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驕陽:“幾針?”

    楊心悅:“呃……”

    淩驕陽:  “打幾針不知道嗎?”

    楊心悅端詳右足,忘記數了:“這個……醫學專業問題我不太了解。”

    淩驕陽:“你的心思都在哪?不知道這東西打下去,傷好得慢嗎?”

    楊心悅: “知道。”

    淩驕陽:“知道還打!!”

    楊心悅:“因為你啊!”

    答得讓人無語。

    又讓人莫名心痛。

    淩驕陽一怔,發現他還握著楊心悅的腳脖子,她正金雞獨立中,趕緊放下她的右足,心中又是一股難言的不悅。

    楊心悅:“好像做夢啊。”

    淩驕陽:“是嗎?夢見什麽了?”

    楊心悅:“夢見你跟我一起上冰。”

    林隊催促錢金龍帶著楊心悅去等分區。

    楊心悅一拐一拐的往前,手還滯留在他的掌中,她的手臂拉平,兩人的手就這麽牽著,握著。

    “我去了。”

    “好。”淩驕陽嘴裏應著,手卻沒有放開。

    “真去了。”

    “好。”淩驕陽手越發的緊了。

    楊心悅晃了晃手臂,看著淩驕陽不肯撒的手,笑笑,手指尖在他的掌中輕撓,他突覺掌心微微癢,這才恍過神來。

    楊心悅細細的說:“我會迴來的。”

    觀眾們眼尖的已經掃到這邊來,淩驕陽悻悻的放開了手,長輩般的叮囑:“去吧,這是你人生的第一個大賽。”

    好暈。

    飄飄然。

    她想喊他爸爸了。

    鍾教練和藥教練互看了一眼,他問:“楊心悅身邊的男生是誰?”

    藥教練:“淩驕陽,淩驕雪的弟弟。”

    鍾教練:“淩驕雪?國家隊的淩驕雪?”

    “是。”

    鍾教練:“他為什麽沒有進二隊?”

    藥教練:“這小子……”他本想說‘淩驕陽私人感情’什麽的,但頓了頓改口說,“他學曆高,淩家不想讓他再當運動員了。”

    鍾教練歎了一聲:“運動員什麽時候這麽不吃香了?唉……還是你不會做思想工作。”

    藥教練吃了啞巴虧,鬱悶不已。

    他轉移話題:“錢金龍也不錯,你看楊心悅為了他打著封閉也要上場比賽,說明他們都具有優秀運動員的品質。”

    鍾教練看了看錢金龍,他對楊心悅受傷一事,冷眼旁觀的態度都讓總教練看在了眼裏。

    鍾教練搖頭:“這是雙人滑啊……”

    而視線一轉,另一邊藥教練嘴中那個不願意成為運動員的淩驕陽,正拍著楊心悅的頭頂,催促:“快去,給評委留下個好印象。”

    “……”楊心悅走得那叫一個一步三迴頭,心說“為什麽不是你。”

    楊心悅默默往前走。

    走在前麵的錢金龍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她望了一會,心中生出剛剛在冰上把他當成淩驕陽的確是一個正確的代入法,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撐下去。

    錢金龍一個人先走。

    一個人先行抵達等分區。

    一個人坐下,盯著上麵即將給出他體育生涯評判的數字。

    楊心悅坐下時,眼尖的李香指著她與錢金龍之間足以塞下一個人的間距說:“看看看,我們家心悅還很有節操的。”

    衛國:“明白,心在錢營身在淩。”

    說完又補了一句:“我們家隊長,也還是很大度的,換我,我做不到。”

    李香一記暴栗:“你在二隊沒有拉著妹仔的手嗎?”

    衛國:“那是訓練,很嚴肅的事情。”

    李香嗤之以鼻,分明就是男女雙重標準。

    兩人的討論,吸引幾個好事之徒。

    “楊心悅跟錢金龍不是一對嗎?”

    “以前是,好像分開練了一段時間,現在又在一起搭檔了。”

    “雙人滑,哪那麽容易拆對的。”

    “嗯,彥燕飛跟樸真成績就不如他們。”

    等分的全程,錢金龍和楊心悅零交流。

    一個看分數,另一個則總是片休息區看。

    這跟比賽時的狀態完全沒有可比性。

    原來默契是可以練出來的,但感情是裝不出來的。

    沒有就是沒有。

    錢金龍沒有過多表情,默然的看著計分表,馬上就公布成績。

    分數打出來,楊心悅和錢金龍以一分險勝。

    聽到觀眾席歡唿,楊心悅才迴過頭,虛著眼看著分數愣了半天。

    她是真看不清。

    旁邊錢金龍似乎並不滿意分數,隻多了一分,那就是說評委在打分時,還是有偏向的。

    若不是彥燕飛的失誤,隻怕以樸真在國內的影響力,裁判和觀眾都會先入為主的把冠軍之位默許給他們。

    他心中冷笑,但還是站起向觀眾揮手致意。

    他向楊心悅伸手,楊心悅沒有搭理他,隻是跟著站起向為他們鼓掌的觀眾揮手。

    然,鼓掌的有多少,喝倒彩的就有多少。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冷冰。

    這就是賽場。

    樸真和彥燕飛臉上的落寞,正是她努力一拚帶來的結果,怨不得人,這就競技比賽,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能說自己是這個冰壇上的王者。

    “就多了一分。”

    “壓分了。”

    “沒名氣的,被壓很正常。”

    “說什麽呢,樸真拿獎牌時,他們還在幼兒園呢!”

    議論聲,經由網絡配以圖片迅速的傳播出去。

    錢金龍不甚滿意的站起,頭也不迴的往教練所在方向走。

    抬眼看到淩驕陽,正站在教練的身邊,他的腳步不由得停下。

    淩驕陽似是沒有看到他,跟教練說了幾句,走過來,兩人明明都有看到對方,卻是陌生人一般相互錯開,各行各路。

    藥教練看著他走開,目光帶著微愕,畢竟楊心悅傷在腳上,此時隻怕站起來都難了。怎麽錢金龍不扶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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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忙往等分區趕,卻看見淩驕陽已蹲到楊心悅的跟前。

    淩驕陽:“有知覺了嗎?”

    楊心悅搖頭:“沒有。”

    淩驕陽歎了一口氣:“我問了藥教練,給你打的計量單位比較少,等會你就知道厲害了。”

    “很痛是嗎?”

    “嗯。”

    “那再來一針。”

    淩驕陽狠狠瞪著她,楊心悅發覺說錯話了,低頭搓手,移了移屁股,頭頂上火辣辣的目光還沒有退去。

    應該不至於生氣……吧?

    坐在椅子上搖頭擺尾了一會,楊心悅偷偷的打量著淩驕陽,見他正拿著手機對著計分表拍,果然花滑重於女朋友。

    她的男朋友永遠在應該專業的時候,保持著十二分的專業。

    崇拜之情,隻高興的維持了二點五秒。

    楊心悅就悲愴的瞪著淩驕陽,拿腳尖輕輕戳著某人的腳跟。

    “別鬧。”

    “……”

    楊心悅委屈的抬起臉,向觀眾席上那群好事之徒,抱以尷尬的僵笑。

    “看上邊。”

    “看我這。”

    “給個正臉。”

    頭頂上方,有人在叫她,或者是在叫他們倆。

    “第一名。”

    “楊心悅好樣的。”

    “我喜歡你。”

    楊心悅被激得站起,揮手,繼續假笑。

    淩驕陽拍完,握著手機,扭臉看看楊心悅,又看看觀眾席。

    幾個冰粉熱情的躥房越脊過來,“嗖”的扔下一支花,或是拋出一隻帶蝴蝶結的羊。

    “啪啪……”楊心悅伸手接,但是有人比她快,準確的說是比她高,所以捷手先接了。

    淩驕陽一手抓羊拈花,快、準、狠……外帶著一股男生特有的靈敏迅速。

    冰粉都尖叫著衝他招手,“記得給她,給她……”

    得,淩驕陽成楊心悅的經紀人了。

    淩驕陽笑著點頭,但低頭時,臉上的笑容頓時斂去,一副看見拈花惹草之徒的不悅。

    楊心悅嘿嘿幹笑,把舉著向天的手從他的眼前撤下來:“都是給我的,你不能貪~汙。”

    淩驕陽揚眉:“你真的是有奶就是娘!”

    眼中帶著“要我還是要他們”的威脅之意。

    楊心悅瞥一眼,表情十二分的真誠:“我要抱抱。”

    淩驕陽目內光芒暴閃,他有些微愕的盯著楊心悅,手中的花、布偶,捏了又捏……

    老天,這是個什麽天才少女?

    她是專門下凡來坑他的小麻煩嗎?

    楊心悅被他看得心裏麵發慌,在她看來淩驕陽此時,麵容嚴肅認真,跟冰塊臉藥教練的臉兩相對比一下,得出一個結論。

    藥教練那張臉,通常是罰得她叫娘。

    淩驕陽這張臉,喛……越看越像是要她的小命。

    她慢慢從長椅的一端移到另一端,然後小媳婦似的站起,轉往休息區。

    走了幾步,右足足尖突然一陣刺痛。

    她皺眉扶著慢慢的往前拖。

    林隊和錢金龍圍在她和幾個教練的中間。

    隻聽到國家隊的其中一個姓鍾教練說:“技術上可以了,上大賽去打磨才能真正進步。”

    藥教練點頭,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鍾教練:“兩個運動員表現力的問題……最好讓他們多看看歐美選手的表演,畢竟評委都是西方人。”

    藥教練苦笑,那表情“好比讓中國大廚做西餐”:“水土不服的問題一直都在。”

    鍾教練:“運動員付出與收獲不成正比,缺少的是共情能力。理解吸收西方對感情的表達,其實不是壞事。這些你們應該聽聽年輕人的意見。”

    楊心悅聽得心突突跳,但人微言輕的她,隻能默默低頭,站在一堆人的後麵。

    盡管她才是那個站上冰麵,為了那六分零二秒拚過命的人。

    鍾教練越過人群,向楊心悅說:“花滑從不缺少拚命的,現在需要的是拚腦子的。”

    楊心悅心中小小震動了一下,抬起頭:“花滑也從不缺少技術好的運動員,現在更需要懂表演的運動員。”

    鍾教練愣了一下,向眾人看去,沒有人吭聲。

    唉,連一個鼓勵都舍不得。

    唉呀,腳又刺痛了。

    痛到站不穩。

    楊心悅感覺有人拿鐵錐在往足尖插一樣痛。

    身子一歪,倒下。

    楊心悅倒下了,教練組的人有人麵如常色,有些處變不驚,隻有淩驕雪喊了一句:“快點送醫。”

    林隊向淩驕雪看了一眼:“第一醫院離這近。”

    楊心悅倒在地上皺著眉頭,正想著要不要來個匍匐前進,手卻很誠實的在空氣裏一把亂抓。

    抓到一隻。

    修長。

    骨結分明。

    對上對方的眼睛,微微焦灼著。

    從等分,到現在聊比賽內容,又過去了二十多分鍾。

    能不能給傷員有一點空間?

    這些早在淩驕陽內心潛伏已久的話,此時化為一種迅猛無比的行動。

    我們姑且稱之為——衝動!

    “你……啊……能……媽呀……”她剛說出兩個字,那雙眼睛的主人,已經將她扛起,她倒掛在男生的肩頭,像一隻癟掉的人形玩偶。

    她本想說“你能抱我嗎”,現在改為一個驚惶失措的助詞——“媽呀……………………”

    這是在幹什麽?

    眾人都驚呆了。

    鍾教練看著藥教練,那神色就是一句“這是淩驕雪的弟弟?”

    藥教練麵色難堪之極,頗為作難的吼了一句:“淩驕陽你是醫生嗎?”

    半蹲的淩驕陽從人群中站起,右手手臂上赫然帶著一隻“紅十字”袖箍。

    然,並不是他一個人站起來,而是跟楊心悅一起,不過楊心悅此時不是站姿,而是趴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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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趴在某人的肩頭上,雙手緊緊抓著某人的……褲腰帶,倒看著圍著自己的教練、領導。

    一個字,“暈”。

    然後兩個字,“想死”。

    領導們震驚中外的表情,絕對百年難得一見。

    她從眾人的表情裏讀了幾重含意。

    第一重,淩驕陽跟楊心悅是什麽關係?

    第二重,淩驕陽和楊心悅有關係!

    第三重,早戀實錘!

    隨後,淩驕陽的胳膊扶在了她的腰上,固定住她的身體。

    她隨著他的身體轉了個半圈,同時聽到一句刻不容緩的聲音:“她受傷了,得治。”

    人群在沉默之中讓開了一條道。

    道路的一旁一個坐著輪椅的女子,安靜的看著扛著楊心悅的淩驕陽,臉上露著鼓勵的神色。

    淩驕陽對那女子看了一眼,加快了腳步。

    藥教練恨恨的說:“這孩子!”

    鍾教練瞪過來。

    藥教練聲音小了一些;“還有幾分血性。”

    鍾教練點頭,突然發現之前在視線內的那名坐輪椅的女子不見了。

    他微微失神後,轉向錢金龍,衝他招了招手:“你的肩傷要注意啊。”

    錢金龍目光一閃:“不會影響比賽的。”

    鍾教練:“如果要用一個運動員的一生的健康去換一個國家榮譽,那隻能說這個國家做得還不夠好。”

    說完鍾教練離開了比賽場地。

    藥教練站在原地久久未走,林隊過來讓他在代領金牌時,他問:“我們真的做錯了嗎?”

    林隊一愣,打開裝著金牌的錦盒:“至少淩驕陽和楊心悅他們沒有做錯什麽。”

    藥教練盯著金牌:“年輕人容易感情用事。”

    林隊苦笑:“藥教練你是當過兵的,你說的賽場如戰場,戰場上死的都是年輕人,賽場上拚的也是年輕人,我們難道隻要一架能贏得一塊牌的機器,而不需要尊重他們作為人的感情嗎?”

    這話如此耳熟,藥教練一怔,想起自己那個被他忽略多年的女兒。

    楊心悅比他的女兒強多了,沒有放棄,一直堅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心悅的身體一直這麽倒掛在他的肩頭,他走得不算太快,在退場的人流中,有些顛,壓著她的腹部,有點酸。

    但這樣最大的好處,是她隱約看到圍追上來的記者,被他用另一隻手推開。

    一輛出租車剛停穩。

    拉開車門的瞬間,一道紅影搶先衝上了前排。

    “司機,哈城飯店。”

    “等等!”淩驕陽說話的同時,將楊心悅塞進了後排。

    隨後繞到前門,拉開門,“下車!”

    “你幹嘛!我先……”

    他眼一沉,直接將坐在副駕的藥微拉了下來。

    “身為教練的女兒,為他的學生做點貢獻吧。”

    淩驕陽不客氣的教訓著。

    藥微跳腳:“憑什麽?拿個牌就牛x了?我攔的車,我花的錢,我……”

    “……”淩驕陽甩出一百塊,扔出車窗,同時對司機說:“我女朋友參加全運會受傷了,請送她去醫院。”

    “行,哪家醫院?”

    錢比他淩驕陽袖箍要管用。

    “第一醫院。”

    “二百。”

    欺負人啊,砍價啊! 楊心悅從後排打直,扒前排椅背上打算理論,不過碰到了腳尖痛處,說不出一句話。

    “行。”淩驕陽立即同意。

    “不打表。”司機發動車子。

    黑,真他娘的黑。楊心悅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走吧。”他拿出手機:“快點。”

    完了,算了吧,他是為了她好。

    楊心悅看著窗外的雪:“你剛才,那什麽,那麽多人的……”

    中間關鍵詞匯省略,但足以表達她的中心涵意。

    他們的戀愛關係還處於地下活動,要不是這次全運會,淩驕陽跑來現了這麽一下真身,她還會想著兩年之約之類的東東。

    現在看來……

    “提速。”他一臉正常不過的表情說。

    “……”楊心悅想想,這個可以有,心裏有點美,不過低調不行嗎?

    “今天教練們都在,都看到了。”

    “宣示主權。”淩驕陽滿不在乎的說。

    咦,這跟以前一臉沉穩,勸人上進,開口就是“書中自有顏如玉”的某人很不一樣。

    “召告天下有點早吧。”

    她明明暗搓搓的想著要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事情還在醞釀癔想之中,未有行使實際行動時……

    然後,被某人快刀斬了個亂麻。

    楊心悅看到淩驕陽懟到她眼前的手機屏,燃冰的官博,置頂一條消息。

    #楊心悅重歸錢金龍懷抱#真情表演雙人滑《放歸》。

    上麵九宮格式的動圖。

    下麵精煉的文字。

    把楊心悅跟錢金龍之間的事,說成了十足的勵誌言情劇。

    “演繹,這全是瞎扯。”楊心悅馬上撇清關係狀的說。

    “……”

    楊心悅:“我覺得雙人滑被人誤會是很正常的。”

    “……”

    楊心悅:“你關了手機世界就還是原來的樣子。”

    “……”

    生氣了?

    怎麽淩驕陽生氣的樣子更好看了呢?

    花癡!

    他明明什麽樣子都好看的。

    到了。

    司機在二百塊錢的助力下,連彎都不帶轉的,一路向西達到目的地。

    付錢後,楊心悅下車。

    淩驕陽看看她的腳:“站著。”

    楊心悅伸手。

    移動間看到有人舉起了手機,在拍照。

    她快速的縮迴了手。

    淩驕陽上前一步,躬身,一手抄起她的後腰,另一隻手勾住她的膝彎,起身,她窩在了他的懷裏。

    “這樣不太好吧。”她臉紅了。

    “挺好。”

    “影響不好。”

    “嗯。”

    “嗯,那你還抱著我?這是要做什麽?放下。”

    淩驕陽眼尾斜斜掃她一眼,停下腳步,一字一頓的說:“我想公開……你不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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