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舉道:“當時不知道,後來倒是聽人說起過,不過那兩人據說會什麽仙術,大庭廣眾之下,居然就消失了,他們還欠我幾天房錢沒結呢,哦,有些跑題了,不好意思,李大人繼續。”


    李至點點頭:“你承認就最好不過了。這不就是你勾結歹人,圖謀不軌的鐵證嗎?”


    高文舉一臉無奈的嘆息了一聲道:“你……接著說,咱迴頭一起來討論這個鐵證的事情。李大人又說下官有辱斯文,不知又有何人可以作證啊?”


    李至臉色陰沉的都能擠出水來:“犬子便是人證!前日小兒與你因故口角,你居然不顧自己士子身份,口中盡是些不堪入耳的市井穢語……不!便是尋常的市井莽漢也未見得便有你如許粗俗不堪!你如此有失體統之行止,還有何麵目再以讀書人自居?”


    李至到這時候已經有些憋屈了,因為他準備攻擊高文舉的法子是在每一條證據後麵都追加了許多後續手段,打算在高文舉出言為自己開脫之時再乘機追擊,然後一鼓作氣的將高文舉徹底打蔫,順藤摸瓜的將隱藏他身後的李沆揪出來。可沒想到,這位根本沒有像傳統意義上那般,每一條證據都提出來辯護,而是很淡然的接受了,又要讓他將所有的證據盡數擺出來,然後他要一起解釋。這種法門就讓李至感覺到了有些措手不及,可他作的那些準備又沒法將後續的證據和反駁材料一同擺出來。隻好耐著性子一條一條的擺出自己所謂的證據出來。到這時,他已經覺得場麵似乎隱隱約約的有些失控了,雖然一直是由他在發言,可仔細一想,似乎兩人之間的主動權就這麽不動聲息的跑到了高文舉的手中。自己反倒像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了。這讓在官場上打了幾十年滾的李至情何以堪,因此,說到這裏,他就氣鼓鼓的停了下來,反問了一句,難道這些證據還不夠證明你的種種劣跡麽?


    高文舉見他一臉不爽,便作出一副關心的樣子來:“李大人說完了?你不要緊吧?要不要休息一會再繼續……好,不需要是吧,那就容下官來自辯一番吧。首先,我們來看看李大人嘴裏說的這個價格高的離譜的事情。我覺得這件事情其實都不需要解釋,隻請諸位大人想一想,能在冬天吃上新鮮的菜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就已經足夠了。我高升客棧之所以價格居高不下,那是因為我們的成本高,而這個價格的情況,我們高升是報過官備過案的,這一點,想必調閱一下南衙開封府的卷宗便可見分曉了。再者,高升所有經營項目均是明碼標價,從未有過宰客之類的惡**件發生。李大人這個所謂的聚斂不當財物的說法,恕下官不能接受。眾所周知,開客棧也好,擺攤賣菜也罷,凡經商一途,無非是為了賺幾個利錢,難道我高升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財物,最後卻要賠本賺吆喝麽?那種舍已為人的事,是佛祖那種聖人幹的,我要能達到那種境界,估計現在都飛升仙界了,哪裏耐煩與李大人打這嘴皮子官司!”


    這迴趙恆沒憋住,率先笑出了聲,這下不得了了,原本肅穆異常的崇政殿頓時笑聲一片,而同時大家又覺得在這種場合發笑好像有失體統,連忙捂嘴遮掩,一下子,幾百人的大殿馬上就變成了菜市場。


    高文舉看到李至臉色不善,清咳一聲,將大夥的尷尬輕輕帶過,接著道:“李大人所說的孫公子在我高升客棧損壞一張琴,下官勒索他六千兩銀子之事,事情的確發生了,但卻並非是我們勒索了孫大人。關於這件事,下官不想多解釋,隻說一件事,那把琴,乃是購自胡商買買提所開的古風齋,名字叫作綠綺。哦,看李大人好像不太明白,下官不妨多解釋兩句。買買提那間古風齋李大人聽說過吧?人家那是幾百的老字號,從唐朝時便已經是響噹噹的金字招牌了,想必人家那裏東西的價格李大人應該聽說過吧?哦,你沒告他們斂黑心錢可真是讓人不解,他那裏東西可比高升的貴多了……不好意思,有些跑題。言歸正傳,那把綠綺琴,為何值那麽多錢呢?因為它是當年司馬相如對卓文君彈奏那曲《鳳求凰》時用過的。而且,它的價值遠遠不止六千兩,那個六千兩隻是維修費用而已。若是我要孫公子賠付全款,恐怕兩個六千兩都打發不下。這個事情,如果李大人不信,盡可以向孫大人自己查證。孫大人目下也正在班中,請李大人親自查證,且看下官是否是勒索了孫大人。”


    孫敏之其實剛才一聽到李至提起自己就嚇的腿肚子直突突了,正在琢磨要如何才能躲過這場沒來由的是非時,高文舉已經向他出招了。這下把孫敏之恨的喲,你倆位掐架,關我屁事,非得扯我出來幹嘛?可自己卻也知道這兩位都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隻好相害相權取其輕了,連忙小聲解釋道:“高大人所言極是,是小兒酒後無德,舉止乖張,一時失了手。那張琴的確價值連城,當時的價格也確實是高大人給下官了個大大的麵子。若非如此,下官砸鍋賣錢也賠不起呀。饒是如此,下官到今日尚且沒能將當時四處借貸的那筆欠款盡數還清呢。”


    他這麽說,主要是得把自己縱子行兇的罪過先撇開,而且還順便的暗示了自己其實當時賠那些錢已經是傾家蕩產勉力而為了。開玩笑,一個縱容子弟為惡,一個隨意揮霍巨額財產,隻這兩條罪過就夠他孫侍郎喝一壺的了。話一出口,孫敏之又暗自下了個決定,迴去先把那小畜生好好收拾一頓,再關上一年半載,等他收斂了心性再放出來。這小混帳,他一時衝動,讓老子擦屁股,出了錢還不算完,事都過去快半年了又被人揪出來當著官家的麵指指點點,這不是要老爹的命嘛。孫福來可不知道,自己正翹首以盼的大熱鬧,居然第一個就將自己連累了。事後,孫敏之本來覺得事已於自家無關了,原本迴家教訓兒子的心思也就淡了許多,想不到一進家門就碰到兒子,擺出一副欠揍的嘴臉喜滋滋的問他今天朝上廷辯誰贏了,他今天可是押了大注在裏麵的如何如何。孫敏之大怒,不由分說就是一頓痛打,打完又板著臉命令把這小畜生先關一年,誰敢求情一句就多關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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