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

    司馬清對於這個詞熟悉得很,看得出段狼沒有認出拓跋城,更不知道拓跋城的真實身份。

    段狼自命不凡,哪裏願意跟一個無權無勢的人合作,共同對敵。

    司馬清默了默:“那你兒子會餓死。”

    “什麽?你敢!”段狼陰沉的道。

    司馬清冷靜的道:“阿樂沒有奶水。”

    說完,嬰兒發出贏弱的哭聲,小嘴吧唧吧唧的一開一合,如一隻冒出水麵求唿吸的魚,想得到一點點奶水。

    過了一會,孩子的嘴巴裏什麽也沒得到,隻有一聲強過一聲的啼哭聲,頭一直往阿樂的懷中拱著,“哇哇……”叫得揪心般的撕心裂肺。

    段狼雙目睜得老大,極度壓抑著自己的情感,看得出經過一番鏖戰之後,戰鬥雖然結束,但身披戰甲的男人卻一直沒有放棄作為一個戰士的尊嚴。

    可此刻,他早已沉澱下的心,被這一陣陣的哭聲震撼不已,他心煩意亂的在牢內揮起拳頭,手指揪著頭發,發出悶哼聲。

    過了一會他實在受不了,衝著阿樂大罵:“把這個小東西弄走,弄走,我不要看到他,他不是我的兒子。”

    阿樂驚慌不已,她本就無把握能說服段狼,此時,他的反應說明了一切。

    司馬清在她耳邊道:“哭,哭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阿樂哪裏需要她提醒,早就淚如雨下,隻是默默的不敢發出聲音,得到司馬清的鼓勵,身為人母的她,看著餓得可憐兮兮的嬰兒,她的心也攪成了一團亂麻,立即忍不住號啕起來。

    大人小孩哭成一團,司馬清在一邊冷冷道:“你們男人就是這樣對自己的孩子老婆的?年年爭鬥,歲歲搶掠,現在成了勒準的階下囚,就像被打斷了翅膀的雄鷹,被拔了牙的狼,被削了利爪的虎,一群慫貨!”

    從未被女子如此罵過的戰士們,一個個都脹紅了臉,有些氣不過的指著外麵的司馬清喝道:“你哪來的!”

    司馬清道:“別管我是哪來的,我隻告訴你們,沒有能力保衛妻兒的男人就他~媽~的不是個男人,你們連南宮裏的畜生都不!”

    司馬清的目光向裏麵站的滿滿當當的十幾條漢子,一個個的掃視過去,眼底滿滿的鄙視與輕賤,習慣被女人仰望目光包圍的男人們,一個個被盯得麵紅耳赤。

    他們之前暴怒的目光慢慢陰沉下去,最後都縮成一道寒冰鑄成的利劍,直刺眼前的幻影。

    司馬清仰頭道:“不服嗎?”

    男人們沉默著。

    阿樂哭泣著。

    司馬清揚聲道:“今夜,我會弄來奶水給這個孩子,讓你們這幫子慫包看看人應該怎麽活著。”

    地牢裏的獄卒一直悄然跟在司馬清他們的身後,直到聽到這一句,才紛紛出現。

    其中一個小心的靠近過來,小聲道:“姑娘,每夜送去給雪豹當飼食的可都沒有迴來過。”

    司馬清迴頭微微頷首,目光落在段狼的身上,袖內的右手壓於左手之上,欠身90度鞠躬,等她再抬起身體時,才向他道:“我會迴來的。”

    段狼看著遠去的背影,眼睛沒有離開過,身上剛剛冷對的熱血,因司馬清最後一句話而再次沸騰起來。

    他們一直被關著,可從未放棄信仰,等待成了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機會,他們隻是需要一個可以一擊即中的機會而憶,可是從沒有人想過主動去創造機會。

    一盆散沙的被勒準一個個擊破,被俘,最後又扔去了戰場,連為誰而戰都沒有搞清楚,便稀裏糊塗的死去。

    而在聽到嬰兒哭泣的那一刻開始,他突然明白,固守著沒有人的荒原是極為愚蠢的,沒有了後代,那些要來有何用?

    國師靠近過來:“那女子是大晉的皇族。”

    “什麽?”

    “她剛才走時,所行的禮,是皇族向帝王所行的大禮。”

    “她向我行禮?”

    “不是,是向曾經為晉王戰死的鮮卑族大王行禮。”

    “大王?”

    “她的耳朵上,戴的是拓跋部,忠王的藍彩耳墜,這個東西聽說留下給了忠王的一個兒子,那孩子如果長大成人,應該二十四歲了。”

    段狼身子一怔,之前層層包裹內心的防備一下子卸去,身為亡國的皇族都在為了生命而戰,他有何不可?

    司馬清去而複返之時,拓跋城還縮在牢門的角落內熟睡,他仿佛不知道剛剛身邊的人悄然離開,更不知道她去做了什麽。

    司馬清輕輕坐下,挨在他的身邊靠過去,他的身上暖和了些,之前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司馬清長舒了一口氣,把頭枕在他的肩頭,手伸進他的懷中,摸到“戮天”,慢慢的把手抽了出來。

    這把劉~姓王族的用來割下敵軍頭顱的刀,銳利的鋒芒隱在了一個嬌柔的女子懷中,一切看起來沒有絲毫的不妥。

    阿樂抱著嬰兒一臉焦急看著司馬清,“討來的湯汁還有幾勺,可是孩子卻不肯再喝。”

    “唉,你男人的心真狠呢。”

    司馬清說完,向牢房的盡頭看去,不一會聽到了一聲唿唿喝喝之聲。

    牢頭耀武揚威的邁著八字步走到牢前,低頭看了一眼司馬清和阿樂,臉上泛起陰森森的笑:“投飼雪豹的吃食有了。”

    一張如魔的枯黃老臉探進牢門口,伸手去奪阿樂懷中的嬰兒。

    吃食?

    對,吃食而已。

    人命在某些人的眼裏,隻是食物,生命在於他們跟一塊用來填肚子的紅薯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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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樂將懷的孩子緊了緊,哭泣道:“別殺他,他隻是個孩子。”

    牢頭麵冷如鐵,眼中卻閃過一絲憐憫之色:“早死早超生,在這地宮裏還沒得哪個嬰兒能活下去的。”

    阿樂怯懦的抖了抖,跪在對方的跟前,不住的磕頭,直到對方伸出手時,感覺到有人在拿刀剝開自己的身體一般痛苦,“讓我去吧,別殺我的孩子。”

    老臉嘴巴裏哼一聲:“你這血氣汙穢之物,雪豹不會喜歡的。”

    “那讓我跟我的兒子死在一起。”阿樂抬起磕破皮的頭顱,咬牙道。

    牢頭沒有法子,隻得道:“你找死,就怨不得我了。”說著衝身後手下道:“帶走。”

    阿樂被推搡的往外走,司馬清跟著出來,冷臉牢頭伸手攔下,嘴角抽出一個笑:“司馬清,你還是呆在下麵吧,皇上有交待,您還留著有用。”

    司馬清:“我就看看你們怎麽喂雪豹,畢竟上次讓二狗給捅了一刀,怎麽那畜生還活著?”

    她說“畜生”兩個字時,特別向那幾個牢役看去,那幾人沒有由來的覺得她說這話時,他們的心底不舒服。

    二狗,一個身高隻到他們胸下,瘦得跟個小雞仔一似的孩子,卻敢於為了妹妹,跟雪豹搏鬥,而那些成年男子正在奪剛剛生下不久的嬰兒去喂飼那“畜生”。

    想到這一層,心裏不是滋味。

    紅衣小廝尷尬道:“啊哈,當然活著,還活得好好的,那東西護崽子得很,你小心把你給吃了。”

    “吃人的,從來不是獸。”司馬清道。

    雖然她心中也打鼓,並無十足的把握能降服雪豹,可是人生的道路從不是別人鋪好,讓她撿現成的去走。

    每一次都是崎嶇不平一路坎坷,崢嶸歲月之中成長強大,直到不再依附於人。

    她看到熟睡之中的拓跋城,養傷數月,雖說看得見的傷口漸漸愈合,可是看不見的傷,卻未見得真的好了。

    現在出地宮並非太難,可是一個人要在亂世之中活下去太難太難,隻有一群人抱團取暖,才能捱過嚴寒的冬季。

    找到地宮裏最強的那一股力量聯合起來,組建自己的武裝,方能真正的走出這人間的地獄,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園。

    過去她還渾渾噩噩的,以為依附著某人能活下去,現在她明白隻有擁有能對抗強權的軍隊,才能在無序而嗜殺的命運叢林之中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司馬清將外套除下,與拓跋城身上的那一件狼皮外套做了交換。

    二狗上前,不解的問:“清兒姐,你換衣做什麽?”

    他發覺不對勁。

    “如果我迴不來,用這件晉王所賜的朝服,去找晉王的使臣曹統,或者他看在我的麵子上,可換得你們一線生機。”

    二狗急了,跳起攔住她:“姐,你不要你死,不要你死,我的親人都死了,我不能再沒有了你。”

    “跟著你城哥,他是這世上最堅強的男人。”

    “那雪豹吃人的,真的吃人。”

    司馬清微笑,理了理衣衫,眼中一片堅定,她按在二狗弱小的肩頭上,安慰道:“獸吃人,那是因為人不夠強大。”

    他們一行人走了,側臥在牢中一角的男子緩緩坐直,睜開眼睛的一瞬間,眸色浮出暗沉的寒意,眼尾向他們離開的方向瞥了瞥,才慢慢站起來。

    睡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司馬清要做什麽,他不問已了解。為了地宮裏關著的上千人,死的何止一個兩個,但是他他的死都是反抗過後的積累,把人們對生的希望提至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害怕、屈服、麻木、隻需要一個契機就能扭轉為無畏無懼的抗爭。

    南宮的獸牢,每一個籠內都有一道閘門,隻有拉起閘門後,通向南宮空地上的投飼區,才會放出猛獸。

    之前的老虎、黑熊、金錢豹等,均被飼養在地宮裏,每日會有放風的時間,也就是投飼食物的時侯。

    這個地方是個半露天的礦石深坑,坑壁光滑無比,垂直上下,從天空之中俯瞰,如一隻巨大無的八卦圖,陰陽太極魚的流線線條,將地宮畫分為南宮與北宮。

    而正北方,正是司馬清和了阿樂出來的位置。

    右手邊的正西邊,觀戰台,由漢白玉堆徹而成,木製的閘門後一雙狐媚的眼靜靜的看著他們兩所在的方向。

    “長夜漫漫,好久沒有這麽期待一場飼獸。”溫婷坐在椅上抱著一暖爐,眼底興奮隨著司馬清與阿樂步入天坑之底時,已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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