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夕陽。”司馬清雙眼望著彩雲如虹的天邊,人道彩雲追月,她卻隻見火燒雲吞日之象。

    柔能克剛,誰又知道這柔術當真是要把自己個投入到煉獄裏,方得軟軟的身段,以克剛猛之物。

    贏了他,也輸了自己。

    羊獻容臉上浮出一線了,似如無意的道:“今日在練馬場,看到了代王和那個溫婷。”

    司馬清緩緩迴頭:“他們?”

    眼中一抹無奈,“我終是不能陪在他身邊的。”

    羊獻容動容道:“清兒,你屬意於代王,娘怎會不知,隻是……他的族人,代代受司馬氏打壓,對你不可能善待的。”

    司馬清眼波流動,早年她並不知道這些事,隻是和拓跋城一樣,奮力的想活下去。

    做普通人時,活下去便心安了。

    現在,母親為了三個弟弟,要與卜珍爭奪後位。

    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拓跋城要為自己的族人活命,扛下所有責任,他也義不容辭。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再也不是曾經被二視為無物的身份,卻是兩人都無法推脫的責任。

    就連身邊放個女人,拓跋城也不得不做做樣子,將來不知道有多少個女人,當成樣子貨放在他的身邊。

    或許,她能堅定的以為拓跋城隻喜歡她一個。

    但喜歡已不足夠讓她安心的成為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有母親的前車之鑒,她不願意重蹈覆轍。

    第二日,劉熙早早牽了小馬兒,站在宮外,翹首等著司馬清。

    她出來時,見到劉熙神采奕奕,似乎要去外麵威風威風。

    “姐姐,我們騎馬去。”

    司馬清笑:“你騎著去,我跟著就是。”

    “我們兩人一匹馬不行嗎?”

    “不行。馬會被我們兩個人壓得抬不動腿。”

    兩人說笑間,看到一方步輦從前方走過。

    步輦上的人,一臉春得意的樣兒,看著眼熟。

    小琪上前,在司馬清耳邊輕聲道:“昨兒晚上,卜娘娘下令,讓卜玲去伺候代王,今早上就送。”

    司馬清道:“他豔福來了。”

    小琪恨恨道:“臉腫脾氣差,代王才不會喜歡她。”

    司馬清笑笑:“那要是送你去,代王自是喜歡得不行。”

    小琪臉微微一紅,“怎麽能跟姑娘比,姑娘跟代王早就好上了。”

    司馬清看她神色怪怪,想起那日樹下之事,原來她居然知道。

    本還以為瞞天過海,沒有想到這種事讓她給撞破了。

    “你!”

    小琪悄聲道:“娘娘讓我守在外麵,我可是很老實的守著哪都沒有去的。”

    司馬清臉紅如燒雲,再怎麽樣,她也是女子,總歸對夫妻之實有些羞於起齒。

    “由她去,她這是在拉攏也好,監視也罷,拓跋城總歸是拓跋城,當如何自處,比你我更清楚。”

    小琪不以為然:“男人在那事上麵,怎麽可能拒絕得了。”

    說罷氣鼓鼓的盯著遠去步輦,恨不得自己長著翅膀落在那上頭,能去看一眼拓跋城。

    三人一行,牽馬去了練馬場。

    遠遠看到拓跋城騎馬過來。

    劉熙興奮的跳起來:“姐姐,昨日,便是這位大人教我騎馬。”

    司馬清凝視不動,他為何如此清瘦了。

    “你少有出來走動,身體好些了。”拓跋城自馬上下來,近前道。

    “心悶,發寒,總是眩暈。”

    “河豚毒,的確難解。”他歎道,“記得不可受寒,不能食辛辣刺激之物,每隔一個時辰需飲水。”

    他絮叨如一個久別歸來的丈夫,聽得讓人心暖又心酸。

    司馬清淡淡一笑:“你還記得這些,我竟然忘記了。”

    “忘不了的,你所做的,我不會忘記。”

    小琪見狀,悄悄把劉熙放在馬背上,牽去一邊,讓兩人敘舊。

    劉熙搖頭晃腦的衝小琪道:“我做得如何?”

    小琪:“你做得很好,沒有比你再好的了。”

    劉熙:“娘說,姐姐很小就離家,從未過什麽好日子,以後我長大了,定讓她過好日子。”

    小琪:“什麽是好日子?”

    劉熙:“當然是跟家人在一起。”

    拓跋城和司馬清並行至一處僻靜地,握了握司馬清手:“我久困於此,不得不裝病,你不用擔心。”

    司馬清目光如風掃過拓跋城的身上,停留在他眉眼間,道:“我看到一個個的美人往你那裏送,想著你的病定是假的吧。要不然那些美人當怎麽過?”

    拓跋城揚眉想了想,她居然為這事吃味,旋即笑了笑,絲絲甜意湧上心頭。

    悠悠拿眼瞟過她的臉道:“我的清兒怎麽跟個大夫一樣,一眼能瞧出我這個病是假的,果然我們才是絕配。”

    說完清咳了一聲。

    司馬清緊張道:“你這是真病了。”

    拓跋城握緊她的手,身體似是支撐不了。

    他微痛的眼隻在眼底一閃而過,旋即從容的道:“心藥在此,何病之有?”

    司馬清躊躇一會才道:“陳妃跟我說了,你們不日將迴遼北的事。有何打算?”

    拓跋城望向天空,一隻蒼鷹飛過,那是劉曜所養的獵鷹。

    養了多年,殺了不少的獵物。

    卻一直沒有尋得配偶。

    “當然要迴,隻是這一去,不太平。”

    他說得輕如一片鴻毛。

    “到時你跟我一起走。”他篤定的道。

    司馬清反手交握,兩人的脈動幾近一樣。

    “怎麽了?”見她久久不語。

    他少有的心慌,沒有事他心中無底,隻是這一次。

    “你的族人能接納我嗎?”她問。

    拓跋城:“我們不是挑起戰爭的人,卻皆是受戰爭之苦的人,為何還要彼此猜忌?我們生死一起過來的,還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人信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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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清心頭重重的一擊,看不明的未來,被這句生死一起,指明了方向。

    她心頭一鬆,正欲開口,卻看到卜珍宮裏的人,向這邊走來,隻得匆匆收迴手,低聲道:“來日方長。”

    便轉身離開。

    拓跋城站在原地,看著壞事的人走來,神色清冷。

    來人道:“代王,新送的美人可還好?”

    拓跋城:“我病著,未見過。”

    來人又道:“那自是不好了,等再尋好的,再送來給代王就是。”

    拓跋城不耐的點頭:“謝過卜娘娘。”

    ……

    幾日過去。

    司馬清的眩暈病,時好時壞。

    太醫看了幾輪,也不知到底是何病,隻說是有風邪之物侵體,要小心不得受寒。

    司馬清自是知道怎麽迴事,劉鵬作下的事,溫婷又推上一把,河豚之毒,隻怕要跟著她一輩子。

    小琪捧著一杯山泉水,送到司馬清跟前:“這水是袁雄送來的。”

    司馬清低笑:“他送的,還是代王送的。”

    小琪眼珠兒一轉,如實道:“代王送的,怕你不喝,所以親自叫人送,還說你喝了後,杯子給人拿迴去,這樣才安心。”

    司馬清暗想,拓跋城心如深海,對她倒是清如淺泉,一眼就知低細的。

    這哪是送水,明明在問,肯不肯跟他一起走的。

    喝下水,昏昏沉沉了一會,聽到卜珍打發人來請,說是有要事。

    司馬清跟羊獻容雖對她處處提防,但麵上還是不能直接迴絕。

    剛想以病推了,不想又說是皇上的意思,因而不得不去。

    劉曜迴宮,宮裏所有的後妃都去往營宮殿中請安。

    劉鵬和拓跋城奉旨前來。

    殿外十幾隻紅漆大箱分陳於台階之上,抬箱的人一個個穿著打扮不是宮裏人。

    另有一堆獸皮、虎骨這類的東西,被竹簍裝著,放在一旁。

    還有幾箱子散發著香味的樟木箱子,聞著像是西域來的香料。

    司馬清目光落在紅漆箱對羊獻容道:“這是東海晉王派來的。”

    羊獻容心中一沉:“晉王?”

    司馬清:“那殿中坐的是曹銃,我在平陽城見過一麵。”

    說完,又看向那些獸皮與香料箱子:“這些是姚氏部族的東西。”

    “他們不是跟石雷打得火熱嗎?”

    “總歸沒有永遠的敵人。”

    羊獻容:“今日的事來得怪,小心點。”

    司馬清:“是,母親。”

    營宮殿的台階總共一百零八階,每一步上去,便讓人登高半尺,若非宮中之人,永遠不會了解上升過程之中,每一步的艱辛與困苦。

    從前,羊獻容和司馬清,隻能走側邊,正階不容她們這等身份的人走。

    如今,羊獻容三子封王,她的地位不再是隻一個寵妾,已有助兒子們爭奪太子位的能力。

    她扶著司馬清的手,一階一階的往上,直到殿前時,劉曜遙遙看到,一身青色流雲花飾,頭戴金雀冠的羊獻容立在外麵。

    經年的時光,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優雅與沉穩,無半點虛浮張揚。

    身形已不再是少女時的苗條輕盈,而是少婦的玲瓏有致。

    再看身邊的女子,不過一張臉,靜看賞心悅目,卻不能說上幾句讓人高興的話。

    隻是近前來的羊獻容,眼尾的細紋,嘴角墜下的弧度,總讓人覺得已不完美。

    反觀司馬清,正當盛年,如鮮花怒放成一朵國色,明明近在眼前,卻礙著羊獻容,總不能如願。

    他是皇上,天下的女人,哪一個不對他駐足流連,就算是背對著一眾女人,他也能感受到他們灼灼躁動的目光。

    唯有這一個,永遠對他視而不見的忽視。

    卻偏看到拓跋城的目光在群芳爭豔的女人們當中,隻把目光投向司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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