太慣著那丫頭了。”


    聞言禦清絕歎了一口氣。


    “可惜怨蘭曲三人被遣往天下當協助好友舉辦新一屆的無上宴了,否則四調一同前往,吾也能放心不少。”


    ......


    ......


    天座峰,淩雲棧口。


    誇幻之父盤膝閉目,一如往常平靜。


    突然!


    轟隆隆......


    山峰劇烈隆動,大地開始劇烈搖晃,動蕩之下誇幻之父身形難以穩定,隻見他睜開雙目,眼神鎮定不見絲毫慌亂。


    “幻世七劫.饕餮風!”


    昂聲一喝,誇幻之父起身抬掌,欲以極元勁風穩定地龍之亂時,震動忽然停歇。


    隨即山峰崩塌,雲橋斷裂,誇幻之父眼中驚現天旋地轉景像。


    不待反應,誇幻之父眼前一黑,再睜眼,四周已經恢複寧靜,而他依舊盤膝坐在方才的斷石之上。


    那座酒樓完好聳立,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象。


    “不對!”


    環視一眼,誇幻之父猛然驚覺。


    雖然他還在酒樓外,但周圍地勢平坦,山峰不存,雲橋消失,很明顯他與忘憂樓已經不在天座峰了。


    這樓、會移動!


    誇幻之父驚訝之際,酒樓大門嘎吱一聲從內部打開,一個頭上插著翎羽的少女腦袋探了出來。


    “樓主也真是的,將酒樓開在這麽偏僻的地方,怎麽會有生意嘛......”


    開門的人望著樓外一片荒涼,小嘴開始嘀嘀咕咕不停,當目光掃到誇幻之父時驚唿一聲。


    “呀,還真有客人啊!”


    說著她趕忙將酒樓的大門推開,然後衝誇幻之父喊道:


    “歪,你在門口等多久了,要買酒嗎?”


    忘憂樓裏麵有人?


    誇幻之父心中驚訝,他在此地枯坐二十多年卻從未察覺到樓中有生人的氣息。


    打量一番眼前少女,誇幻之父遲疑道:“你是.......幽界魔族?”


    少女嬌俏可愛,明眸皓齒,笑起來洋溢著青春活潑的氣息,她撓了撓秀發,“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搖搖頭,誇幻之父指著裏麵問道:“昂可以進去嗎?”


    “當然!”


    少女站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邁步而入,誇幻之父環視一圈,內中寬闊簡約,桌椅整齊擺放,當目光放到櫃台時,他的瞳孔略微收了收。


    隻見櫃台後,一名青衫黑發的年輕公子正悠閑地靠在一張躺椅上,慢悠悠地搖擺。


    年輕人麵容俊朗,雙目微闔,一手搖著折扇,另一手耷拉而下吊著一尊玉龍爵杯,隨著搖椅擺動而搖晃,不由讓人擔心它會不會掉下來碎掉。


    “閣下就是忘憂君?”


    收迴目光後,誇幻之父出聲詢問,語氣中帶著些許不確定。


    似乎是被他的聲音吵醒,年輕人睜開雙眼朝他看去。


    “正是在下!”


    目光交錯,誇幻之父在對方眸中沒有看到絲毫奇特之處,隻有一片寧靜,平淡的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


    “昂乃誇幻之父,想問你......”


    “酒迎知心客,聞香遠自來,裳兒,去庫房將最裏麵的那壇酒取來給這位客人品嚐。”忘憂君衝少女擺了擺手,而後閉上雙目,不再理會。


    “好嘞!”


    少女得到吩咐,蹦蹦跳跳地往內堂跑去。


    話被打斷,誇幻之父也不惱怒,靜靜地站在櫃台前等候。


    不一會兒,那名叫裳兒的小姑娘抱著一個比她還寬胖的酒壇子返迴,一步一晃,看著很是吃力的模樣。


    嘭!


    艱難地將酒壇放到桌上,擺好酒碗,倒上酒水,裳兒招唿一聲。


    “客官,請!”


    誇幻之父不明所以,隻當是此地規矩,邁步走到桌前坐下。


    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轟!


    酒水入喉,大腦一片轟鳴,神魂不由自主地陷入深層景像。


    佛觀六文、白發仙者、探索奇秘、激戰暘神……


    一幕幕,屬於浩星探龍的前塵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良久後,誇幻之父迴過神來,表情有些默然。


    一碗酒讓他看到了前塵,看清了自己的來曆。


    “浩星探龍麽......”


    這時裳兒又給他麵前的碗滿上。


    再飲一碗,神魂重新迴到原點。


    囚禁精靈,搜刮秘寶,建立五大密窟,創建山海奇觀,阿難七夢,神識晦惡,強搶民女,屠殺村寨,喪命失角,靈身入世,古原爭霸……


    這一次,他是誇幻之父。


    神魂再次迴歸,不用裳兒招待,誇幻之父主動倒了一碗酒飲下。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殺我......”


    這一次他是被殺的村民。


    第四碗,是被他強取踐踏的女子。


    第五碗,是戰死精靈的一生。


    第六碗,是殘忍魔族的一生。


    第七碗......


    ......


    不知不覺酒壇漸空,當最後一碗飲下,誇幻之父麵色一怔。


    他看到了顥天玄宿,那張臉還是那麽的和煦,淡然。


    “你、究竟為何?”


    麵對顥天玄宿,誇幻之父再一次問出了那日的問題。


    顥天玄宿並未迴答,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誇幻之父看到了。


    血闇滅絕人魔,冥瘟席卷神州,大地一片焦土。


    “救世,贖罪、這就是你要我完成的使命麽?”


    酒的效果揮發殆盡,誇幻之父迴歸現實,喃喃自語。


    “看來你的問題已經得到了答案。”


    誇幻之父抬頭望去,發現忘憂君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


    他嗤笑道:“救世?昂看著像良善之輩嗎。”


    忘憂君搖頭笑了笑,“結束亂世需要的是心正果決之輩,而不是聖母,若你真是那般純良之人,他也不會選你。”


    聖母?


    誇幻之父聞言愣了愣,隨即若有所思。


    許久後誇幻之父點了點頭,眼神中有些明悟,他指著酒壇道:“此酒何名?”


    “百盞人生。”忘憂君迴答道。


    “百盞人生......”


    誇幻之父重複幾遍,而後重新打量眼前人,發現他唇角微揚,臉上掛著恬淡地笑容,眉宇間隱隱透著幾分與顥天玄宿相似的淡泊。


    “哈哈哈哈......好個百盞人生。”


    一壇酒,體會人生百態,照見前世今生未來。


    二十多年的沉澱,這一刻,誇幻之父好似明白了什麽,起身大笑著走出了忘憂樓。


    踏出門檻之時,身後傳來了忘憂君的話語。


    “血闇與冥瘟皆與逆神暘有關,對他、你應該不陌生吧!”


    聞言腳步頓了頓,隨即誇幻之父不做停留往一個方向走去。


    “人走了,還不把桌子收拾收拾。”


    吩咐一句,忘憂君又躺迴椅子上悠閑地眯起了眼。


    “哦!”


    撓了撓腦袋,雲裳將空酒壇搬走,然後迴來把桌子擦幹淨,又將板凳擺迴原位。


    一番忙碌後,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忘憂君身後,伸出一雙潔白的小手輕輕地捏起了他的肩膀。


    “樓主,咱是不是該招人了,那酒壇子比我都寬,總不能來客人了都叫我一個小姑娘招待吧!”


    雲裳臉上一副討好地笑容。


    忘憂君舒服地嗯了一聲。


    “日後再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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