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都是為了離開長安城,司馬清埋怨自己為何沒有想到,劉鵬不死,他所守的關卡,正好就在拓跋城去遼北的必經之地上。

    以劉鵬的心胸,不會真的尊父命,輕易讓成為代王的拓跋城帶著族人,安然離開的。

    必定會在途中生事。

    與讓上千人陷入困境之中,不如隻殺他一人,這足以震懾住劉曜,讓他不負當日之盟,放拓跋城和他的族人走。

    司馬清握了握手中的玉璽,想到這東西若真的帶入弘訓宮,隻怕又要掀起後宮的爭鬥:“城哥,這玉璽放在你這裏,我就不帶入宮了。”

    “你不要?”拓跋城詫異的道。

    “我又不做帝王,要這東西何用?”司馬清笑了笑,“不過一塊石頭。”

    “死了,連長安街上的鋪路石都不如。”坐在弘訓宮內,正跟羊獻容說起劉鵬安葬事宜的卜珍,語帶諷刺的道。

    羊獻容眼角隱隱浮點出的笑意,借以低頭吹茶,按捺了下去,抬頭時麵上一副肅穆與同情之色道:“姐姐,宮裏的孩子,將來都要尊您一聲母後,自是需要您的庇佑的。”

    剛想在羊獻容麵前,好好奚落一番劉氏姐妹的卜珍,聞言,喉中如塞入了一塊軟軟的綿花,微微發澀,卻又吐不出來,被堵得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卜珍才生硬的擺出一副嫡妻之姿,公正無私的道:“每一個皇子都是不是我生的,庇佑兩個字真擔不起,隻是盡心盡力。”

    羊獻容麵上溫柔如初,內裏卻銀牙咬碎般的恨著卜珍所說的每一句慌言。

    正如陳媽所說,宮裏的孩子,哪一個不不是為娘的拚得九死一生的生下來,又在一片看不見的血雨腥風之中,蹣跚前行的長大。

    卜珍卻隻知自己生養之苦,而在殘害其他侍妾的子子女女的路上一條道走到。

    若不是她羊獻容出身前朝的皇宮,一直對後宮裏這套把戲了然於胸,縱使卜珍使出渾身解數,她總是提前防範沒有讓其得逞。

    加上她手裏也握著卜珍的某些把柄,卜珍每每下手時,總是有些忌憚,方才讓幾個孩子能得以長大。

    若非如此,隻怕她羊獻容的孩子們死了,都不知去哪裏找兇手。

    她暗暗忍下這口氣,神色謙和的道:“姐姐今日來我宮裏不知道是為了何事?”

    卜珍挑眉隨口道:“姚琳春這妮子,一直鬧得後宮不寧,我們都得為她尋個去處才好。”

    羊獻容:“她自是要等皇上再指一門婚事的。”

    卜珍冷笑一聲:“你當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羊獻容搖頭:“皇上的心思妾怎麽知道?”

    “放在你宮裏,不是因為你會做人……”卜珍站起,打量著之前劉曜贈給羊獻容的那幅屏風,眼色驟然變得陰寒,款款迴首時,又換迴一幅正經模樣道,“姚琳春的陪嫁,不比尋常商家的金銀絹帛,也不比書香門弟裏的酸腐詩書畫冊,可是一支軍隊。”

    羊獻容速速望了一眼陳媽,陳媽暗使眼色,羊獻容領會其意順著說道:“妾的三個兒子裏,最大的不過八歲,姚琳春嫁過來,真是委曲了她。”

    卜珍立即接道:“那倒是,何不讓姚琳春嫁給代王。”

    羊獻容臉上突然一滯,她向陳媽看去,陳媽卻眼尾露出一絲欣慰之色。

    原來,陳妃心中屬意的不是司馬清,而是擁有陪嫁軍隊的姚琳春。

    怪不得她對姚琳春下毒的事,明明知曉,也不阻止,隻跟她說小心喜宴上的一切食物。

    這毒下得神不知鬼不曉,連過月餘,至今日,皇上和劉芬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此計下來,皆不是為了皇位,隻是為了代王能快速的擁有更多的兵馬。

    陳妃逼宮,做得又快又狠,連卜珍都自然而然的想到要姚琳春跟代王成親,免得再一個擁有強大後台的女子,留在宮裏,跟她爭奪後宮的權力。

    羊獻容茅塞頓開的盯著陳媽看了一會,沉思片刻抬眼道:“姚琳春本就屬意代王,代王說起來,也是在皇上身邊生大的,跟兒子沒有區別,成就他不就是成就了皇上。”

    卜珍沉沉的望著羊獻容,生出一絲苦怪的笑:“都是做母親的,誰不想自己的兒女平安,司馬清智慧無雙,皇上斷然不會讓她隨代王而去的,你也好好給她尋個出路,總之遠離皇宮,越遠越好。”

    羊獻容保持著謙恭之色:“是,姐姐所言句句在理。”

    卜珍站起,款款走到宮門外,羊獻容跟到門檻處行禮口稱:“恭送娘娘。”

    卜珍本已走出數步之遙,突然轉身,複又立在羊獻容的跟前,彎下身子,在她耳邊細語道:“東海晉王,借光複晉朝迎接皇後迴朝為由頭,正商量發兵長安城。石雷又在翼州自封趙王,皇上正頭痛著呢。”

    羊獻容手指緊緊蜷縮成一團,麵上再無半點表情。

    姚琳春指婚給代王,消息一經傳出,整個長安城都有所震動。

    而影響最大的莫過於,一心癡等代王的司馬清。

    她呆呆聽著劉熙向自己說起偷聽來的消息,全身脫力的靠在椅邊,心底一個聲音反複說著,不會是真的,不會是真的。

    迴來不過兩三個月,怎麽堅持了數年的感情,一昔就讓人給生生斷開了。

    不對,哪裏不對,劉鵬的死,成就的不是母親和三個弟弟嗎?

    讓他們不再受劉氏母子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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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峰迴路轉間,居然最終目的是讓拓跋城娶了姚琳春。

    劉熙見司馬清半晌無話,摸了摸她的手,冰涼一片,手背上有水滴落,抬眼看到司馬清無聲落淚,似是極為悲痛。

    劉熙想著是不是自己說錯什麽,姐姐如此難過,心中慌了,忙迴頭道:“陳媽,小琪,小嫿你們快來呀。”

    小琪、小嫿應聲而來,見到司馬清如此,倒隻是低頭歎息。

    陳媽過來,吩咐兩人牽走了劉熙,獨自留下守在司馬清的身邊。

    她拔了拔爐中的香灰,扔入三顆黑色的顆粒,頓時花香四溢,心如針刺的痛苦也立即減下三分。

    她隱在嫋嫋的青煙後,聲音帶著長者對小輩的勸慰之情,徐徐的道:“殿下,你是見過世麵的,不比尋常人家的裏的女子。”

    “殿下?”司馬清幽幽迴視著陳媽,“不過一個亡國奴,如此尊稱實擔不起。”

    “殿下,您是晉國嫡公主,從來姓氏、身體、生命都由不得自己,您生來雖有無盡榮耀,卻隻能享受十來年的美好歲月,而這些榮光背後,是要還的。”陳媽說完,眼前映出經年裏她入宮為妃,為拓跋翼接連生下兒子女兒的舊事,轉眼那些與自己骨血相連的人,都變為了一杯黃土。

    “我們的後半身,皆是為了整個皇朝平安來犧牲的。”司馬清意味深長的看向陳怒,眼中含淚,神色淒然的道,“所以,絲帕上的玉璽印本是假的,隻是母親用來向跟溫婷作交換的一個籌碼?”

    陳媽眼中微閃:“溫婷是城兒安排的一枚陰棋,一直由我跟她聯絡。”

    司馬清心中冷笑,側目:“所以,溫婷所做一切,表麵聽命於拓跋城,其實還你這個幕後之人,暗中控製,所以那日溫婷苦求拓跋城不成,說出東王梨出自卜珍宮裏,且有毒的事,也是你告訴她的是不是?”

    “殿下,果然心細,怪不得宮內的娘娘們都忌憚於你。”陳媽溫和一笑,隻覺得麵上罩上了一層假麵,讓人看不真切。

    司馬清:“你打點好一切,讓拓跋城得到代王之尊,可以名正言順的迴遼北,又擔心他手中的兵少將寡,故而設計了劉鵬,讓姚琳春帶著五千兵馬嫁給代王,從此他就算真的與皇上有了嫌隙,皇上也不敢在明麵上與之決裂撕破臉。”

    陳媽點:“我所做一切,均是為了我們的族人,與殿下心思若有所違,也請多多擔待。”

    司馬清聞言,心中苦楚再度湧上:“相比你們所受的苦,我這些真算不得什麽。隻是,我隻是想你這樣安排拓跋城可知道?他可願意?”

    “殿下聰明,有些事拓跋城知道,有些事,他也跟您一樣,才剛剛知道。”

    司馬清淒然一笑:“拓跋城一直顧全大局,從不為兒女私情而誤了他族中大事,你能跟我坦誠此事,想他也不會有異議。”

    陳媽想到族人為了今日,犧牲了數不清的人命,眼下也隻能如此,目中憐惜同情之色微露,但也隻轉瞬即逝:“殿下,幾日後,皇上會召告此事,我隻求殿下,能對我們的代王高抬貴手。”

    三日後,天上烏雲密布。

    司馬清見到羊獻容正低頭給劉熙做衣裳,光線暗淡,穿線幾次都未成,迴頭對她道:“給娘穿一下線。”

    司馬清上前,利索的將線引入針孔內,轉身欲走,卻見羊獻容放下手中的活計,道:“你這三日為何一直沒話跟娘說了。”

    司馬清搖頭:“我曆來也不喜歡閑聊,有話當說則說,無話自不開口。”

    羊獻容環顧四下:“何人讓你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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