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家家戶戶都掌起了燈,夜籠罩大地。


    秦羅敷在晚膳過後,帶著小桑在庭院裏散步消食,走著走著就走到了爹娘的住處,來到爹娘的廂房門外。


    「娘,您休息了嗎?」她出聲問道。


    「敷兒嗎?進來吧。」房裏傳來秦母楊氏的聲音。


    「小桑,我有話和老爺夫人說,你守在這兒,別讓任何人靠近。」秦羅敷轉頭吩咐小桑。


    「小姐放心,奴婢絕對不會讓任何人靠近這裏的。」小桑用力的點頭道,知道小姐一定是要和老爺夫人說遇見那位刺史大人的事,她當然不會讓任何人靠近這裏。


    秦羅敷對她點點頭,放心的推開爹娘的房門,走進廂房內。


    廂房中,秦父秦文忠穿著一身新衣裳站在房裏,在看見她之後,立即張開雙手在原地轉了一圈,露出一臉得意的表情對她擺顯道:「敷兒你看,好不好看?這可是你娘親手幫爹縫製的衣裳,隻有爹有,你們姊弟三人都沒有喔。」


    「有人像你這樣說話的嗎?」楊氏忍不住伸手在秦文忠的手臂上打一記,轉頭對她說:「敷兒,別聽你爹說,娘也幫你和你弟弟們做了衣裳,隻是還沒縫好而已,再給娘幾天的時間就行了。」


    秦羅敷笑著對爹娘搖了搖頭,「娘,咱們家現在不缺錢,要穿新衣裳到街上成衣鋪買,又或是請繡娘做就行了,您別太辛苦,仔細傷了眼睛。」


    「不辛苦,娘也是在家閑來無事,才會想替你們做件衣裳打發打發時間。娘會小心仔細不讓眼睛傷著、累著的。」楊氏微笑著對女兒說。


    「聽娘這麽說女兒就放心了。」


    「你這丫頭這麽晚了還跑來找爹娘,是有什麽話要跟爹娘說嗎?」秦文忠坐下來問女兒。「你也坐,坐下來再說。」


    秦羅敷點點頭,坐下之後才看著爹娘,以一臉嚴肅中帶著些沉重的表情,緩聲開口問:「爹娘可知今日刺史大人來了咱們秀清鎮?」


    「聽說了,可惜爹兩天前就去了隔壁的柳縣辦事,錯失了這迴拜見刺史大人的機會,爹到現在都還在懊惱呢。」秦文忠點頭道,滿臉可惜與懊悔的神情。


    「爹,女兒今天見到那位刺史大人了。」秦羅敷說。


    「這是真的嗎,敷兒?」秦文忠瞬間滿臉驚喜與激動。「怎麽會呢?聽說刺史大人在咱們秀清鎮待的時間不長,隻見了鎮長和幾位輩分高的耆老,敷兒你怎會有機會拜見大人,是誰——」


    「爹,女兒可能闖禍了。」秦羅敷緩聲打斷了父親的喜不自勝。


    「什、什麽?」秦文忠一陣呆愕,目不轉睛的看著女兒,問:「敷兒你說什麽?闖禍了?你闖了什麽禍?」


    「女兒恐怕已經得罪刺史大人了。」


    「什麽?!」秦文忠雙眼圓睜的愕然驚叫道。


    「敷兒你說什麽,你怎麽會得罪刺史大人的,你別和爹娘開玩笑。」楊氏滿臉驚慌的拉著女兒的手,擔憂的凝視著女兒說。


    「對不起,爹,對不起,娘。一切都是女兒的錯。」秦羅敷垂眼道。


    「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麽得罪大人的?」秦文忠命令女兒,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對女兒擺出如此嚴詞厲色的神情。


    秦羅敷苦笑著將今日出門在城南外遇見刺史大人,大人命人攔阻她們主仆去路,起了色心的意圖明顯,她不得不以撒謊方式欺騙大人逃過一劫的事給說了出來。


    說完,她起身曲膝跪在早已麵無血色的爹與娘麵前。


    「爹、娘,對不起,一切都是女兒的錯。」她淚眼模糊的哽咽道。「如果女兒早些聽爹娘的話,乖乖待在家裏不到處亂跑的話,也就不會遇到今日這事了。一切都是女兒咎由自取的結果,偏偏女兒還不認命,不願去做人小妾而對大人撒下已有夫婿的謊言,連累爹娘與家族。女兒不孝,對不起,對不起。」


    秦文忠無力的搖頭,突然間有種整個人老了十歲的感覺。


    楊氏則是淚流滿麵的伸手將女兒從地上扶起,哭道:「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然後她緊緊地環抱住女兒,再也遏製不住嗚咽的哭出聲音來。嗚嗚……她可憐的女兒,為什麽會遇到這種事,為什麽啊?


    「對不起,娘。」秦羅敷反手抱住母親,在母親懷中哭泣道:「女兒真的不願為妾,也不求嫁得富貴,隻想象爹娘這樣平平凡凡,夫妻同心,吃苦享樂都在一起的相守到白頭就足夠了。女兒不怕吃苦的。」


    「娘知道,娘都知道。」


    「娘,女兒好害怕,如果那位大人知道女兒對他撒了謊,根本未有婚配的話,他會不會威脅咱們家,強納女兒為妾?」


    「不會有那種事!」秦文忠斬釘截鐵的開口道。


    母女倆聞言,不約而同抬起頭來,轉而望向他這位一家之主,然後發出不明所以的聲響。


    「爹?」


    「老爺?」


    「爹絕對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秦文忠看著女兒,信誓旦旦的保證道。因為他知道,即使是女兒願意為家族犠牲,願意為人妾室,他也不會眼睜睜的讓女兒去嫁給一個足以做女兒祖父的老頭子,即便那個老頭子有錢有勢,是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


    「爹,民不與官鬥,咱們鬥不過他的。」秦羅敷抹著淚,沙啞的說道。


    「那就別鬥,明兒個娘就找媒婆打聽,看有沒有適合的人,咱們快點把你的親事辦一辦,看那個狗官還敢不敢仗勢欺人,強搶民女。」楊氏的腦袋突然靈活了起來,一邊抹去臉上的淚水,一邊忿忿地開口道。


    「夫人,說話小心點。」秦文忠沉聲警告。狗官這兩個字可不能亂說,會引禍上身的


    楊氏撇了撇唇,忿忿不平的反駁,「那個人本來就不是個好官,竟然想強搶民女為妾。若不是咱們敷兒反應快,說不定明兒個就有一抬小轎出現在家門口,把咱們的女兒強行抬走了。」


    「我剛說了,絕對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不是你說了不會發生就不會發生,咱們這種平民百姓拿什麽和那些官府衙門裏的大人鬥啊?」護犢心切的楊氏口氣有些衝。「咱們家這幾年是賺了些銀錢沒錯,伹那好色的狗官肯收錢放人嗎?這種事咱們又不是沒聽說過,去年柳縣不是也有一戶人家的閨女被某位大人給盯上,結果那戶人家又托關係又塞錢的,也不知花了多少銀兩、欠了多少人情債想救閨女,最後不是依舊人財兩失。」


    秦文忠聞言,不由自主的長歎了一口氣。狗官啊,全都是強搶民女的狗官!


    「爹、娘,對不起,都是女兒的不是。」秦羅敷悲戚的低語。身為女人的她,對於這個男尊女卑、階級分明的社會有種淒楚的無力感。


    「不是你的錯,聽說柳縣那戶人家的閨女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隻一迴陪她娘親到廟裏上香被那狗官撞見就被盯上,這全都是命啊。敷兒,我可憐的女兒怎會也遇到這種禍事,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楊氏說著又忍不住淚如雨下的哭了起來。


    「好了,你先別哭,事情還不到無法挽迴的地步。」秦文忠被妻子哭得有些煩躁。


    「沒錯,隻要咱們趕緊替敷兒找個良人嫁出去就行「。這事宜早不宜遲,明兒一早我就親自去找李媒婆,她若沒人選,張媒婆和楊媒婆雖沒李媒婆那麽實誠,但也能去打聽一下。」楊氏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道。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為了女兒,她得堅強才行。


    「要說人選,其實眼前就有一個。」秦文忠說。


    「誰?」楊氏立即問。


    「孟家商行的少爺孟浩南。」秦文忠說。


    「對!沒錯!我怎麽會忘了這麽好的一個人選呢?」楊氏有些激動,喜形於色的叫道。


    秦羅敷並不想摧毀爹娘好不容易獲得的希望,卻不得不開口,搖頭道:「爹、娘,孟公子不行。」


    「為什麽不行?」楊氏迅速反問,一頓後又語重心長的對女兒說:「敷兒,娘不知道你為何一直對浩南那孩子帶有成見,但那孩子真的是個好孩子,不僅長得好、家世好,對爹和娘也恭敬,最重要的都一直對你很好。以往爹和娘都由著你任性,但是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娘,女兒不是任性才說不行,而是真有不行的理由。」秦羅敷對母親說。


    「好,那你說說看不行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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